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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作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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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身後媽:打破壞皇后詛咒,改寫伴侶關係與母親形象的新劇本
我是一個媽媽,我需要柏金包!:耶魯人類學家的曼哈頓上東區臥底觀察(暢銷新裝版)

譯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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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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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謊言、柏金包:女性欲望的新科學(PEB0432)
Untrue

類別: 社會學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溫絲黛.馬汀
       Wednesday Martin
譯者:許恬寧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9年05月24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68頁
ISBN:9789571378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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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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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位是蕩婦

蕩婦。

蕩婦一詞驚世駭俗,使人憤慨莫名,卻又想入非非。「婦」聽起來有一定年齡,做事該有分寸,適合用來稱呼具備足夠人生經驗、做事有判斷能力的人。傷風敗俗的事不該做,自己應該曉得。「蕩」則令人春心蕩漾、神魂顛倒, 想像著絲裙貼上西裝,心中小鹿亂撞。蕩婦帶有幾分一九五○年代黑色電影的風情,她們可能剛擺脫一樁離婚官司,穿著性感絲襪,不是孩子,也並非天使。雖然我們嚴詞譴責蕩婦,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們絕不無聊。

相較於蕩婦與通姦,一夫一妻制聽起來就……很單一,很無聊。一夫一妻制像某種舒服的座椅:「來嘛,跟我一起待在一夫一妻制裡。」也的確真的很好沒有錯。在情感、文化、性愛等層面上,一夫一妻制是這個社會的基石,令人感到安心。我們告訴自己,理智、健康、成熟的人不會濫交。通姦與蕩婦是另一個世界的事,與我們的安全天地無關。從這個角度來看,「蕩婦」不僅誘人又有趣,還是一種方便判斷的分類,除了帶有違反社會規範與道德的色彩,還是一種病態的象徵。這種想法其來有自。過去數十年來,許多心理學家、人類學家、科學家,幾乎可說是膜拜一夫一妻制,崇尚選擇固定配偶的做法,堅稱女性那麼做「才自然」。某些人甚至宣稱,現代人類之所以能成為萬物之靈,其他的早期原人(hominin)卻灰飛煙滅,都要歸功異性戀伴侶制度。生物學家傳播的理論認為,女性的卵子很珍貴、要慎選孩子的爸,精子則四處大量播種。自達爾文開始,長久以來,靈長類學家就抱持一個無人提出異議的假設:擁有一個以上的伴侶對雄性有好處,雄性會爭奪雌性;性被動的雌性則只尋覓單單一個優秀的雄性配偶。心理健康專家與社會科學家也主張,人類的男男女女同樣「天生」註定或演化成要跳那支由性別決定的舞。幾乎所有的學說都告訴我們,通姦是離經叛道、荒謬絕倫的行為,女性尤其不該做這種事。

話雖如此……

女性有性欲,女性也會出軌,但這種事會惹惱群眾。生於美國的性教育家雪兒.海特(Shere Hite,譯註:美裔德國性教育家、女權主義者,出版過《海特性學報告》等暢銷性學讀物)曾因宣稱七成的女性出過軌,飽受抨擊、收到死亡威脅,不得不離開美國到歐洲定居。其他女性曾對配偶或伴侶出軌的比例調查,有的統計結果僅一三%,有的高達五○%;許多專家指出,由於坦承外遇的女性會被千夫所指,比男性拈花惹草承受多千百倍的社會壓力,真實人數應該比數據更高才對,畢竟誰會想誠實說出自己外遇?第二波女性主義(譯註:最初始於一九六○年代初的美國)已經過去數十年,今日的女性擁有更多自主權,賺錢能力變強,機會也多,再加上現在各種數位通訊方式發達,誠如社會學家所言,女性正在縮減外遇的男女比差距。我們只是不談這些事。

至少不是公開大聲談。

我採訪過的女性,她們的開場白幾乎都是:「或許你還是找其他人談這件事比較好,因為我真的……一般人不會像我這樣……」我好奇她們為什麼會那樣想。

她們一個個猶豫地告訴我:「因為我的性欲真的很強,還有——我覺得自己不適合一夫一妻制。」我和採訪對象會喝咖啡聊聊,或在電話上談。她們擔心自己會提供我「無用的資料」,因為自己很怪,只有她們那樣。她們以為自己是離群值,深信一般女性不會做跟她們一樣的事。然而,當一個又一個處於認真關係的女性告訴你,自己在性方面不同於一般人,她們有不該有的旺盛性欲,她們忍不住想要出軌,你會感到「不尋常」才是常態,「正常」絕對需要被重新定義,尤其是在探討女性欲望、性愛與一夫一妻制的時候。

這本書抱持的立場是不論我們怎麼看待她們,棄絕一夫一妻制的女性很勇敢。她們的經歷與背後可能的動機,具備啟發性,因為女性外遇的情形絕對稱不上罕見。女性會出軌的事實,以及我們的反應,是衡量女性自主程度的實用指標。此外,我們也可以得知女性行使歷史上由男性獨占的特權時,今日依舊得付出的代價。我為求了解「外遇」這個主題,大量閱讀不同領域的文章與書籍,接下來的章節將不會詳盡地回顧這個主題的文獻,不過的確會引用相關的學術討論。先提醒大家,雖然我引用的許多研究指出,千百年來,女性的「偶外」性行為(“extrapair”sexual behavior)是一種社交與生殖策略,使女性得以在特定情境下得利,依舊有其他研究提出不同的主張。《性、謊言、柏金包》僅僅提供我個人的觀點——我從相關的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得出的結論。我參考的文獻中,有的是我個人特別感興趣的研究,有的則是專家建議可以參考的研究。相關專家正在修正自家領域的偏見——今日通稱為「水性楊花」的行為,其實情況各異,有著有趣的歷史與史前時代的根源。多重關係行為將如何影響人類的未來,也是相當有趣的議題。我們應當從不同的角度,以開放的心胸思考這個主題。長久以來,我們把性問題與性方面的踰矩,完全丟給治療師與心理學家解決,認為相關議題是個人行為,甚至是病態表現,源自我們的情緒包袱、原生家庭,以及我們在信任與承諾方面遭遇的「特殊障礙」。這種情形有得治。然而,我們從事性行為的方法與原因,表面上看起來的確是相當個人的事,其實背後也有深層的歷史成因。女性性愛與我們所擁有的選項,皆受生物因素、社會控制、文化脈絡、生態等種種相關因素影響。女性外遇是一個複雜的主題,再加上外遇通常會導致群情激憤,我們重新思考這個議題時,必定得從多重角度著手,藉由社會學、演化生物學、靈長類學、文學理論加深理解,以更能同理的方式,重新看待「紅杏出牆」,弄懂女性——以及我們自己——的心理是怎麼一回事。

本書是跨領域的文化批評,集合各領域研究「女性外遇」主題的專家,將相關的研究結果去蕪存菁後,加以整合,並融入我個人對眾多材料的看法與詮釋,包括學術期刊文章、社會科學家研究、大眾文化歌曲與電影等等。我訪問了靈長類學、文化人類學、生物人類學、心理學、性研究、社會學、醫學,以及「生活型態選擇的提倡與行動主義(lifestyle choice advocacy and activism,譯註:「生活型態」係指自由性愛者)」等領域的三十位專家。此外,曾以第一手經驗經歷過女性外遇的人士,我也希望能夠納入他們的觀點,也因此後文提供我訪問過的男女(年齡為二十歲至九十三歲不等)所提供的軼事與長篇故事,以及和外遇人士以較非正式的方式聊天時,他們提供的洞見與觀察。這個主題永不無聊。拒絕堅守「人只能有一個性伴侶」的女性,無法被歸類。她們大多是再平常不過的一般人,但有一個共通點:她們敢於做被視為不道德與反社會的事,不同於我們深信女性天生「應有」的樣貌。如同社會學家艾莉西亞.沃克(Alicia Walker)所言,女性做出外遇行為時,除了違反社會樣板,也違背了眾人維護的性別腳本。

我訪問的女性顯然不是具代表性的樣本。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夠代表所有人,況且找到代表性樣本也不是重點。我的訪談對象是說故事的人。她們有時後悔,往往帶有罪惡感或矛盾感受,偶爾刻意違背社會習俗,甚至興致勃勃、樂此不疲。這樣的人,為學術研究與期刊所提供的女性外遇論述,增添了豐富色彩與真實人生的細節。她們述說自己的人生故事,使枯燥的統計數據與專家說法變得令人臉紅心跳。此外,從更深遠的角度來看,她們說出了我們的文化如何對出軌女性抱持一種矛盾的態度。

我們的文化無法放過女性外遇。在這先老實告訴各位,為什麼我會對這個現象感興趣。我二十多歲時,和許多年輕女性一樣,希望擁有一對一的關係,但有時也會受到誘惑。我搬到紐約,因為紐約是生氣蓬勃的文化之都,提供精彩的夜生活,大量志同道合的人聚集在這個大都會,有很多可以挑選的戀愛、上床對象。沒錯,紐約感覺是可以找到一個或好幾個男友的好地方,我的確也在這裡覓得不少對象。我希望腳一次踏一條船就好,每次好好分手後,再換下一個,直至找到命中註定的結婚對象。好幾段在不同時間發生的一對一關係,是社會傳統上勉強可以接受的做法。大家都這麼做。

然而,一般人的生活比那還要再更複雜一些。我掉進一種模式:約會,享受美好性愛,愛上對方,認真交往,非常認真地交往,接著就開始感到無聊。接下來的階段,事情永遠每況愈下,我試圖重新燃起熱情,努力說服我的性欲:我們一定可以度過這一關,應該撐住才對。哪個好女孩不是這樣?哪有年輕女性會因為覺得床事無聊了,就無情無義斬斷戀情?我苦勸自己,告訴我的性欲:「別這樣,他是個好男人。」然而,我很難勸退自己的欲望,討價還價那套根本行不通,沒有商量的餘地。我的欲望另有打算,每每看上另一個男人,察覺相互喜歡,接著就順從直覺。每次我劈腿被抓到,或告知實情,場面都很難看。我很快就發現,坦白從寬不是什麼好辦法。男同志朋友建議我,我該直接說出我的欲望,例如:「我真的很喜歡和你在一起,但我想要開放式關係」或「我很喜歡你,但我很難保持一對一關係」。我的男同志朋友那麼做沒問題(如同研究男同志的專家指出,以現代的專有名詞來講,許多同性戀伴侶處於「各方都同意的非一對一關係」﹝consensually non-monogamous﹞),但如果是我那麼做,男方則會感到受傷。那是人之常情,要是角色對調,男友告知他想劈腿,我也無法接受。每次我誠實說出想法,當時的男友就會口出惡言,做出報復行為——罵我是賤人,或傷心地掉頭離去。我懂他們的心情。我承受不了讓別人心碎的罪惡感,也忍受不了被批判的不舒服,感覺自己做了壞事,是一個壞人。雖然我希望多交一些異性朋友,無法盡到長久對同一個男人保持興趣的道義責任,但我自己也不想碰到花花公子。我是偽君子,想腳踏多條船,但不希望另一半也那麼做。我認識一位美麗大方的聰明女性,即將逼近四十歲大關的她告訴我:「我不想和花花公子交往,自己卻想要遊戲人間。」當然,她下一句話是譴責自己:「我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此外,這位朋友也哀嘆到現在還單身無子,認為問題出在自己「心性不定」。對她來講,心定下來的意思,就是「一對一關係」。這位朋友沒信教,也不是什麼政治保守黨人士,但她認為自己將下場悲慘,一切都是花心帶來的報應。有誰不會這樣想?

如同我這位朋友,以及我訪問過的許多女性,我學到腳踏多條船這種事,不能太直接,不問、不說。我盡量不說謊找藉口。我也曾有心跳加速、差點穿幫的時刻。有一陣子,我決定乾脆不談戀愛,因為不論是努力忠實,或是允許自己不忠實,壓力都很大。我深信自己一定哪裡有問題:明明是理想和現實上都相當適合我的年輕男性,怎麼可能我愈認識他們、兩人的關係愈親密後,我就愈不想要和他們在一起?眾所皆知,女性想要親密感,也想得到承諾。
此外,我交過的好幾任男友本身也偷吃過,我為此深感受傷,不過我並沒有深入探討他們為什麼會那麼做,因為花心本來就是男人的天性,不是嗎?

過去十幾年,我投入工作,交朋友,談戀愛,上床。想著有一天我會長大,我的「瘋狂」性欲終究會消失。我的「非一對一關係」衝動,可能只是二十歲的人原本就會碰上的發展階段。一旦邁入三十歲,事情就會改變。我會冷靜下來,弄清楚一切是怎麼一回事,人生將變得簡單。然而,當我真的三十歲後,事情還是一樣。走入一段長期關係時,一、兩年內就會失去性致,覺得那段關係行不通——我在乎性,我得放手,或是另尋刺激。沒男友時,我也會找人上床。我覺得自己不正常,因為人人都曉得,男人的性需求多過女人。

然而漸漸地,我發現其他女性也有相同的內心掙扎。我和我的女性朋友現在有一定年紀了,比較了解世事,也比較敢談論這件事。即便是不會真的跑去跟伴侶以外的人上床的朋友,她們其實也不忠實,至少在姊妹淘眼裡如此,因為我們會幻想別的男人,甚至對女性抱有幻想。罪惡感令我們煎熬。有些朋友最後還是出軌了。我們全都在和男友交往一、兩年後感到無聊,但能怎麼辦?劈腿是一件很麻煩的事,還會被罵到狗血淋頭,但每當我們想到或真的和新伴侶在一起,考慮嘗試以前沒做過的事,隨之而來的激情與興奮感,都令人值得冒險,有時甚至覺得不那麼做不行。

為什麼會這樣?要是知道答案就好了。依據靈長類學家與演化生物學家莎拉.布拉弗.赫迪(Sarah Blaffer Hrdy)的說法,我和姊妹淘碰上的左右為難,常見於活在農業陰影下的雙足、半持續發情的高階雌性靈長類動物。我們的年齡不是重點,我們的性別才是。這個社會告訴我們關於女性許許多多的事,然而實情卻和那些說法相反:許多女性渴望體驗充滿變化與新鮮感的性愛,覺得維持一夫一妻的關係很痛苦,背後的原因其實是由於我們是女性。從一方面來看,我們演化出高度適應環境的性欲與衝動。頻繁處於特殊生態環境時,雜交是聰明的生殖策略。雌性的早期原人(hominin)或現代人類(human),藉此增加靠高品質精子懷孕的機率,增加孕期與產後會有多名男性願意幫忙、提供母子食物的可能性。另一方面,那個淵遠流長的演化傾向,今日造成我們與文化的衝突。即便是在這個「後第二波女性主義」的年代,我們的文化一直告訴我們,女性天生就會慎選孩子的爸。女人生性害羞,在性事方面扮演被動角色,只會跟一個男人在一起。男人性欲強,女人則會停看聽,對吧?

我大約在三十五歲時鬆了一口氣,因為我找到了身體上與情感上都能滿足我的人,有辦法想像和這個人定下來,一起生兒育女,共度一生。我能對這個人忠實。我的大腦暫時不再嚷嚷著:「我需要性」。我一下子就懷孕,孩子出生後,育兒的辛苦讓我精疲力竭。等孩子從嬰兒時期到會走路、上幼稚園,接著我又懷孕了,重新再來一遍一模一樣耗神費力的過程。不過,等當媽最辛苦的時期過去,不用再餵奶、晚上不再沒得睡,我又變回原來的自己,再度成為自由支配身心的成人。我發現雖然自己左手戴著婚戒,事情卻未產生太大變化。謝天謝地,我和先生的性生活又回來了,我們頻繁地滾床單,我享受這一切。然而為什麼,為什麼在我心中,我依舊對自己沒信心?我有說不出口的幻想,也有比談情說愛還要限制級的露骨白日夢。我和以前一樣,還是愛看詳細描寫性愛的小說與電影,甚至又更走火入魔。此外,我迷戀不恰當的對象,像是已婚的男人、太年輕的小鮮肉、過老的熟男。此外,女性也令我心動,即便我確定自己不是同性戀,甚至也不是雙性戀。天底下怎麼會有我這種老婆和媽媽?

我現在有年紀了,而我的作家工作能讓我從專業的角度,研究自己感興趣的主題。我向治療師討教,詢問心胸開放的媽媽友人與專家,再度從人類學與靈長類學尋找靈感,尤其是女性人類學家的研究。此外,我閱讀了由女性研究者所主持的、具顛覆性的新型性研究。從性的角度來看,什麼樣的女性叫正常?為什麼對伴侶忠實這麼難?

我列出的問題清單很長很長。我想知道:什麼樣的女性會出軌?為什麼她們會這麼做?女性的出軌動機是否不同於男性?真正出軌的人和只是想想的人,哪些地方不同?出軌的女性有什麼樣的心路歷程,她們如何自處?為什麼整個社會這樣看待出軌的女性,像在獵巫一樣,覺得應該制止她們、矯正她們、懲罰她們,一定得處置她們?最後,我想知道,出軌的女性可以從各領域帶來哪些重要啟示,包括女性的渴望與欲望、「不誠實」的女性不見容於社會的現象、配偶制度與承諾的未來。

此外,已經脫離青春時代的我,也想知道今日的年輕女性碰上哪些變化,以及相關改變如何影響著年齡層、社經背景、身分各異的女性生活。在我寫這段話的同時,與我們切身相關的世界,正在產生變化。#MeToo 運動,以及它所掀起的反彈,讓我們以即時的方式,感受到討論女性性自主的風險有多高。在本書寫作的當下,媒體持續替#MeToo 運動定調,把相關人士簡單分成兩類人:一方是扮演受害者與控訴者的女性(她們的確是),一方是有罪(他們有的是)或被誣陷的男性。然而,這種過於簡單的二分法,未能討論我認為女性說出的#MeToo故事中最重要的面向:男性再也不能透過言語或行動告訴女性,只有男性擁有性的主控權。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譯註:美國的電影大亨,二○一七年起陸續被多名女性指控長期性侵與性騷擾)、麥特.勞爾(Matt Lauer,譯註:美國著名電視主持人,涉嫌性侵與性騷擾電視台員工)、查理.羅斯(Charlie Rose,譯註:美國資深節目主持人,長期騷擾女性工作人員)這樣的男性,他們讓我們看到「女性是花瓶,是男性玩物」的社會生態,他們以權力關係奪去女性的力量,男性主宰著女性的命運。在此同時,態度不尊重、或者認為女性同不同意只是小事的男性,投射出一種世界觀:取得女性同意是不必要的,是麻煩的障礙。在這樣的心態下,女性欲望只不過是助興劑,真正的重點是男人要什麼。這些男性的所作所為,剝奪了女性的情欲自主權(sexual agency)。#MeToo 運動不同。它對上述心態做出回應:「我不是你性欲的延伸。」現在,運動的下一波浪潮是女性說:「你再也不能性騷擾我、不能性侵我、不能不照規矩來,一切必須先取得我的同意;因為我拒絕接受你在做那種事時告訴我的話——性是只有男人可以要求的東西,女人不行。我有我自己的性欲,要不要是我的事。」在本書寫作的當下,女性說出這樣的宣言仍太危險,也太複雜。如果有女人跳出來,挑戰媒體過於任意與簡化的分類、挑釁媒體說的話,將發生什麼事?目前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躲在熟悉的大型保護網之下:男人要性,女人不要。

不少人擔心,#MeToo 運動把女性講得像是「嬌弱的受害者」,抱怨求愛還要先取得同意,一點都不浪漫,扼殺了調情的樂趣。某種程度上,#MeToo 運動也剝奪了女性的欲望與主動權。然而,我認為恰恰相反。我們開始思考以女性為中心的性與性欲,聚焦於女性的欲望、歡愉與自主權。也許在未來幾個月或幾年,#MeToo 與「到此為止運動」(#TimesUp)將替新的現實開闢出文化空間:女性的性權力(female sexual entitlement)。女性能否改變觀念,認為自己和男性一樣,天生有權、有欲望追求性探索帶來的刺激感、興奮感與樂趣?如果女性能夠做到這點,還有哪些事也會改變?以新觀點看待女性情欲,認為女性「天生」自主、自信、熱愛冒險,將如何改變社會秩序?縮小「性權力鴻溝」是什麼意思?從許多方面來看,蕩婦一直在等我們跟上她們。不論是好是壞,女性會偷情,通常是因為她們大膽,她們認為自己有權那麼做:有權尋求人際連結、有權被理解,以及沒錯,有權做愛。社群媒體與科技最終可能帶動轉變。這並不代表所有的女性都將外遇,而由女性決定如何寫下自己的性生活,成為自身性故事的主角。從自拍到各種App,例如女性的交友軟體Bumble與Pure,讓你幾分鐘內,就能找到方圓百里內的性伴侶(Pure 的廣告詞是:「問題留給治療師,要樂子就找Pure」。風格大膽的官網上寫著:「事後你們可以假裝是陌生人——不會有電話簡訊騷擾,不會在公開場合相認」。性科技專家布麗歐妮.柯爾(Bryony Cole)給了我一個驚人的女性使用者數字。)一名二十多歲的女性告訴我:「我有了iPhone 後,整個人生都不一樣了。不必再等手機螢幕閃著簡訊,也不必等會被每個人看到的Facebook 留言,或收到男友檢查並質問的推特訊息:『是誰按了你的推特愛心?』我可以用App,像是Snapchat、Instagram 的私訊,和很久沒見的朋友重新搭上線,還能幫自己約炮。」相關科技正在改變女人身處的性生態。舉例來說,前述這位年輕女性生活在人際關係緊密的多明尼加社區,男性鄰居會「嚴加看管」女性,但App 讓男性難以抓到女性私底下的行為。此外,在這個數位時代,我們也得重新思考出軌的定義。發送性愛自拍照片算出軌嗎?調情簡訊呢?沒有肉體接觸的私密電郵呢?在不遠的未來,會不會也有女性使用的性愛機器人?我們想從性愛機器人身上得到什麼?使用性愛機器人算不算出軌?另一個新概念,則是過去十年逐漸流行的「多重關係」運動(polyamory,譯註:亦有「多重伴侶」、「多邊戀」、「複數戀愛」等譯法)。「多重關係」是指一次擁有一個以上的性伴侶,而且坦誠告知。如同早已存在的「開放式婚姻」與「交換伴侶」,「多重關係」是一種讓女性重獲自由的選項。然而,多重關係會不會造成舊事重演,引發過時的刻板印象,使當事人和歷史上「踰越分寸」的女性一樣,遭受相同的汙名,被當成蕩婦羞辱,施與人際暴力?有錢有勢的女性或名人,就算同時與兩名男性有親密關係,也無傷大雅。據說英國女星蒂妲.史雲頓(Tilda Swinton)偶爾會和前伴侶與現任伴侶同居,但她否認自己處於「雙重關係」或「三人行」。然而,那收入普通的一般女性呢?非白人女性的性生活、性欲、性嗜好,長久以來遭受嚴格的審視與社會控制,那她們呢?多重關係是否也會改變非白人女性的人生?

此外,如果說一九八○年至二○○○年間出生的千禧世代,愈來愈認同「後二元」(postbinary),也就是不認同先前定義著我們生活的二元對立之間(包括異性戀VS.同性戀、男性VS.女性、忠實VS.不忠實),兩者間有所謂明確的區別;那麼「女性不忠」(female infidelity)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很訝異進行訪談時,許多二、三十歲的人士說自己是「非二元性別(nonbinary,譯註:又譯性別酷兒,指超越傳統上區分為男性或女性的二元畫分)」。我對今日許多人抱持的信念印象深刻。

最後,《性、謊言、柏金包》會探討「女性的性向流動」(female sexual fluidity)。這個詞彙由心理學家麗莎.戴蒙德(Lisa Diamond)提出,用以描述許多女性會感受到不同於自身性取向的吸引,有時真的會採取行動,社會也愈來愈接受這種現象。《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的作者伊莉莎白.吉兒伯特(Elizabeth Gilbert)打破社會常規,為了最要好的女性朋友離開先生,恰巧符合女性以「具備彈性、超越我們目前使用的分類法去愛」的說法。女性的性向流動如何影響我們的婚姻、伴侶關係、外遇與友誼?女性要是發現,自己想和女人在一起的欲望,勝過想與先生相守,這樣算「出軌」嗎?

我在談過一場又一場的對話、讀過一篇又一篇的文章、見過一位又一位的專家後,拼湊女性與性自主是怎麼一回事,不再懷疑我自己、我的朋友、我訪談的對象,我們的性欲、幻想,以及偶爾付諸的行動,是否帶有病態的成分,或者過頭了。此外,我得到的新知,也挑戰著我心底深處未經探索的假設:世上是否有所謂的正確或最佳的配對或伴侶關係。我為了本書所訪問過的專家與參與者、我研究的文獻、我執行的田野調查、其他人與我分享的軼事,一切的一切,讓我對於女性拒絕接受單一性伴侶的方式與原因,或僅僅只是動過相關念頭,她們如何處理這件事,以及何謂「忠實」,有了全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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