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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反撲:萬物對人類展開報復
汽車大戰
科學簡史
記憶流沙:當健忘來敲門

科學

【類別最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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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之終結(BE0034)
The End of Science : Facing the Limits of Knowledge in the Twilight of the Scientific Age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科學
叢書系列:NEXT
作者:約翰.霍根
       John Horgan
譯者:蘇采禾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7年10月30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08頁
ISBN:9571323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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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緒論書摘 1書摘 2



  緒論

追尋「大問之答」

1989年夏天我跑了一趟紐約州北部,之後開始認真思考科學走到盡頭的可能性。我指的是純科學。我去了西納庫斯大學(Syracuce University),拜訪正在該校做學術交流的英國物理學家潘洛斯(Roger Penrose)。為了這次訪問,我特別拜讀他的大作《皇帝新腦》(The Emperor"s New Mind),一本嚴謹、艱澀的論著,很驚訝《紐約時報》給予好評之後,居然高掛暢銷排行榜數月之久。書中,潘洛斯的眼光掃過現代科學全景,找出不足之處。他認為,即使以現有知識的力量和豐富度,仍無法解開最終的奧祕,即人類何以會有「意識」。

現代物理學的兩大理論:量子力學描述電磁力和核力,廣義相對論則可稱為愛因斯坦的重力理論;愛因斯坦和無數後輩物理學家花了很多力氣,希望把兩大理論融合成單一而天衣無縫的「統一場論」,可惜徒勞無功。潘洛斯推論,解開意識之謎的關鍵就藏在兩大理論的間隙中。他在書中大略描述統一場論的可能面貌,及其觸發人類思考的可能方式;他試圖陳述外在量子滲過大腦的重力效果,卻講得晦澀不明,迂迴曲折,完全得不到物理學或神經科學的證據支持。不過,萬一他對了,那可是一大成就,單靠一種理論就能說明所有物理現象,而且解決了哲學史上最磨人的問題,找出心靈和物質之間的扣環。我想,別的不談,單只這番宏大的企圖心,就值得替他寫一篇人物專訪登到《科學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月刊上。

我抵達西納庫斯機場時,潘洛斯已經等在那裡,一頭孩子氣的蓬亂黑髮,看起來漫不經心,但凡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開車載我回西納庫斯校園,一路上自言自語是不是走錯路了,弄得我神經緊張,不自覺的開始指揮「這裡轉、那裡下」,幾乎忘了自己根本不曾來過西納庫斯。兩個不認得路的人湊在一起,還是安全抵達他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發現桌上擺了一個色彩亮麗的罐子,標籤上寫著「超弦」(Superstring),潘洛斯一按罐子頂端的按鈕,馬上彈出檸檬色像麵條一樣的帶子,飛到房間那頭。

潘洛斯對同行的玩笑並不在意。超弦不只是孩童玩具的名稱,也是一種極其微小假設粒子的名字,根據物理學界時下最流行的理論,這種弦似的粒子捲曲在十維超空間(hyperspace)裡面,產生宇宙的一切質和能,甚至時間和空間。許多世界頂尖物理學家認為,超弦理論可能就是眾人苦苦尋覓的統一場理論,有些人甚至稱之為萬有理論(theory of everything)。潘洛斯不信超弦,他告訴我:「超弦理論不可能正確,它弄不出我期望的答案。」我因此開始了解,對潘格斯而言,所謂的「答案」不只是物理理論,或者建構資料預測事件的方法。他談的是「大哉問」的答案:生命的奧祕,解開宇宙之謎的程式。

潘洛斯是柏拉圖的忠實信徒,相信科學家只能「發現」而非「發明」真理。不驗自明的真理隱含了真、善、美,本身就帶有啟示的力量,而超弦理論並未具備這些特質。他承認《皇帝新腦》只提出了建議,尚不足以構成理論,而且相當粗糙,最後可能發現是錯的,至少細節免不了錯誤。不過他自信,他的想法起碼比超弦理論接近真理。談到這裡,我問潘洛斯,他是否認為有那麼一天,科學家會發現最終答案,替現在的種種努力劃上句點?

有些名科學家把猶豫看成弱點,潘洛斯不同,他不但回答問題前會先思考,甚至邊答邊想。他看著窗外緩緩的說:「我想我們還沒有接近答案,當然這並非表示不能快速推展某些階段。」他又想了一下:「這麼說好像暗示確實有一個最終答案,簡直讓人不由得悲觀起來。」聽到這句話,我愣了一下:「一輩子追求真理的人,眼見真理就將到手,為什麼會悲觀?」潘洛斯回答:「解謎是件奇妙無比的事,如果世間再無奧祕,豈不是乏味極了。」說完笑起來,彷彿發現剛剛講的話有點荒謬。

離開西納庫斯很久以後,我還在思索他的話,科學真的可能走到盡頭嗎?科學家真的可能了解萬事萬物嗎?宇宙真有一天會全無祕密可言嗎?很難想像沒有科學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我之所以如此說不全然因為擔心失業。我走上科學報導一途,主要出於熱愛科學,一向認為純科學為了滿足好奇而追求知識,是人類最高尚和最有意義的活動。人必須了解自身之所在,還有什麼比這個目標更值得獻身的?

我並不是一開始就如此迷戀科學。大學時,曾經醉心文學批評,以為天下最刺激的腦力活動莫過於此。不過有一晚,喝了太多咖啡,花了太多時間推敲喬哀思(James Joyce)的《尤利西斯(Ulysses)之後,我的信心開始動搖。數十年來,多少才智之士為了《尤利西斯》的意義爭論不休,而現代文學領域裡的最新說法是,書中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有「暗喻」;都有多重意義,而且游移不定。管它是伊迪帕斯王、地獄或聖經,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不必正經八百的去探究內涵。意義之爭到頭來統統無解,唯一真實的只有文句本身。這種說法當然也適用在批評本身,反正解析不斷迴旋打轉,沒有哪家說法能夠一言定江山,每個人都樂在爭論,結局是什麼,不知道。批評越來越有見地,也越來越有趣,但左看右看都像無的放矢。

儘管主修英語,我保持每一學期選一門科學或數學課程的習慣,計算或解決物理問題可以轉換步調,讓我忘掉沒有章法的人文學作業,暫時享受獲得正確答案的滿足感。對文學和文學批評的晦澀越失望,我越喜歡科學乾淨而實際的面貌。科學家能夠提出問題,然後解決問題,文學批評家、哲學家、歷史學家統統做不到。科學理論經過嚴謹的實驗,再和真實現象比對,稍有出入即被捨棄。科學力量則不容否認,賦予人類電腦、噴射客機、疫苗和核子彈,姑不論好壞,科技確實改變了歷史走向;比起文學、哲學、藝術或宗教之類的知識,科學更能讓人看穿事物本質。有了這番小小領悟,我才走上科學寫作之路,而且堅信只要給予合理的時間和資源,科學必能解答萬物之理,至少原則上做得到。

生也有涯,科學無邊?

我在會晤潘洛斯之前,一直以為科學沒有終點,前途無限寬廣。因此,一開始我還不能接受科學家有一天會找到最終理論的念頭,認為這只是種期望,或是想向大眾推銷科學(或科學書籍)的誇張說法。潘洛斯展望最終理論時的熱切和矛盾,迫使我重新檢視自己對科學前途的看法,越想越不可收拾。科學的限制是什麼?有嗎?科學真的無邊無涯?或是和我們一樣,終有一天會死亡?如果科學會死,大限快到了嗎?還是生死由人?

我和潘洛斯談話之後,繼續訪問了其他科學家,都是些埋首突破知識界限的頂尖份子,其中包括夢想能找到質能最終理論的分子物理學家、試圖正確了解宇宙誕生由來的天文學家、尋求生命源始及發展法則的演化生物學家、窮究大腦意識程序的神經科學家,以及闖進混沌和複雜領域,希望電腦和新數學技巧能替科學注入新活力的探索者。我也拜訪哲學家,其中有些人質疑科學可能找到客觀、絕對的真理。我寫了一系列文章登在《科學美國人》,報導這些科學家和哲學家。

最早構思這本書時,只想忠實描述追求真理或質疑真理存在的人,至於誰對科學前途的看法比較合理,打算交給讀者決定。畢竟,沒有人敢誇稱自己知道知識的極限。可是慢慢的,我覺得我知道答案,我告訴自己,還是提出具體的說法比較有說服力,所以決定放棄報導者虛矯的客觀身段,寫一本書,把自己的判斷、論點公諸於世。這本書雖然以科學家和哲學家為中心,但也呈現我的觀點,經由這種方法,我認為比較能夠顯現,大部分對知識限制的看法,其實都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

越來越多人相信,科學家並非一味追求知識的機器,除了計算和冷靜的推理外,他們也受感情和直覺的指引。而我發現,一旦面對知識極限的問題,他們的反應出奇人性化,害怕、慾望,表露無遺。偉大的科學家對自然真理的渴望,凌駕名譽、金錢、職位和理想之上,他們單純的想「知」,期望並且相信真理不單是種理想,還是可以觸摸,他們也和我一樣,堅信求知是人類最尊貴也最有意義的活動。

常有人批評抱持如此信念的科學家高傲。有些人確實狂妄自大,但我認為,大部分科學家與其說是驕傲,不如說是焦慮。對追求真理者而言,此刻是試煉的時代。科學大業受到害怕科技的人、保護動物激進份子、宗教基本教義派,及尖酸刻薄的政客威脅。社會、政治、經濟綁手綁腳,將使科學活動,尤其純科學的前途日益艱困。

此外,科學越進步,也越了解自身的限制。按照愛因斯坦的特殊相對論,物質或訊息傳遞的速度不可能快過光速;量子力學對微尺度領域的描述,永遠不能準確;混沌理論證實,即使沒有量子測不準特性,許多現象也不可能預測;歌德爾(Kurt Godel)的「不完備定理」,否定建構完整、嚴密數學公式敘述真實世界的可能性;而演化生物學一再提醒我們,人不過是一種動物,經由天擇過程立足天地,生來是為繁衍後代,而不是為了要發現永恆的真理。

相信可以超越這些限制的樂觀者,還是免不了面對另一種困境,而且是最讓人煩擾不安的一種。那就是,一旦科學家真的解開萬有之謎,接下來要做什麼?到此地步,生命的目的何在?人類有何意義?潘洛斯脫口最終理論讓人悲從中來時,也不自覺的透露他對此一困境的焦慮。

科學家受到太多困擾,難怪他們在接受我訪問時會流露出深沈的不安。不過我認為,他們的不安另有更迫在眉睫的理由。即使對科學最深信不疑的人也該了解,科學發現源源而出的大時代可能(或說極可能)宣告結束了。我所指的不是應用科學,而是不沾人間煙火味的純科學,為了解宇宙和自身所在而做的努力。將來的研究或許不再有驚人的革命或發現,辛苦只能得到點滴的收穫。

前輩的陰影

試圖了解現代科學家的心態時,我發現文學批評裡的某些觀念可以派上用場。在1973年寫的著名論文《前輩的陰影》(The Anxiety of Influence),布魯姆(Harold Bloom)將現代詩人比喻成米爾頓(Milton)《失樂園》(Paradise Lost)裡的撒旦。撒旦為了肯定自我,不得不輕蔑上帝的完美,現代詩人也必須經歷一番苦鬥,切斷和莎士比亞、但丁及其他大師的臍帶,才能找到自找。不過布魯姆說,他們的努力白費心血,因為沒人能逼近先聖先賢的成就,更別提超越了。現代詩人都是悲劇角色,只能自恨余生也晚!

現代科學家也嘆生得太晚,他們的包袱比詩人還重,比起來,莎士比亞的《李爾王》算得了什麼,壓在他們身上的是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達爾文的物競天擇理論、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這些理論不只美,還真,千錘百鍊不倒,比藝術品耐久得多。大部分研究人員不得不俯首認輸,承認布魯姆說的:「傳統太過豐富而自成圓融。」他們像如來佛掌心裡的孫悟空,跳不出這種困境。許多人嘗試解決科學哲學家孔恩(Thomas Kuhn)口中的「小困擾」,替流行的「典範」(paradigm)錦上添花,即使求出問題的答案,也是替前輩先見之明找出更多證據。他們試圖更精確的測量夸克,或者確定某段去氧核糖核酸(DNA)如何指導胚胎大腦發育。也有一些人變成布魯姆嘲弄的「叛逆」,為反對而反對,幼稚的想顛覆傳統規範。這些叛逆份子中傷科學主流理論是虛構的社會謊言,不承認這些理論能描述自然,並曾經過嚴格驗證。

另有一些人被布魯姆稱做「強悍詩人」(strong poets),他們接受前輩的完美,但施出渾身解數試圖超越,有的甚至以錯讀前人作品來達到目的,因為唯有如此,才不致在過去的影響力籠罩下,顯露自己的愚蠢模樣。科學家也有「強悍」之徒,用盡心力顛覆量子力學、大霹靂理論或達爾文的演化論。潘洛斯就是這樣的人,他和其他氣味相投的人別無選擇,只能打著紅旗反紅旗,用「反諷科學」的心態追求科學,一如文學批評,他們提出的觀點和意見都很有趣,也能引發討論,可惜不能融入真理洪流,也通不過經驗的檢證,不能成為科學家修正對真實的基本描述的根據。

「強悍」的科學家最常指出所有現行科學知識之不足或尚未解答的問題。事實上,有些問題本來就超越人類智慧極限,可能永遠找不到答案。例如,宇宙怎麼誕生的?浩瀚太虛宇宙無窮,我們的宇宙只是其中之一?夸克和電子是否由更微小的粒子組成?量子力學的確切意義為何?(大部分有關意義的問題,其實只能用反問方式回答,這點又和文學批評很像。)生物學也有解不開的謎,例如,生命如何在地球上開始的?生命的起源和發展歷程,真的不可避免嗎?

運用「反諷科學」手法的人明顯較「強悍詩人」占便宜,因為大眾渴望科學革命,像我這種對經驗科學食古不化的報導者,為了滿足大家的胃口,一直汲汲營營刺探各式各樣超越經典理論的進展。到頭來,讓大家以為混沌、複雜代表新的科學領域,牛頓、愛因斯坦、達爾文都已過時,老式而難懂的化約研究方法會被淘汰。包括我在內的報導者幫潘洛斯贏得讀者,他對意識的詮釋,在專業神經科學家眼中不值一顧,其實不該得到如此多的掌聲。

大問之答

我不是說「反諷科學」沒有價值,相反的,高明的反諷有如偉大的藝術或哲學,當然也如文學批評,會誘使我們不斷思考,在神祕的宇宙之前卑躬屈膝。不過反諷科學不能在既有知識的骨架上添加血肉,不但不能提供「大問之答」(The Answer),反而讓我們離答案越來越遠。但不管怎麼說,科學本身就已注定人類不可能求得萬物之理,只能安於殘缺不全的真理。

這本書以大部分篇幅探討科學現況,只有第二章談哲學問題。最後兩章討論人類創造智慧機器的可能性,投入這項研究的科學家和哲學家多得超乎想像。我自己最偏好的想法是,或許有一天,人工智慧會把整個宇宙轉換成巨大的資訊處理網,網中乾坤大,所有物質都在此轉換成心靈(mind)。當然,截至目前這還只是一種嚮往,不夠科學,但足以挑起一些有趣的問題,且是通常留給神學家處理的問題。法力無邊的電腦要做什麼?在想什麼?我只能想像一種可能性,電腦會嘗試回答「大哉問」──一切問題的問題,就像一齣只有一位演員的戲碼,自問自答「為何有而非無?」(Why is there something rather than nothing?)試圖回答的過程中,或許能找出知識的最終界限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