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搞吧！科學與性的奇異交配 （十週年紀念版）(CKB0060)
Bonk：The Curious Coupling of Science and Sex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生物
叢書系列：科學人文系列
作者：瑪莉‧羅曲
       Mary Roach
譯者：林君文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02月02日
定價：360 元
售價：28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789571373041

【推薦序／醫師 許耕榕｜推薦序／影評、自由作家　但唐謨｜推薦序／AV達人　一劍浣春秋｜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第一章
香腸、豪豬以及客串演出的G夫人
性學先鋒研究生涯中的精采片段

　　夏德（Albert R. Shadle）是小型林地動物性態研究界中首屈一指的專家。到位於印第安納州布魯明頓（Bloomington, Indiana）的「金賽性學、性別與生殖研究中心」（Kinsey Institute for Research in Sex, Gender, and Reproduction）圖書館一遊，你會找到夏德錄製的〈臭鼬以及浣熊交配及其交配後之行為反應〉錄音，一共六捲。（此外，這些館藏旁還有一捲一九五九年的〈異性戀性交過程〉和一捲〈第一二七二五三號受試者自慰〉的錄音。怪不得浣熊的錄音總是不受青睞。）

　　生物學家夏德於一九四○和五○年代任教於水牛城大學（University of Buffalo），那時的生物學對生命基礎的瞭解尚處於混沌狀態。今日的生物學家擁有掃描顯微鏡，蛋白質接受體和基因體定序一覽無遺，反觀五○年代的生物學家，只能將動物關在籠裡，以肉眼觀察交配。夏德在一九四八年的《哺乳動物學期刊》（Journal of Mammalogy）上發表了豪豬交配習慣的研究，他在文中提到：「這些有趣的動物行徑有待進一步的探究。」夏德也打破豪豬一定得面對面才能交配的迷思，其實雌豪豬為了不以背刺相迎雄豪豬，會將尾巴甩至背上，形成屏障。

　　夏德在水牛城大學實驗室中觀察「小刺」、「小強」、「小紅」、「小茉」、「小夜」和「老爹」等數隻豪豬後，發現其中一隻雄豪豬在性興奮時會「以後腿和尾巴站立，陰莖勃起，以直立的方式走向雌豪豬」（我莫名地認為這隻豪豬就是「老爹」）。緊接著，雄豪豬就會進行夏德所謂的「尿液沖洗」，其細節容我不再贅述。除此之外，求偶中的豪豬會「以一隻前足和後腿跳躍，另外一隻前腳掌則握著性器官」。

　　由此可見，想要瞭解人類的性反應，研究動物或許並非上策。然而多年以來，科學家憂心遭到社會非難，又怕職業生涯留下汙點，只能遷就。科學家在進行人體實驗前，先以動物實驗壯膽已成慣例。以性學研究來說，科學家在漫長的等待後，才鼓起勇氣，於實驗室中檢視人類的性興奮。就連以大膽著稱的金賽（Alfred Kinsey）也從事了數星期的實地動物交配拍攝。金賽在奧勒岡州立農業學院（Oregon State Agricultural College）的收穫尤其豐富，共拍攝了四千呎長的色情影片（stag film；編按：stag指的是雄鹿），由牛隻、羊隻、兔子等動物領銜主演，獨缺雄鹿的參與。由於動物的親密關係多半為時短暫，研究牠們的行為得到的都是些基礎知識。基本上，研究成果告訴我們的是，說到性，人類終究是哺乳類的一員。金賽的研究夥伴帕姆洛伊（Wardell Pomeroy）寫道：「我們已知，或曾觀察過的人類性行為，在動物身上皆有跡可尋。」可想而知，帕姆洛伊從未逛過雅虎的小丑癖群組網頁（Yahoo Clown Fetish Group）。

　　為數不少的科學家在一九四○與五○年代，將純粹的野地動物觀察發展至實驗室模式。我無意針對它們多做著墨，因為這些實驗對釐清人類行為的幫助有限，而且過程更是讓人不寒而慄。「挖除雙眼、嗅球並瓦解耳蝸對消除母貓和母兔的交配反應並無影響」這類的研究結論，對理解人類的性愛無益，只是道出了人性的殘虐。

　　許多人認為，第一個身先士卒，涉足人類性反應領域的是麥斯特（麥斯特與同事維吉妮亞．強生合作密切，之後並結為連理）。但早在麥斯特、強生和金賽成為家喻戶曉的科學家前，在紐約布魯克林高地執業的迪更森（Robert Latou Dickinson），已經在其日光充足、美輪美奐的婦科診所中，進行驚世駭俗的研究。從一八九○年起，迪更森即在初診時詳盡記錄每位病人的性史。他的病患可謂五花八門，將世紀末的女性特質一網打盡。

　　人們不假思索，欲以離經叛道的變態詆毀迪更森，但是清者自清，他不過是單純地相信，彆腳的性生活是摧毀幸福婚姻的頭號殺手。既然「婚姻是人類文化根深柢固的習俗」，自然應該採取行動。陰蒂受到矚目的幕後推手就是迪更森。他在早期即倡導造福陰蒂的女上體位。透過測量和訪談，他打破如「愈大的陰蒂愈敏感」，「良家女孩不該撫摸陰蒂」等流傳久遠的陰蒂迷思。（在他筆下，自慰是「正常的性活動」。）

　　迪更森的著作啟發了金賽後來的性學研究。彼時，金賽將源源不絕的研究精力全投注於癭蜂（gall wasp）的物種形成。根據金賽的傳記作者瓊斯（James Jones），當時已高齡八十幾的迪更森除了提供金賽第一份男女同志社群的聯絡名單，還轉交數十份自己歷年來所有「非正統」病患的病例給他。
　　
　　心理學家華生（John B. Watson）是首位主張將性興奮與性高潮置於正式實驗環境的科學家。華生最著名的貢獻，首推在一九一三年創立了「行為學派」（behaviorism）。行為學派相信，人類行為無異於動物行為，都是因為外在事件而引起的系列反應，藉由獎賞和懲罰，就可以輕易形塑的實體。另外，華生樂於透過實驗研究人類行為，也是讓他名氣大噪的原因。大部分的受試者是兒童，最著名的當屬十一個月大的小艾伯特（與胖艾伯特﹝Fat Albert﹞無關），華生透過制約誘發男孩對白鼠的畏懼。華生的研究雖以兒童為主，但他認為在實驗室中觀察成人一樣可行。

　　華生對於科學界研究人類營養、天文，甚至是豪豬性態，卻獨獨對研究人類性態採保留態度，感到萬分不耐。「這毫無疑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課題，」他寫道：「無可否認，這是許多人生活觸礁的導火線。然而相關的科學資訊竟如此貧乏。我們的疑問，不該由母親或祖母來回答，鞏固中產階級道德的牧師與神職人員也不能給予指示。即便是家庭醫生，甚至是佛洛伊德學派的學者，都不該插嘴。我們要的，是具備科學訓練的性學研究生來回答這些問題。」

　　華生筆下的「性學研究生」，指的或許就是蕾納（Rosalie Rayner）。芳齡十九的她是華生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學生，也是他婚外情的對象。華生的朋友柯曼（Deke Coleman）透露，華生和蕾納在做愛時「測量」並「記錄」蕾納的生理反應。倘若此言屬實，他們即為全美首對以實驗方法研究人類性興奮與性高潮的實驗者兼受試者。柯曼還聲稱，華生的妻子發現了實驗的筆記和資料，全數成為往後離婚訴訟的呈堂證供。

　　華生的傳記作者巴克利（Kerry Buckley）認為，這則故事純屬臆測。華生和蕾納之間的婚外情的確屬實，華生本人也坦承，這段感情「讓他的人生觸礁」。當他拒絕切斷與蕾納的聯繫，他失去教職，並從此不見容於學術。但巴克利認為，沒有證據能夠顯示兩人的性興奮研究曾在審判過程中占有一席之地。（不過，華生夫人的律師確實拿出多封情書，作為證據，作家柯恩﹝DavidCohen﹞在另一本華生傳記中曾加以引述。華生表達情感的文句，果然不失行為學派之父的風範：「我全身的反應都是正向的，全部指向妳。所以，我每一次的心跳反應，也都是為妳。」）至於有傳言指出，蕾納和華生研究自己的性反應，巴克利同樣存疑。

　　不論傳言是真是假，華生研究過性反應應為不爭的事實。一九三六年，有人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某處地下室發現了一只箱子，上面標記著「約翰．華生」，箱內則有四樣科學器材。其中一樣為陰道擴張器（鴨嘴鉗），其他三樣用途成謎。一九七○年代晚期，曾有歷史學家為《性研究期刊》（Journal of Sex Research）撰寫一篇關於華生的文章，他耳聞這只箱子的存在，因此聯絡了保管人，表示想要為這些器材進行專業鑑定，並把取得的相片寄給了一組加州的性學研究人員，得到的說法是：「彎曲的管狀物，尾端接著籠式結構，可作為伸入陰道之用。」我並不懷疑專家的判斷，但總覺得他們看到打蛋器時，也會獲得相同的結論。

　　令人訝異的是，華生面臨人生的抉擇時，居然放棄保全他在學界的威望，吃穿不愁的日子以及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終身聘任，而追隨了他的心跳反應，選擇那位女孩。人類的行為，終究不似行為學派人士認定的那般一成不變。

　　從那一刻開始，醫學研究躊躇了十年，才醞釀了足夠勇氣，再度運用儀器測量人類的性活動。

　　金賽所稱的「性興奮與性高潮之生理學研究」中，全然不見「正規科學實驗」慣用的裝置。每個人身上除了彼此的性伴侶，沒有鉤著或插著任何器材。實驗地點位於印第安納州布魯明頓，在金賽自家住宅的閣樓中，松木地板上鋪著床墊。

　　金賽最為人著稱的，當屬他大膽詳盡的性行為調查。（在一九四○和五○年代早期，他和研究夥伴帕姆洛伊、馬汀﹝Clyde Martin﹞、傑哈德﹝Paul Gebhard﹞針對性生活這項議題，訪談了共一萬八千名美國人。訪談內容於後成為兩冊撼動學界的暢銷書，最終也葬送了自己的前途）身為一名生物學家，金賽想探究的不只是人類性生活中的習慣，而是性生理學。金賽研究中心於一九四九年搬遷至空間較大的建築時，原本就有設立專門實驗室的計畫。他希望成就的，其實就是十年後麥斯特和強生所從事的：觀察、記錄並瞭解人體對性刺激的反應。

　　設立實驗室的計畫從未兌現。金賽顯然瞭解，明目張膽地進行實驗過於冒險，因此轉而進行祕密研究。他在閣樓共觀察拍攝了三十次交合過程—包含異性戀與同性戀者—此外，也拍攝約三十位受試者的「自慰流程」。金賽用來自研究中心的「哺乳類動物行為研究」計畫預算，雇用了商業攝影師戴倫貝克（Bill Dellenback），尚稱名副其實。

　　閣樓中的聚會，必然會使讀者質疑，研究的底層流竄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洶湧暗慾。在瓊斯的筆下，金賽以偷窺為樂。我讀後卻認為，瓊斯用來應證窺伺慾望的段落，不過證明了金賽生物學家的身分，他對性學的研究狂熱和研究癭蜂的熱誠不相上下。

　　在斷下結論前，我想親眼觀賞影片，看看傳言中的眼神是否為真。影片中的金賽是位進行研究的科學家，還是個偷窺狂？他是否真的在測量？是否真的有寫下筆記？或許影片可以一次回答這些問題。我聯繫了金賽研究中心圖書館特別館藏的負責人，隨和的威爾森（Shawn Wilson）先生。威爾森回覆如果（如帕姆洛伊書中所言）閣樓實驗真的留下了任何筆記或資料，它們也不在研究中心的館藏之列。至於影片，他只說了「恕不對外公開」，這表示少數人確有管道，但本書作者我瑪莉．羅曲絕不在這份名單之列。威爾森在電子郵件中將影片稱為「金賽色情片」，這樣的形容雖有幾分道理，但無法彰顯這些影片作為科學紀錄的重要性。

　　麥斯特在一九五四年踏上性生理學的研究之旅。同年，保守分子的炮口正對準金賽，火力全開。「洛克斐勒基金會」（The Rockefeller Foundation）因為資助金賽的研究，成了國會調查的目標。（基金會隨後終止對金賽的贊助。過不到兩年，他就辭世了。）

　　麥斯特當時於聖路易斯的華盛頓大學任婦科醫師。他無懼保守的政治氛圍，毅然展開研究，可謂勇氣過人。其計畫的定位為大型、公開的研究，專攻人類性興奮與性高潮。要為如此冒險的計畫爭取資助和核准，在一九五四年，或是當今的美國，皆非易事。也難怪麥斯特費盡心思，打造其研究客觀、科學、符合道德標準的形象。根據麥斯特的說法，雇用維吉妮亞．強生，是為了替研究增補一位「翻譯員」，協助他瞭解女性對性經驗主觀的描述。而女性成員的加入，多少平息了傷風敗俗的指控。金賽主動拉攏美國性態分類中的邊緣人，麥斯特卻刻意過濾一般「社會或性學定義下，行為脫軌的個人」。（研究小組在實驗室中觀察男女同志，卻未將他們納入計畫樣本之中。此部分，請容我之後再交代。）兩百七十六對至實驗室報到的受試者全為已婚異性戀者，而且絕大多數任教或任職於華盛頓大學。這項計畫由「生殖生物學研究基金會」（Reproductive Biology Research Foundation）贊助，除了隻字不提「性」之外，一切研究按照實驗設定，隨處可見科學儀器和身著白袍的專業人員。

　　麥斯特和強生於一九六六年將計畫成果集結成書，定名為《人類性反應》（Human Sexual Response；醫學期刊以其內容色情為由，拒絕刊登）。麥斯特於一九八三年「性科學研究學會」（Society for the Scienti_c Study of Sex）會議的演講中回憶道：「恐嚇信件不可思議的多，研究發表後有一年半的時間，光是為了回信，我們就多雇用了好幾位祕書。」

　　如果讀者能成功殺出層層堆砌的專有名詞，克服隱晦的書寫，這絕對是一本傑出的著作。金賽及其之前的研究者皆忽略了女人雙腿間的不凡。以外陰唇為例，她們之所以遭到忽視，是因為科學家以為外陰唇的作用僅止於包覆。金賽認為，外陰唇在性行為一連串的變化中毫無地位可言，亦無證據顯示她們「有任何重要的貢獻」。麥斯特與強生卻不以為然。其他的部位會因為性興奮而腫脹甚至突起，外陰唇卻變薄，變得平坦。此外，麥斯特觀察到她們自「陰道出口」分離。麥斯特以拐彎抹角的招牌風格揣測：「這可能是為了預期後續的駕乘，企圖以非自主性的神經生理反應，消除任何外在阻礙。」簡而言之，外陰蒂準備迎接登門造訪的來客。

　　雖不見得人人都會感到好奇，但有些讀者或許會納悶，麥斯特到底如何成為陰道變化研究的先驅。有兩種方式。一如迪更森多年前進行的觀察，研究人員在鴨嘴鉗撐開陰道、受試者自慰時，聚精會神地向內窺視。但麥斯特無意將研究局限於性興奮及自慰高潮，他想掌握性愛過程中子宮頸與陰道的動態。邏輯上，這是不可能的任務。飛船停泊於機棚內時，你是不可能看到棚內景觀的。所以，麥斯特需要一個看得見的陰莖。

　　事不宜遲，他打造了一架陽具攝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