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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蘇上豪
內文摘錄

作 者 作 品

活見鬼!世上真的有阿飄?科學人的靈異世界之旅
瑪莉.羅曲的「科學奇想三部曲」:不過是具屍體+活見鬼+一起搞吧!科學與性的奇異交配
不過是具屍體:挨刀、代撞、擋子彈……千奇百怪的人類遺體應用史(暢銷三版)

譯 者 作 品

不過是具屍體
一起搞吧!科學與性的奇異交配 (十週年紀念版)
不過是具屍體:挨刀、代撞、擋子彈……千奇百怪的人類遺體應用史(暢銷三版)

科學

【類別最新出版】
小蟲大哉問:自然生態的科學探察與人文思考
未來自然史:生物法則所揭示的人類命運
有點噁的科學:尷尬又失控的生理現象
衝破慣性:善用分子心理行為法,治好你的3分鐘熱度
被蒙蔽的視野:科學全球發展史的真貌


不過是具屍體:解剖、撞擊、挨子彈,暢銷書作家帶你解開屍體千奇百怪的用途(CKB0063)
Stiff: The Curious Lives of Human Cadavers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科學
叢書系列:科學人文系列
作者:瑪莉.羅曲
       Mary Roach
譯者:林君文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08月21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88頁
ISBN:9789571374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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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蘇上豪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3不朽的來生(節錄)
人體腐爛及防腐技術


田納西大學醫學中心(University of Tennessee Medical Center)外頭是片蓊鬱美麗的小森林,松鼠在山核桃枝椏間蹦跳,鳥兒啾鳴,肉體橫陳草地上,有的在晒太陽,有的躲在蔭涼處,這點就看研究人員怎麼決定。
這片景致宜人的納克斯維爾(Knoxville)山坡,其實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為了了解人體腐爛而規劃的實地研究設施。那些晒太陽的悠閒人們早已死亡。它們是捐贈的遺體,以其緘默愉悅的姿態協助犯罪鑑定科學進一步發展。這是因為對屍體腐爛了解愈透澈,例如屍體所經歷的生化階段、各階段為期多久,還有環境如何影響不同的階段,就愈有本領去判斷任何屍體的死亡時間:也就是屍體主人遭殺害的日期,甚至是精確的時刻。警方對於研判剛遭謀殺的屍體的約略死亡時間還算在行。眼球內鉀含量的多寡有助於在死亡後二十四小時內判斷,就如同「屍冷」(algor mortis),也就是屍體體溫的下降過程也是指標之一;若不考慮極端的外在環境溫度,屍體每小時約降低華氏一點五度,直到與週邊環境溫度達到一致為止。(「肌肉僵直」〔rigor mortis〕則較不穩定:通常在死亡後數小時逐漸產生,多半由頭、頸部開始,然後往下散布,最後擴及全身,但從死後十至四十八小時內會消失。)

如果屍體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三天,調查人員就必須求助於昆蟲學上的線索(比如說,蛆長到多大啦?)或是腐爛的階段,以尋找破案的關鍵。而腐爛又是如此的依賴環境及現場因素的變化。最近的天氣如何?屍體有遭掩埋嗎?被埋在哪兒?為了更了解這些因素造成的影響,田納西大學的人類學研究中心(Anthropological Research Facility)(其名稱低調且模糊)曾試驗將屍體分別埋在淺陋的墳墓裡、放進水泥棺、後車廂和人工池中,還用塑膠袋包裹起來。幾乎所有謀殺案中出現的棄屍手法,田納西大學研究員都一一複製過了。

要了解這些變因如何影響腐化的時間軸(time line),你必須親身體驗熟悉那些控制組情境:基本的、道地的人體腐爛。這就是我來到這兒的原因。我想知道的是:當你任大自然主宰時,事情到底會怎樣發展呢?

引領我邁向人體瓦解世界的是瓦思(Arpad Vass),這位耐心、和藹的男士鑽研人體分解科學已有超過十年的資歷。他是田納西大學鑑識人類學系的助理研究教授,同時也是鄰近橡樹嶺國家實驗室(Oak Ridge National Laboratory)的資深科學研究員。瓦思在此實驗室進行其中一項計畫,目的就在於透過分析受害者器官的組織樣本,和測量數十種依不同時性(time-dependant)腐爛的化學物質數量,發展出一套鑑定死亡時間的方法。接著把這種腐爛化學物質的特性,與組織在死亡後每個小時的典型特性作對比。在測試後,瓦思的方法使得死亡時間的判斷誤差減到上下十二小時內。

他用以建立不同化學分解時間軸的樣本,來自腐爛實驗場的屍體。十八具屍體,總共約有七百種樣本。這項任務筆墨難以形容,尤其在腐敗的最後階段,遑論在面對某些特殊器官時。「我們得將屍體翻面才能取得肝臟。」瓦思回憶道。至於腦部,他必須以探針穿刺眼球。妙的是,這兩項動作都不是讓瓦思作嘔的主因。「去年夏天的某一天,」他嚅嚅說道:「我吸進一隻蒼蠅。那時我真的感覺到它通過喉嚨時嗡嗡作響。」

我回瓦思做這種工作的感想。「什麼意思?」他反問我:「妳想要我鉅細靡遺地向妳描述當我切開肝臟,那些蛆一古腦兒溢向我,還有腸內液體噴出時,我腦中出現的景象嗎?」其實我想問個一清二楚,但我噤口了。他繼續說:「我試著不想那些。我試著專注在這件工作的價值上。這樣一來,工作噁心的一面就不那麼明顯了。」至於那些屍體人性的一面,早就不再困擾他了。雖然那曾是一大障礙。他過去曾讓屍體俯臥,才不至於看到它們的臉。

今天早晨,瓦思和我坐上一輛休旅車,由和善可愛的瓦利(Ron Walli)駕駛,他是橡樹嶺國家實驗室媒體公關負責人之一。瓦利將車子停入整列停車格中距離田納西大學醫學中心最遠的那一個位子,標示著G區。在燠熱的夏日,G區總不乏停車位,而這不只是因為G區距離醫院建築遙遠而已。G區被高聳的木造圍籬區隔,圍籬上頭還覆蓋著鐵絲網,籬笆的另一頭就是屍體的所在。瓦思率先下車。「今天聞起來還不算太糟。」他說。他那「不太糟」的評語聽來言不由衷,而且語調過於樂觀。就像另一半不小心倒車時輾過你的花圃,或是在家自己動手染髮失敗時發出的那種「沒那麼糟」。

瓦利今晨出發時心情愉悅,興高采烈地告訴我當地的地標,和著收音機哼唱,但他現在看起來活像個即將赴死的囚犯。瓦思將頭伸進車窗內。「你要不要跟來呀,瓦利?還是你又要躲在車子裡?」瓦利踱出車外,怏怏不樂地跟著。雖然這已經是他第四次造訪,他說他永遠無法泰然處之。其實瓦利之前當記者時,老早見慣了車禍現場及受害人。但事情不光是因為它們「死亡」的事實,而是因為腐爛的景象和氣味。「死亡的氣味揮之不去,」他說:「或者說,那是你想像出來的。我第一次到這兒之後,足足洗手洗臉洗了二十次之多。」

一進了大門,兩只老式的金屬信箱立在柱子上,好似有些居民成功地說服郵政服務單位,死亡,就像下雨和冰雹一般,不應該成為阻礙規律郵務的原因。瓦思打開其中一只信箱,從裡頭的小箱子拿出青綠色的塑膠手術手套,兩隻給我,兩隻給他自己。他明白瓦利是用不著手套了。

「我們從那邊開始。」瓦思指著一具二十呎之外的龐大男性身軀。從這種距離看來,他就像在打盹,雖然男人手臂垂放,態度安逸,似乎透露著比睡眠更永恆的訊息。我們向男人走去。瓦利在大門邊徘徊,假裝在研究工具房的細部結構。

就像許多田納西腰圍肥胖的人一樣,屍體的穿著也以舒適為重。它穿著灰色的休閒短褲,和胸口有口袋裝飾的白T恤。瓦思解釋,這是因為一名研究生正在研究衣著對腐爛過程的影響。一般情形下,屍體是裸露的。

著休閒短褲的屍體是最新加入的成員。它將是人體腐爛的第一階段,也就是「新鮮」期中的招牌屍體。(「新鮮」指的是「鮮魚」的新鮮,可別想成新鮮空氣了。是剛剛死去不久的新鮮,但你不見得會想把鼻子湊近深吸一口氣。)新鮮期最顯著的腐爛過程為「自體融解」(autolysis),或稱「自我消化」。人類細胞用酵素來分裂分子,將化合物分解至可利用的程度。當人活著時,細胞控制酵素,防止它們分裂細胞本身的細胞壁。死亡發生後,酵素為所欲為,開始囓食穿透細胞結構,使得細胞內的液體流出。

「瞧見它手指尖的皮膚嗎?」瓦思說,男人的兩隻手指頭看起來像是戴著類似會計或銀行行員使用的塑膠指套。「細胞內的液體流進不同的皮膚層間,使其變得鬆垮浮泡。當此過程持續時,妳見到的就是脫皮。」停屍間用語則有不同的說法,「皮膚滑動」(skin slip)。有時候整隻手的皮膚會完全掉落。停屍間的工作人員對這種情形沒有特殊稱呼,但鑑識人員則有。那就是「脫手套」(gloving)。

「當過程持續不止時,妳會看到大片皮膚從身體剝落。」瓦思說。他將男人T恤的邊緣拉起,以便瞧瞧是否真的有一大張皮膚脫落。還沒有,不過別急。

有其他的節目正進行著。大把蠕動的的米粒正朝男人的肚臍推擠。滿坑扭動的穀粒,簡直是瘋狂了。但是,穀粒應當不會挪動才對。原來那不是穀粒。它們是未成年的蒼蠅。昆蟲學家給它們起了另外的名字,但這稱呼不雅,可說是侮辱了。咱們別用「蛆」這個字眼。我們用個好聽點的名字。就叫「耕耘者」(hacienda)好了。
瓦思解釋道,蒼蠅在人體上進出要道口產卵:眼睛、嘴巴、暴露傷口、生殖器官。和較成熟、較茁壯的耕耘者不一樣的是,弱小的幼蛆無法咬穿皮膚。我問瓦思這些小小耕耘者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模樣。問題才出口就後悔了。

瓦思在屍體的左腳周圍踱步。皮膚呈藍色,清澈透明。「妳看到皮膚底下的耕耘者嗎?牠們正吃著皮下脂肪。牠們愛極脂肪了。」我看到了。牠們往外擴張,緩緩蠕動著。其實是一幅滿美的景象,這些修長細微的生物嵌在這男人的皮膚底下。看起來就像價值不菲的日本薄米紙。也只能這樣告訴自己了。

且讓我們回到腐爛情況的正題上。從酵素肆虐的細胞中流出的液體現在正通過身體。過不了多久它就會和人體的菌聚落接觸:也就是腐敗過程的地面部隊。這些細菌本來就在我們的體內,在腸道內、在肺臟裡、皮膚上,還有那些得以與外界接觸的部位。對我們這些單細胞的朋友而言,人生正值美好瑰麗的年代。它們已經肆虐了除役後的人體免疫系統,而現在,一時之間,黏質物從崩解的腸細胞中汩汩溢出,它們遂被豐饒液體淹沒。糧食如甘霖般降下,就如豐收時節,人口必然暴增。有一些細菌接著遷移到身體的疆界處,它們選擇了海路,在那滋養它們的體液海洋上飄蕩。不久,細菌已然蔓延全身。第二階段的背景舞臺遂已搭建完成:膨脹期。

細菌的生命建基於食物之上。細菌沒有嘴巴、手指或是瓦斯爐,但是它們吃蝕。它們消化。它們排泄。就像我們,它們將攝取的食物分解成較基本的成分。我們胃中的酵素將肉轉化為蛋白質。內臟中的細菌將蛋白質轉變為氨基酸;我們停止分解的部分,便由它們接手。當我們死去,它們不再靠著我們攝入的食物餵養,便開始啃囓我們,一如我們依然活生生的時候,它們在飽足之時會製造氣體。腸內氣體就是細菌新陳代謝後的廢棄物。
唯一的不同是當我們鼻息尚存時,我們懂得排放氣體。死者,在缺乏收縮自如的胃部肌肉、括約肌,也沒有同床共枕的伴侶可煩擾時,不再排放廢氣。就是辦不到。所以氣體累積,腹部膨脹。我問瓦思為何氣體不會在最後經由壓迫排出,他解釋,小腸幾乎已經完全瓦解,封死了。或是說,有些「什麼東西」阻塞了出路。雖然經由人為的刺穿,一點腐敗空氣的確能洩出。因此就紀錄上而言,死人確實是會放屁的。雖不是必然,但有可能發生。

瓦思提議我跟隨著他走上小徑。他知道我們可以在哪兒找到膨脹期的最佳示範。

瓦利還在工具房那裡躊躇,佯裝自願維修除草機,決心要逃避大門內的景象和氣味。我呼喚他,招手要他加入我們。我不想孤零零的,我希望有個並非天天目睹這般景象的伴。瓦利跟上來了,眼光不離他的球鞋。我們經過一副身長六呎七吋的屍體,穿著紅色的哈佛運動衫和運動短褲。瓦利緊盯著鞋子。我們路過一具女屍,她豐滿的乳房已經腐爛,只留下皮膚,就像皮製酒袋坍塌在胸膛上。瓦利的眼睛凝滯在鞋子上。

膨脹最明顯的部位在腹部,瓦思正解釋著,因為那是細菌最密集之處,但是膨脹也發生在其他熱門的細菌叢聚點,格外顯著的是嘴部和生殖器官。「在男性身上,陰莖,特別是睪丸,會變得非常巨大。」

「到底多大?」(原諒我的冒昧。)
「不知道。就很大。」
「像壘球那麼大?西瓜那麼大?」
「好吧,像壘球。」即便瓦思的耐心像是取之不竭,但也快到極限了。

瓦思繼續檢視。由細菌產生的氣體使得嘴唇和舌頭浮腫,舌頭常腫得突出嘴外:真實生活,一如卡通的誇張。眼睛卻沒有膨脹,因為老早就被液體融解滲掉了。眼睛消失了。只剩下兩個╳╳。真實生活和卡通如出一轍。
瓦思駐足低頭觀察。「這就是膨脹。」我們眼前是個男人,軀體嚴重擴張,脹得像顆大球,我誤以為他是某種家畜。至於鼠蹊部分,要推敲出什麼是什麼簡直不可能;昆蟲覆滿了整個區域,好像男人著了件底褲。臉部也模糊不堪了。這些蒼蠅幼蟲比起山丘下的同儕年長兩個禮拜,身形也壯碩許多。之前牠們仍是穀粒,現在搖身一變成為熟米。牠們的生活也像米粒,緊湊黏密:一種溼潤、堅實的聚合體。若你低頭貼近幼蟲橫行的屍體一呎至二呎的距離(這點我奉勸諸位別輕易嘗試),你可以聽見牠們吞噬的聲響。瓦思為其下的註解是「大米脆片」。瓦利皺起眉頭。瓦利一度頗喜歡大米脆片的。

膨脹持續著,直到有些部位無法負荷。大多時候是腸,偶爾是軀幹本身。瓦思自己從未目睹過,但是聽過,有兩次之多。「撕裂、剝扯的聲音」是他的形容。膨脹期為時不久,頂多一個禮拜就告一段落。最後一個階段,腐爛和敗壞,為時最久。

腐爛指的是細菌引起的組織分解和逐漸液化的狀態。這在膨脹期其實已經展開,因為造成屍體膨脹的氣體就是由組織分解所產生的,只是那時效果尚不明確罷了。

瓦思朝著綠蔭扶疏的山坡向上走。「這邊的這個女人更接近旅程的終點。」他說。這是種不錯的說法。那些未經防腐處理的死者,只有接受敗壞一途;它們在自己的身軀上瓦解沉溺;終究流滲至泥土中。大家是否記得《綠野仙蹤》(The Wizard of Oz)中馬格麗特.漢彌頓(Margaret Hamilton)的死亡場景呢?(「我融化啦!」)腐化多少就像是馬格麗特融化的慢速版本。女人躺臥在她自己的肉身泥濘中。她的軀幹沉陷,器官銷聲匿跡──都流洩到周圍的土地上了。

消化性器官和肺部首先崩解,主因在於它們是多數細菌的原鄉;上工苦力的數目愈多,建築物坍塌的速度愈快。腦部是另一個早逝的器官。「因為所有口腔的細菌會咬囓穿透顎部。」瓦思解釋。而且人腦柔軟,易於侵蝕。「腦部迅速液化。從耳部傾瀉,化作泡沫從嘴巴滾汩而出。」

三週之內,瓦思說,器官的殘留部分尚可辨識。「之後,看起來就像是混濁的濃湯了。」他知道我一定會追問,因此加上一句:「雞湯。黃色的那種。」

瓦利背過身去恨恨地說了聲:「太好了。」我們已經毀了瓦利心目中的大米脆片,現在又毀了雞湯。

肌肉的部分不只餵食細菌,肉食性甲蟲亦在其上饜足。我原本不知道有食肉甲蟲這麼一種生物,但是,喏,它們就是存在。有時皮膚會被吃掉,有時則完存。有時,視天候狀況而定,皮膚會枯朽至木乃伊的程度,這時對任何生物而言都難以吞嚥了。步出實驗場途中,瓦思指出一具皮膚乾枯、俯臥的屍骸給我們看。腿部的皮膚直到腳踝上方仍附著著,至於軀幹,則是到肩胛骨的部分。皮膚的邊緣起了像帶摺領口的縐折,像舞衣上搖曳生姿的波浪。雖然裸身,他看起來像穿了衣裳。服飾不似哈佛運動裝色彩鮮豔或質地溫暖,但是更能融入他沉睡的場景。

我們駐足了一會兒,看著這男人。

在佛經中有一段關於專注力的經文,稱作「九想觀」(nine cemetery contemplation,(楷)編按:另作「不淨觀」(楷完))。小僧侶在納骨堂中面對一排腐爛中的屍體觀想,從一具「腫脹、淤青和潰爛的屍體」開始,進階到「被多種蟲類啃食的屍體」,然後才是一副屍骨,「無血無肉,由腱連結著」。僧侶不能終止冥想,直到入定,一抹微笑出現在臉上為止。我向瓦思和瓦利描述這段經文,解釋這是為了平和接受肉體存在的短暫,克服拒斥感和恐懼或是其他的情感。

我們瞪著那男人。瓦思揮趕著蒼蠅。
「來頓午餐如何?」瓦利問了。

大門外,我們花了好長一段時間在路邊砌石上清刮靴子的底部。不用真的踏上屍體,鞋子上已攜帶著死亡的氣息。原因為何我們已經見識過了,屍體周圍的泥土浸染在人體腐爛的液體中。藉著分析泥土中的化學物質,像瓦思這樣的專業人士可以鑑定屍體是否已被搬離分解的原地。如果特殊的揮發性油脂酸和人體腐爛化合物不在泥土中的話,表示屍體不是在那兒分解。

瓦思其中一位研究生樂芙(Jennifer Love),正致力於發青一種芳香掃描科技,以評估死亡的時間。以食物和葡萄酒工業的技術為基礎,這種新發明現階段由聯邦調查局贊助。它是手持的電子鼻,只要掃過屍體上方,就可憑死屍散發的特殊氣味,判斷出不同的腐爛階段。

我告訴他們福特汽車公司研發一種電子鼻,能夠確認可被顧客接受「新車氣味」。他們期待新產品聞起來有種特定的味道:像是嶄新皮革的香氣,但又不含人造塑膠或是瓦斯外漏的氣味。這電子鼻可以確認新車聞起來合格。瓦思認為用在新車氣味鑑別的電子鼻科技,可能和用在嗅聞屍體的電子鼻相似。

「只要別把它們搞混就行了,」瓦利面無表情。他正想像著一對年輕夫妻,剛試完車,妻子然後轉向丈夫說:「你知道嗎,這新車聞起來像個死人。」

腐爛中的人體氣味難以見諸文字。它濃稠、黏膩、甜蜜,但又不是花香的甜美。介於爛熟的水果和腐敗的肉品之間。我每天下午回家的路上,會經過一間腥臭的小農產品店,從那兒泛出的味道和這幾乎一模一樣,逼真到我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向木瓜堆後瞧,以為會發現一隻手臂或是光溜溜的腳丫子。除了親自前往我的社區聞上一聞,我會建議好奇者到化學工廠走一遭,在那裡你可以訂購許多有機揮發物的合成品。瓦思的實驗室有成列的標籤玻璃瓶:糞臭素(Skatole)、十字花科蔬菜提煉的引朵(Indole)、腐敗胺(Putrescine)、屍胺(Cadaverine)。而當我在瓦思的辦公室中拔起腐屍胺玻璃試管的木塞時,也許就是他開始倒數我滾蛋的那一刻。即使你從未接近過一具腐屍,你也聞過腐屍胺的氣息。腥臭的魚散發的氣味就是腐屍胺,這是我從引人入勝的《食品科學雜誌》(Journal of Food Science)中一篇名為〈冰庫保存的黑飛魚的死後肌肉變化〉(Post-Mortem Changes in Black Skipjack Muscle During Storage in Ice)的文章得知。這和瓦思告知我的訊息不謀而合。他說他知道有廠商製造腐屍胺探測器,取代了醫師原本在診斷陰道炎時用到的消毒海綿和細菌培養,而我想,用來偵測在飛魚罐頭工廠工作的工人也一樣見效。

合成腐屍胺以及屍胺的市場雖然有限,但是專精的程度不減。「人類遺骸搜索犬」的訓練師使用這些合成物來訓練狗隻。1人類遺骸搜索犬和追捕脫逃的罪犯,或是搜尋全屍的狗隻是不同的。牠們的訓練是讓牠們在嗅測到腐化人體組織特殊的氣味時,警示主人。狗兒在水面上就能嗅出從湖底腐爛殘骸浮上來的氣體和脂肪,來鎖定屍體的位置。牠們能察覺腐屍逗留不散的氣味分子,即使兇手已經將屍體自原地拖走有十四個月之久。
我乍聽幾乎不敢置信。但現在我不再懷疑。我那雙鞋在經過沖洗,外加在高樂士(Clorox)漂白劑中浸泡數月,屍體的氣味仍揮之不去。

瓦利開車載著我們,連同頭頂上籠罩的屍臭烏雲,到了一處河畔餐廳用午餐。帶位的女孩年輕、粉嫩、朝氣蓬勃。她圓潤的前臂、緊緻的皮膚簡直是奇蹟。我想像她聞起來帶有痱子粉和洗髮精的香氣,就像生命和煦、快樂的氣味。我們遠遠避開女侍應生和其他客人,好像我們身旁栓了隻壞脾氣又不可理喻的惡犬。瓦思向女侍示意我們有三位。四位,如果你把「味道」也算進去的話。

「您想坐室外呢?還是……?」
瓦思打斷她:「室外。離別人愈遠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