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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記憶與愛欲──艾克曼的大腦詩篇(BED0250)
An Alchemy of Mind:The Marvel and Mystery of the Brain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科學
叢書系列:NEXT
作者:黛安‧艾克曼
       Diane Ackerman
譯者:莊安祺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8年11月02日
定價:420 元
售價:33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92頁
ISBN:9789571375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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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內文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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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氣味、記憶與愛欲

    氣味遠比聲光影像都更能撥動你的心弦。──英國詩人作家吉卜林(Rudyard Kipling)

每年初夏,我都置身塵世間的天堂,照顧我的玫瑰。我每天都得花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修剪整理花園,在幾個花壇上共有一百二十株玫瑰,而且我用有機的方式培養它們。我承認這些玫瑰數量不少,但我覺得,除非嚴重到我每天都非得清點它們一遍不可的地步,否則以我投入的心力,還不能算是過度迷戀。花商的玫瑰很少會有香氣(它們培育的重點是色彩和形狀,在培育過程中便犧牲了芬芳),但我花園中的玫瑰卻芳香襲人,如金塊一般沈重濃郁,教人心醉神馳,不能自已。有哪隻授粉的蜜蜂或哪個人類能夠抗拒?我邊照顧整理它們,邊像個輔祭一般讚嘆它們,聆聽鷦鷯的雛鳥啁啾,凝視著太陽滲入樹林,享受樹葉的颯颯之聲,並且努力不讓像思想這種不合時宜的事物闖入。整理完一塊花壇,另一塊花壇繼起召喚我。我發現這些晨光時刻就如沈思冥想一般發人深省,我一邊吟誦我的花園,把它當成活生生的聖歌,一邊也沈醉在芳香的記憶裡,尤其是「奧塞羅」(Othello)和「亞布拉罕達比」(Abraham Darby)這兩種玫瑰充滿官感之美的氣息裡。

氣味是包裝好的記憶 我很驚喜地發現,我們人類喜歡浸淫在香草或花朵的記憶裡:檸檬皮、玫瑰花瓣、梔子花、蜂蜜、薰衣草枝。我們想要享受感官的記憶,並且告訴所有我們邂逅的人──甚至包括陌生人在內:我們也和盛放的大自然一樣招蜂引蝶。我們想要召喚成熟的季節,沾著瓊漿玉液和多汁水果的性感花朵。我目前最喜愛的香水「迷戀」(Obsession)以香草的氣味見長,雖然它有這般成熟的名稱,以及用黑色電影(film noir)的性感廣告手法創造出潛意識的魅力,但它的香味卻讓我回到兒時的廚房,因為香草在烘焙時是非常重要的角色。另一種懷舊的香味是痱子粉,由於嬰兒潮一代的父母習慣用痱子粉保護寶寶的小屁股,因此這在許多香水中,也舉足輕重。我們的大腦把這些最初的氣味和遙遠的情感融合在一起,就像廣告商知道的祕密一樣,氣味可以喚起深藏的記憶,向潛意識說話。二手車的經銷商常會在舊車中噴灑新車氣味的香水,有些餐廳也會透過購物商場的排氣系統散放菜香。

在我們送花、送香皂或香水給朋友時,就等於把包裝好的記憶送給他們。嗅覺和我們其他的感官不同,它和記憶中樞的關係非常密切,很容易就會與情感混雜。若鼻子察覺到什麼氣味,就會直接把訊息傳送給邊緣系統,這神祕、古老和情感強烈的部位,充滿著欲望和渴求,由杏仁核(情感)和海馬回(記憶)記錄下來。很少有事物如氣味這般值得記憶,它可以掀起濃重的懷舊思緒,因為早在我們來得及編輯修改之前,它就勾起了強有力的印象和情感。你所見所聽的可能旋即消失在短期記憶的堆肥之中,但嗅覺幾乎沒有短期記憶。我們各有屬於自己的氣味記憶,部分是因為氣味會刺激學習,曾有實驗讓學童在背生字的時候搭配氣味的線索,結果他們的生字就背得比較熟。

我們何其有幸,能生活在這芬芳的星球上。有些最濃郁的香氣並不是來自花朵,而是源自樹葉與樹皮,甚至來自空氣本身。我愛暮冬空氣裡的早春氣息,那是一種微妙而豐富的氣味,彷彿舉世就在蓓蕾之中。許多春天的球莖植物也都芳香撲鼻,從濃烈的風信子,到淡雅的紅邊水仙(Poet’s Narcissus)。整個冬天我都等著木蘭和紫藤開花,紫藤的氣味宛如淡淡的麝香百合,帶著一股新車皮革的氣息。我喜歡對著一排紫藤矗立,盡情深吸它教人暈眩的香氣,直到鼻子受不了,再也不肯嗅聞才罷休。對於木蘭,我也採取相同的策略,我種了一株高大的中國木蘭花,生出如白蘭地酒杯般的粉紅花朵,雖然它的花期只有一兩週,卻是超凡脫俗的景象。每天我總找出時間,直驅花叢,把我的臉龐緊壓入厚厚的花瓣面罩上,徐徐地深呼吸,享受它們輕柔的香草和溫暖的燭蠟氣息。

在花園豐富而變化萬千的氣味中,不知什麼吸引著我,提振我的精神,以隨著季節更動的記憶填滿我的潛意識。在大部分的夏日清晨裡,我總會來到花園,來一趟氣味之旅,駐足吸入這近乎美學極致的百合和玉簪花香氣。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大腦在沒有新事物的情況下,只會發出「喔,又來一個吞劍人」這樣的訊息,甚至保持懶散休息的狀態,此時鼻子似乎停止發揮作用,就像肌肉因過度使用而彈性疲乏。但只要休息一下子,鼻子就會恢復正常功能,準備再投身紫丁香、暹羅羅勒,或西洋杉的氣味。接著又該是用恢復精神的鼻子嗅聞,在花園中再徜徉一陣子的時光。

一小叢雪白的鈴蘭敲著香氣的小小鈴鐺,散發出介於麝香和蘋果之間的芬芳。我在幾十年前,由父母親那裡取來這株樹的祖先,把它們從我自小長大的屋子裡移植過來,它們的氣味讓我追憶起高中時代。我也種一些香草,雖然我沒有把它們裝在瓶中,卻會像走過年歲的女人一樣,把它們當成香水擦用。比如我刻意在花園往水龍頭的小徑上種了一叢薄荷,於是一片薄荷清香──如雲似霧的芬芳氣味,淹沒了我,總是讓我喜出望外,重溫少女情懷。若把薄荷葉裝入球狀濾茶器,投入浴缸,就是香氣撲鼻的藥浴。我喜歡把薰衣草、迷迭香、鼠尾草或檸檬馬鞭草裝入香囊,放進裝運動衫和襪子的抽屜。我以這樣的方式,在每日工作開始之前,用感官的饗宴招呼大自然。接著,當寒冬把整個城變成雪橇跑道,而廣播警告:「請勿外出,天氣冷得刺骨!」之際,我就可以打開抽屜,拿出一件運動衫,把自己包覆在去夏香噴噴的回憶裡。

赫茲(Rachel S. Herz)對這點一定習以為常,這位學者在費城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Monell Chemical Senses Center)研究氣味和記憶。在起先的實驗中,她請受測者一邊欣賞圖畫,一邊嗅聞某種氣味。幾天後,她也許再散發同樣的氣味,也許只是提到氣味的名稱,但受測者對這兩者都有同樣良好的反應,立刻就想起與氣味相符的那幅圖畫。光是氣味就在受測者心裡創造出情感記憶,讓他們記起初見這幅畫作時的感受,同時,氣味也使他們的心跳加快。後來,她又進行了各種相關實驗,證明嗅覺的情感力量。她表示:「我相信嗅覺和情感在演化方面是一體的兩面。情感就像是嗅覺知會生物體原始層面的抽象版本,因此我認為氣味有強烈的情感波濤。」

普魯斯特用嗅覺探索過去 和大部分人一樣,我也有足以撰寫整本小說這麼多的芬芳記憶,但我並非頭一個用嗅覺來探索過去的人。我們對過去的回憶總是比過去的實際情況更美好,有些細節隱約浮現,有些則縮小消失,我們簡化、誇大、加油添醋,並且以理性來解釋記憶。記憶可能把事物變得比真正發生時更明顯、更重要,痛苦的回憶起先可能會教人傷心難過,但慢慢地它成長了,填滿了各種聯想,提供了滋養。再沒有人比普魯斯特更懂這一點,並且能描述得更富官能之美,他是偉大的記憶愛憐者,描述氣味的快感。在以一幢灰暗大旅館為場景的短篇故事中,他描寫充滿芳香祕密的第四十七號房,這房間顯然是互稱「維爾莉」(Violet)和「克拉倫絲」(Clarence)的兩位愛神所居。他沿著長廊漫步,因「美味的珍奇香味」而喜出望外,他分辨不出那是什麼氣味,只知道它「充滿了如此豐富多變的花香,必然有人摘光了整片田野,佛羅倫斯的田野,只為了生產幾滴這樣的香水。那感官的狂喜教人心盪神馳,讓我駐足良久,流連忘返。」門只開了一道小縫,只能容許那蕩氣迴腸的香味逸散出來,卻不足以見到或分析房客的個性。不過他依然疑惑,他們怎能住在那噁心的旅館,卻有辦法把他們的閨房化為聖地,變成芳香的綠洲。後來他又再度嗅到同樣的香氣,並且尾隨其後到已人去樓空的房間,那兩人在細胞和分子的層面已然融合為一,卻又唯恐他們的親密會失落,因此受不了任何人分享他們專屬的氣味語言:

我因香氣的狂暴而癱軟麻痺,那香氣就像管風琴一樣轟轟作響,每一分鐘都更強烈。透過敞開的門,那光溜溜毫無家具擺設的房間彷彿捥心剖腹了一樣。約莫二十個已經破碎的小瓶子散落在木條鑲花地板上,地板上全是水漬。「他們今天早上走的,」正在擦地的僕人說,「還打破了所有的瓶子,以免有人用他們的香水。」 

雖然他們沒辦法把這些瓶子都塞進已經塞爆了的行李箱,但這些香水依然慷慨地為他們的記憶噴香,而他們也不希望有任何人探聽他們的熱情。但普魯斯特的敘事者卻找到一個還殘留有一些香水的小瓶子,把它帶回家為自己的房間噴香。這香水喚起了他什麼樣的記憶?是失落和慰藉:     

在我單調乏味的生活裡,有一天卻受到由平淡世界所發散的香水刺激,它們是擾亂我心的愛神使者。突如其來地,愛的本身降臨了,帶著它的玫瑰和笛子,雕刻、糊紙、封閉,把周遭的一切都噴上香水……但我對愛的本身又了解多少?我是否曾以任何方式,澄清它的奧祕,除了它悲哀的芳香和它芬芳的氣味之外,我又對它知道什麼?然後愛離開了,由破瓶子散發出來的香水噴出更濃烈的氣味,即使是已經沖淡的點滴,依然豐潤了我的生命。

普魯斯特於一八七一年生於巴黎,法國和普魯士大戰方酣,物資貧乏、供應不足,而且疾病橫行。他母親在懷孕期間營養不良,因此對普魯斯特孱弱的身體深深自責。他童年時期多半都困在床上,無法上學,當醫生的爸爸去工作時,就由母親照顧他,對幼年的普魯斯特而言,那真是愛和發現的黃金時光。他母親戲稱他為「我的小狼」,因為他吞噬了她的關愛,那段時期對他而言,是陽光普照的正午,他壟斷了舉世唯一完美人物的愛。
成年後,普魯斯特在巴黎最上流的社會階層中行走,但他大半的時間都躲在豪華公寓的臥室裡。雖然他帥俊、聰敏、富有、歡欣,是個八卦纏身的花花公子,善於取悅他人,但他依然體弱多病(他因氣喘,以五十三之齡去世),而在情感上,也退縮畏怯。他的巴黎友人稱他是「午夜的太陽」,因為他日夜顛倒:白天睡覺,夜裡寫作和交遊。他近乎隱士,生活在如遙遠太空中的夜境。在那裡,在他精緻高雅的枕頭上,他創造了經過美化潤飾回憶的傑作《追憶逝水年華》,在其中他試圖憶起每一個他所認識的人,他所曾扮演的每一個自我,他所見或為他整個人生所做的每一件事。我們怎能傳達生命的多采多姿?──所有的人和情感、動物、天空、感官和思緒,以及心智本身的祕密生活。

他虛構的往事行列揮灑了三千頁,整塊整塊的段落吟唱腦與心靈華麗的樂曲,教人難以忘懷。小說家韋斯特(Paul West)寫道:「他是夢的分析家,是召喚恍惚的術士,是醜聞的品味者,是附庸風雅的行家,是慧黠言語的商人,是關於愛的記憶最不可思議的理論家。」

唯有得不到的,才最教人著迷 成年的普魯斯特並沒有刻意去搜尋兒時的記憶,它們宛如天賜甘露一般自然地降臨,他說它們「不由自主」,意即它們不是為了服務小說家而產生,而是自動自發地出現。然而它們一旦出現,他就把每一段回憶都化為一段小小的永恆,是永不耗竭研究的迷你宇宙。舉個最名聞遐邇的例子,在《去斯萬家那邊》這一卷,一個寒冷的冬日,普魯斯特的母親為他準備了一些狀如干貝的小瑪德琳蛋糕和茶。他把一小塊蛋糕浸在一湯匙茶裡,舉到唇邊,就在茶湯入口之際,他全身一陣顫抖,記憶裡鳴起了一響銅鑼,他一轉身就回到童年拜訪阿姨的時光,阿姨當時也請他吃小瑪德琳蛋糕和萊姆花茶。他重新品味那些圓鼓鼓的餅乾,重新聞到那芳香的花茶,堤防決堤,一整條河的質地、氣氛、聲光影像,全都流了進來。擁有如照相般精確的記憶和對正確細節熱情的他,能夠把他的官感有力地繪在讀者的腦海裡,讓每一位讀者都覺得彷彿溜進了房裡,伴著普魯斯特的阿姨和女僕,成了當時景物的一部分,孑然一身,彷彿世上沒有其他人曾經讀過或想像這樣的情景。普魯斯特是沈迷物欲的萬物有靈論者,他相信記憶就像魔鬼或幽靈一樣,藏身在物體之內,哪一天你品嚐一塊餅乾──或行經一株樹,或看到一個領結,記憶就躍向你,而就在此刻,它開啟了所有相關記憶之門,接下來請你自由入場,任憑你欣賞玩味。過去是已經失落的黃金之城──有傳說中的廟宇、不切實際的君王、曲折蜿蜒的街道,和供奉的犧牲祭獻──全都以宏偉華美的姿態現身。

唯有得不到的、捉摸不定的,才最教人著迷,普魯斯特如是說。而還有什麼比往昔時光更難尋覓、更捉摸不定?每個人都會一再地受到某種特定「型式」的情人吸引,每一個人都各有愛和失落的習慣模式:「被許多女性拋棄的男人幾乎都是因為相同的模式而被離棄,因為他們的個性,和某些可以預期的相同反應,因此每個男人都有獨特被離棄背叛的方式。」對普魯斯特而言,愛是與記憶契合、饒富創意的刻意行為,深入所愛,並透過它伸展向所有的生命。他說:「真相是,人沒有多少意義;真正重要的是那一連串的情感,那些和她相關而曾讓我們感到相似的創痛。」我們愛的,並不是對方本身,也並不客觀,恰恰相反,「我們不斷地改變他們,迎合我們的欲望和恐懼。……他們是一個龐大而模糊的空間,我們的情感就在那裡生根……正是因為其他人的悲劇,使得他們在我們看來,只成了我們自己腦海腐朽記憶的展示場。」正因為我們需要有對象才能感覺到愛,因此我們才墜入愛河。

普魯斯特悲悼他過逝的母親、情人阿爾貝婷(Albertine,頭一個因空難失事的人),和其他人,難免疑惑時光是否一去不回,但他在腦海中卻鉅細靡遺地重新演繹了愛情,用筆撫愛記憶。因此雖然普魯斯特持悲觀論調,卻讓我們對愛的記憶有更深的感受。他追溯關係的模式,顯示每一次新的心碎如何呼應過去的經驗,讓我們的「痛苦和我們生命中所有紀元的折磨都存在同一時刻。」一旦摯愛因死亡或離棄而離開,悲傷就填滿我們生命的所有縫隙,但最後,只要我們等待得夠長夠久,傷痛終將會遺忘湮沒。在普魯斯特眼中,愛的每一個階段都跨越了時光,染上屬於它自己的感官享受,尤其在最後關頭──在傷痛中等待遺忘──這或許是最受歡迎的作法,因為它能讓人恢復理性,直到情感下一次的波動。正如詩人維吉爾在〈牧歌〉(The Ecologues)中所寫的:「時光帶走一切,甚至包括心靈。」而同時,芳香的記憶籠罩了欣喜若狂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