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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序
追尋建築大師萊特的腳印
◎文／成寒
建築是一項藝術傑作。
Architecture is a work of Art.──萊特
夜幕漸低垂，路燈從遠處一排撚亮。沿著小徑行去，兩側燈柱呈連續弧形，上托一盞環中燈，像海浪一波又一波向前漫延伸展至小徑的盡頭。就在盡頭處，一座宛若沙漠中的紅褐色帳篷隱約浮現，恍惚間，我以為見到了海市蜃樓。
那種紅褐色即亞利桑那人口中的「沙漠玫瑰」（desert rose），是沙漠特有的顏色。在州立大學所在地──天庇（Tempe），全城望去盡是這個色調。
那年秋天初抵美國念大學部，年紀還算小，仍是個充滿好奇的 College Kid，隨時以興味的眼光來探索周遭的世界。記得好像是開學的第二個周末罷，一位新認識的台灣男同學來電邀約：「禮拜六晚，甘米居音樂廳（Grady Gammage Memorial Auditorium）上演《孤星淚》，一道兒去看吧？」
節目在七點半開演，我們六點三刻出發。音樂廳遠在校園的另一角落，從學生宿舍閒閒散著步，穿過寬廣的校園及教室大樓，直到眼前出現一大片滋潤碧綠的草地，環繞著紅色的音樂廳；沙漠中竟也長出如此茂密的青草，倒令我覺得驚奇。校園裡就是這片草地最綠。
甘米居音樂廳是建築大師萊特生前所設計，在他死後才完工的，紀念曾經任期十六年（1933-1959）的老校長甘米居（Grady Gammage）先生。
萊特到了晚年，對圓的外型格外鍾情，甘米居音樂廳就是他打破直線式的企圖；又如古根漢美術館、報喜希臘正教堂（Annunciation Greek Orthodox Church）及菲佛之家（Bruce Brook Pfeiffer）也是如此。音樂廳的上方，布帷式的裝飾及弧形天橋上的路燈，皆呈現繁複的花樣色彩。為了讓建築與附近的沙漠景觀融成一體，他設計了帳篷的造型，外漆沙漠玫瑰顏色，不由得讓人以為置身綠洲裡，美中帶有嚮往。
後來我念完了大學，返台，又回母校念研究所，前後多年的光陰，我幾乎是在亞利桑那成長的。那些年，進出甘米居音樂廳不知多少回，曾經在那兒欣賞音樂劇《歌劇魅影》、《貓》、《孤星淚》；也聆聽過小澤征爾指揮的波士頓交響樂團、布拉格交響樂團的演奏；布雷希特《三便士歌劇》、普希金的芭蕾舞劇《尤金．歐涅金》、阿根廷探戈舞、西班牙佛朗明哥舞……。在沉重枯燥的課業夾縫中像一段清涼小息，讓我很快恢復了埋頭啃書的勁。
回顧我的青春歲月，有多少美好時光消磨在那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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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時代曾和同學一道兒開車到猶他州鹽湖城旅行，造訪摩門教總壇，緊鄰著橢圓形、圓頂的摩門大會堂（Mormon Tabernacle），入內參觀，對這座建築的音響效果感到驚嘆。室內沒有擴音器，也沒有麥克風。有人在台前表演一根針掉下去，我站在最後面、距離三十五公尺遠，竟可清晰聽見針撞擊到木質地板的聲音。接著，那人又再度表演撕報紙的動作，剎那間，尖銳的裂開聲音有如響在我的耳際。這個經驗，真令人難忘。
我想，萊特應該是很懂得建築聲學。在古希臘羅馬時代，十分盛行半圓形露天階梯劇場（amphitheater），地點選在山坡、風勢較弱的地方，能容納數千人。當時完全沒有擴音器，聲音卻能傳送至每一個位置。
因為人是用兩個耳朵聽聲音，而非只有一個聲源和一個接收點的關係。兩耳間相距近二十公分，而造成聲音的時差、強差和頻譜差。如果只從一個聲源聽到聲音，便喪失音樂的空間感。
現今許多音樂廳時興「扇形」設計，常有音質不良的反應，就是因為忽略了雙耳接收的結果。扇形廳多半又寬又矮，由於缺乏側牆的適當反應，結果中央票價最高的位置音效最差，而坐最後面的窮學生票反而較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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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圓廳為主體造型，原為伊拉克首都巴格達（Baghdad）所設計的歌劇院。一九五七年五月，萊特旅行至這古老的城市，感受到阿拉伯傳奇《一千零一夜》的神祕氛圍，裝飾細緻的圓形建築，吸引了他的目光。可惜政局變天，歌劇院計畫胎死腹中。
當年萊特的老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校長甘米居老夢想著有一天為大學蓋一座別具特色的音樂廳。他們倆一塊兒走過偌大的校園，尋找合適的地點。行至校園邊界，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呈現眼前，宛似綠洲，邊緣劃開一彎弧形的道路，萊特見了彷彿發現了什麼：「您瞧，這一彎道路如同 『伸長的手臂』，有如在呼喊著：歡迎來到亞利桑那！」
萊特繼而一想，何不利用這機會將同樣在沙漠中巴格達的設計移植到這一座沙漠中的綠洲。雖然萊特和甘米居兩人沒有活到親見音樂廳問世，但在萊特弟子──塔里耶森建築師們的合力監工下，終於在一九六四年完工。首演之夜，由尤金．奧曼第（Eugene Ormandy）率領費城交響樂團演出。(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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