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強力推薦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譯者簡介
‧目 錄
‧讀者書評

線 上 試 閱

序言
內文摘錄

作 者 作 品

療癒羅浮宮:從羅浮宮經典名畫看人生百態,學會活著的姿態
膽小別看畫Ⅱ:西洋名畫中恐怖又迷人的秘密故事與闇黑歷史
膽小別看畫Ⅲ:藏在傳世名畫裡令人細思恐極的故事
膽小別看畫IV:看穿人性陰暗與畫作背後的複雜心機
《膽小別看畫》系列:1-4集套書組 【隨書附贈2023年自然質感木座西洋名畫桌曆】
型男名畫的黑歷史:畫作中男性的時尚密碼與惡趣味
膽小別看畫V:疾病、天災、戰爭、飢荒……停格在西方名畫中,數千年未曾改變的災難與浩劫

藝術美學

【類別最新出版】
明室:攝影札記
恆隆行 :美好生活的代理 Be Your Daily
綠色思維 自然美學:一筆懸命,台灣藝想設計師&畫家柯鴻圖的美學之路
解構游本寬影像美學
型男名畫的黑歷史:畫作中男性的時尚密碼與惡趣味


膽小別看畫(HDI0022)──藝術很殘酷——解謎西洋名畫中的恐怖心機與人性弱點。那些藝術史上不說,你不知道的繪畫黑歷史
怖い絵

類別: 藝術‧攝影‧影視>藝術美學
叢書系列:hello! design
作者:中野京子
譯者:俞隽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03月23日
定價:450 元
售價:35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96頁
ISBN:9789571370873

 放 進 購 物 車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序言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01  〈持方塊A的騙子〉
The Cheat with the Ace of Diamonds
La Tour  拉‧圖爾

這是什麼地方?
是貴族大宅中的沙龍,還是賭場、妓院?
或是旅舍中的某個房間?

背景一片漆黑,畫面缺乏景深,人物的姿勢也過於刻意,整幅作品給人一種虛幻的氛圍,彷彿是舞臺劇中某個場景的定格。
正在玩牌賭博的男女三人及一名倒酒的女服務生,將狹小的空間塞得滿滿當當。每個人的服裝色彩經過精心設計,具有和諧的美感,尤其是在黑暗映襯下躍然紙上的各種紅色令人印象深刻。

劇情正在無聲地展開。在緊張的氣氛中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只用眼睛和手進行著詭秘而巧妙的對話。

畫面正中央是一位展露出雪白酥胸的圓臉女子。她相當誇張的斜眼絕對是這幅作品的關鍵。狡猾、邪惡的心理活動全部包含在她的視線中。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向她遞上葡萄酒的女服務生也正向畫面左端的男子使著眼色(男子身上的衣服與賭桌的桌布顏色相同,似乎在暗示著賭博是他的天職)。在畫面中,只有右端的年輕人把目光彙聚在自己的紙牌上,絲毫沒有察覺到周圍發生的這一幕一幕。

無論是17世紀還是現代,這樣的場面隨處可見,在專業老千橫行的賭場中,類似的作弊行為簡直如家常便飯。就算你對美術圖像學一竅不通,也能立即明白這幅畫究竟在畫些什麼:一隻「肥鴨」自己背著蔥韭調料,毫無防備地跳進了已經燒開的鍋——

坐在左側的老千背對光源,可以看到他在黑色的粗腰帶下暗藏著方塊A和梅花A。此刻,他正伸出左手準備抽出其中一張,以此決定勝負。根據事先的計畫,他一開始會佯裝輸牌,讓對方嘗些甜頭、放鬆警惕,然後一把將主動湊上前來的「肥鴨」推入滾燙的鍋裡。

這位老千非常自然地讓右手肘靠在桌子上,看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似乎會將這一動作解釋為「有點兒累了,休息一下」,但其實這是為了用肥大的袖子及從肩上垂下的長絲緞遮住自己擺在賭桌上的錢,不讓對手點清。這是專業老千的基本手法之一,在小說《曼儂‧雷斯考》〔Manon Lescaut,拉比‧普雷沃(Abbe Prevost)著〕中,主人公德古耶剛剛涉獵紙牌賭博時,同伴們最先教他的專業騙術就是這一遮錢手法。

這名趕時髦的惡徒將頭髮外圈燙捲,打造出當時流行的小捲髮型,顯得很年輕。然而仔細觀察他額頭上的皺紋,就能推測出這位仁兄的實際年齡一定比看起來大得多。他雖然相貌不差而且全力營造出溫柔的暖男形象,但也許是因為常年以騙人為生,卻仍然隱隱給人一種內心卑劣無恥的感覺。

捲髮老千估計是在斜眼女子的授意之下才偷偷抽出方塊A的。女子的態度極其自然,甚至連垂在耳下的大粒珍珠耳墜都沒有搖晃。她只是輕輕伸出右手,似乎對老千無聲地說道:「接下來該你出場了!」然而女子的右手並未完全張開,僅伸出拇指與食指的手勢似乎別有深意。想來這幾個合夥作弊的人早已在事前商定了暗號,老千就是根據女子的手勢決定出哪張牌的。

這麼說來,能夠傳遞出牌時機的人只有那位在旁端菜倒酒、可以自由行動的女服務生了。她在「肥鴨」背後悠然地觀察了他手中的牌後繞到女賓身邊,一邊佯裝為女士倒葡萄酒,一邊用眼神暗示其他兩人「肥鴨」的牌或作弊的時機。女服務生頭上的頭巾以淡黃色呈現,這並非畫家的隨性之作。因為淡黃色是背叛者猶大的代表色,中世紀繪畫中猶大的衣服一直採用這種顏色。

再來看看面對這樣一個三人組的青年。與其說他是青年,倒更接近少年,似乎仍然是個孩子。他也許剛滿十五六歲,甚至更年輕。在當時,這樣的年紀已經算是個大人,他本人似乎也覺得自己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然而他略帶嬰兒肥的臉頰還稚氣未脫,純真的表情也未能表達出明確的個性。矇騙這麼一個無常識、無經驗的黃口小兒對專業老千組合來說簡直易如反掌,最多只能算是一場輕鬆隨意的準備運動罷了。

似乎是為了遮掩自己的平凡庸碌,青年裝扮得相當華美時尚。不過每個人都穿著與自己身份相符的服裝是那個時代的社會常識,所以青年的衣著並不過分。身為一位地位崇高的貴族或大富商之子,這樣的裝束也許不過是日常裝扮,然而在平民百姓看來這身衣裳可就完全是奢華與高貴的象徵了。帽簷上裝飾著色彩豔麗的橙紅色大羽毛,金線銀線在緞子背心上繡出繁複優雅的花紋,紅色領帶與肩、袖部的裝飾品是色澤優美的絲綢質地,用料十足的白色袖子在手腕處的收口也用金線和黑線縫製成華麗的褶邊。我們常說賭桌上慘敗的人可能輸得「連內褲都沒了」,現在看到這位小朋友的行頭再回過頭來品味這句話,覺得它說得也的確很有道理,只要剝下他的一件背心,估計就能賣個高價吧。在老千們眼中,青年根本就是一個「會走路的大錢箱」,而且還毫無戒備,甚至沒有上鎖!

那麼,這位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是如何誤入這片虎穴龍潭的呢?

答案很有可能就在那名白皮膚的女子身上。女子的真實身份是一名高級妓女,她施展美人計將涉世未深的青年引誘至此。當時巴黎有四十多家國營賭場,「去妓院前先進去玩玩吧!」青年大概在女子的巧言令色之下迷迷糊糊地走進了賭場,完全不知道那裡是早已布下天羅地網的盤絲洞。

從青年面前堆積的金幣數量就能看出,剛剛坐上賭桌時他贏了一大把。感覺自己鴻運當頭的青年早已被興奮沖昏了頭,他眼裡只有對自己表達好感的性感美女、美女那位「不會玩牌的熟人」,以及態度略顯蠻橫的女服務生。坐在身邊的女子打扮得珠光寶氣,有些刻意地展示著大粒珍珠製成的耳環、項鍊、手鏈,青年卻無法辨別這些珠寶的真偽,更別說去分辨人的「真偽」了。在他眼裡,面前那個打牌水準極差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心懷鬼胎,而旁邊為他們斟酒的下層女人更是像空氣一樣根本就不存在。

這也可以說是年輕的特權吧,人在年輕時原本就對自己以外的一切沒什麼興趣。這位有錢少爺也徹底滿足於自己手上的一副好牌,腦袋裡除了下一次勝利就再無其他,壓根兒就沒打算觀察一下周圍的情況。其實只要稍微抬一抬頭,他就能發現面前這些人飄忽不定的視線中包藏著無數冷酷與算計,而且只要感覺到了周圍詭異的氣氛,他也一定會發現「牌友」們極度不自然的行為動作。

線索不僅僅是男子故意放在背後的手和女子奇怪的手指動作,他們拿牌的方法也肯定與不擅玩牌的外行不一樣。當時的撲克牌背面是一片空白(請注意斜眼女子左手中的紙牌),所以老千們可以輕易在牌上做標記。他們或在紙牌背面沾上酒的殘液及手上的污漬,或用指甲劃出印痕,此類微小的痕跡不但看起來極其自然,就算被人懷疑也很容易找藉口推託,而且只有老千本人才理解其中的含義,因此在牌局中一副撲克牌的背面肯定會留下各種痕跡。

如果青年現在就起身告辭,說不定還能全身而退。可是大多數人不輸到「連內褲都沒了」是不會意識到盤絲洞的可怕之處的。等到真正反應過來卻往往為時已晚,就算大喊著「你們這些騙子!」也無濟於事,運氣好的不過是吃頓拳頭,要是不走運,別說錢了,可能連小命都不保。

明明如此危機四伏,本人卻渾然不知。而這樣的場景可能會發生在我們每個人身上,實在是太恐怖了。

以賭場、妓院中的賭博場面為題材的繪畫作品為數眾多。

大部分作品中充斥著大吃大喝後的狼藉景象,空酒瓶扔了一地,場面混亂不堪。人們的衣著及態度也邋遢散漫,更有甚者讓登場人物只穿內衣,暗示前一夜的放蕩與不堪,目的是明確告誡世人遠離賭博,珍愛生命。

然而拉‧圖爾的這幅作品卻屬於異類。畫中全員儀容得體,賭桌上桌布整潔筆挺,沒有搞笑,沒有閒聊,也沒有醉鬼,一切都是那麼有條不紊。在這幅畫中,邪惡的並非賭博本身,而是人心。斜視的銳利視線不但象徵著可以輕易欺瞞對方的冷酷心靈,還給鑒賞者帶來恐懼感。青年心懷夢想走進社會,卻沒料到等待著他的是一群外表光鮮的衣冠禽獸。

事實上這一構圖——老千在牌局中取出暗藏在背後的紙牌——已有卡拉瓦喬(Caravaggio)的珠玉在前,拉‧圖爾毋庸置疑一定是從卡拉瓦喬的畫中得到啟發才創作了這幅作品。不過將兩幅作品一做對比就能發現,拉‧圖爾的版本絕對更有魅力。卡拉瓦喬畫中的登場者是兩個氣質相似的年輕男子(「肥鴨」全神貫注地看著紙牌,老千只露出側臉,難以看清他的視線方向)與另一個正在指導出牌的年長男子,這三個有些雷同的人物就是演員表上的全部了。儘管該作截取了老千作惡的瞬間,畫面整體充滿緊張感,但每一位人物本身卻並不出色。
與此相對,拉‧圖爾讓一位身經百戰的惡女穩坐中央,與她同屬一丘之貉的小地痞、想在他們之後撿點便宜的狡猾女服務生及有錢少爺一起構成了風俗畫的經典班底。故事的展開也通俗易懂,而且整幅作品並沒有因為情節簡單而顯得無聊,這全都要歸功於妓女那淩厲的斜眼。這一令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的視線用一種稍顯誇張的方式——就像歌舞伎一樣——對「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句話做出了完美詮釋。

其實畫家並未給這四名人物配上特別讓人喜歡的長相和表情,就連被騙的青年也是如此。看到他的臉,人們非但不會同情他初入社會青澀純真,反而會覺得他的無知和蠢笨很搞笑。除了普羅大眾對特權階級的反感成分之外,這種呆瓜一樣毫無危機感的態度也的確容易淪為大眾的笑柄。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無賴組合與呆頭鵝青年的劇情為何如此叫人欲罷不能?

果然大家還是會在嘲笑那個愚蠢青年後感到不安吧,也許自己正是別人眼中的那只「肥鴨」呢!在畫中我們可以明確捕捉到人類的邪惡視線,然而在現實中要發現惡行卻沒這麼簡單。尤其視線是始終移轉的,就算眼睛看到了異常狀況,人也會在心裡默默將其抹掉。要是一不留神站在了猛獸旁邊,即使腦袋裡明白自己處境危險,但能不能在當下做出正確判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這幅畫也算給人們提供了模擬體驗,這部分的樂趣也不可小覷)。

身在危機之中卻渾然不知,這是多麼恐怖的事。因為危機終究會迎面而來,無知的時間越長,可怕的結局就越會化作更加兇猛的巨浪洶湧來襲。在察覺到這一切的瞬間,一切線索和感覺在腦海裡迅速擴散,那個全身顫抖的?那可能就是恐怖的本質吧。

喬治‧德‧拉‧圖爾(Georges de La Tour,1593~1652)

拉‧圖爾是一位死後長期被世人遺忘的畫家。根據文獻記載,拉‧圖爾曾經受聘於路易十三,擁有「王的畫家」的稱號。然而奇妙的是,他居然直到二十世紀初才重新被世人想起。

對於拉‧圖爾被歷史遺忘的真正原因眾說紛紜。一種說法認為他那單純、平面、明暗對比強烈的畫風到了華美絢爛的路易十四時代已經嚴重落伍。另一說法是,拉‧圖爾雖然離開巴黎返回故鄉洛林,但當時三十年戰爭仍未終結,他的主要作品在掠奪與火災中大多散失損毀,導致後世對他的作品印象稀薄。哪一種說法似乎都不夠全面,且說到底,拉‧圖爾身上的謎團直到今時今日也仍未被解開(數件作品被認為是贗品)。

然而,根據現存的史料記載,晚年的他成了一位財力雄厚的資產家,但同時也因為使用暴力手段討債、唆使僕人盜竊等行為頻繁遭到起訴,在街坊鄰居口中名聲極差。如果只看史料的話,拉‧圖爾那貪婪的放債人形象反而比畫家身份更加鮮明。

在戰爭、掠奪、屠殺、火災、鼠疫肆虐的殘酷時代九死一生,還必須拼命守護自己的財產,拉‧圖爾可能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逐漸失去了相信他人的能力,想必他也已經見過無數想要欺騙自己的人流露出的邪惡目光了吧。這世上最恐怖的不是天地變色,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可能只有真正理解這一點的人,才能畫出〈持方塊A的騙子〉中那種極致的眼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