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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鼻子的回憶
鼻子的觀點敘述的 科學史
是什麼氣味?
聞起來像錢
娛樂的鼻子:速簡史

譯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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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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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IN0026)──勾勒性與美的曲線
The nose: A profile of Sex, Beauty, and Survival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生物
叢書系列:INTO系列
作者:嘉博兒‧葛雷瑟
       Gabrielle Graser
譯者:許瓊瑩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4年05月17日
定價:250 元
售價:19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0頁
ISBN:97895713412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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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鼻子的回憶鼻子的觀點敘述的 科學史是什麼氣味?聞起來像錢娛樂的鼻子:速簡史



  關於鼻子的回憶

在成長期間,我很早就明白自己擁有──亦或那是我發展出來的?──一種對氣味超乎尋常的敏銳感應。大半時候這如同一項天賜──我能在電線著火之前就聞出焦味,預測天氣的轉變,在食物行將腐壞之際就察覺不妥。可是這第五感官也逼得我先他人之憂而憂,甚至在正常的警訊出現以前,我的鼻子就能感受到危機或懼怕。在我還小的時候,有一次父親的手指被鋼絲圓鋸切到。他才衝進屋裡,我還沒看到染紅木質地板的血漬,還沒看到母親驚嚇的表情,就聞到了血腥味。鼻子太過敏感也容易引起我的不適:濃重的香水味、汽油味,甚至旁人的口臭,都會令我噁心頭痛。

我們家有四個孩子,住在瞭望奧瑞岡卡士凱德山脈(Cascade Mountains)的一座美麗而孤立的農場。在鄉下,氣味標示著季節──無論是勞動,休耕,甚至是哀悼的季節──就和日曆排組月份一樣地嚴謹。有一年潮濕的四月,空氣裡滿是風信子甜膩的香味。它們在附近的草原上怒放,無視於僅距數步之遙,那個種它們的人正奄奄一息。當他動也不動地躺著,我父親是他的獨子,採了滿滿一束矮莖花朵,用果醬罐子裝著,帶來老人的床邊。他灰澀的臉孔陷在枕頭裡,吃力地呼吸。我父親靜靜把一些祝福的卡片和藥瓶子推到床頭桌的一角,然後把紫色花束輕輕放下。祖父的鼻翼突然掀動起來,就像從睡夢驚醒時,乍然睜開眼睛一般。他青黃枯槁的手探向父親相迎的手掌,緩緩把頭轉向花朵。「把花移近一點,兒子,」他喘著氣說。我站在角落裡,怕得不敢靠近。

那年秋天,我們在他墓地旁邊埋了一些那種花的球莖。本是春天的象徵,這花卻喚來略顯凝滯幽暗的醫院氣息,雕琢的花崗岩墓石,和父親紅了的眼眶。

說到頭,教我聞味的人是父親。他是一個擅於表達的人,文字卻非他的語言。小孩子都是從模仿來學習溝通,我也是如此而長於此道。早上要帶我們去上學時,他會在打開卡車咿呀的銹門之前稍做停留,手中握著咖啡杯,深深的吸一口周圍的空氣,彷彿吸進去的是生命。「聞一聞,」他命令,然後我們就會盡責地吸氣,一方面是要取悅父親,另一方面也是試圖抓住那看不見也聽不見的重要東西。

我父親和祖父一樣,是個農夫,對土地的奉獻如此深情,你會以為是上帝在西奈山把這塊土地給了我們,而且是指定給我們的。他用儀式來鞏固和這座農場的聯繫,彷彿要說服自己,屬於我們的將永存不變。

隨著時光,我逐漸了解到他深深吸氣,試著捕捉那風中來去不定的氣味的意義。因為氣味會告訴你,穀物何時成熟;吸一口早晨的空氣,你就能知道,今天收割是不是太潮了,若要施肥是否會太乾了。

在條件合宜的日子,農夫會在收成後的田裡放火殺蟲和燒粗糠。不從事農作的人自然會抱怨那股臭味和危險。只要風向稍有改變,濃煙很容易就會瀰漫到公路上,阻礙駕駛人的視線,造成死亡車禍。每次報上報導有人對此事感到疑慮,母親因為氣憤字裡行間有對農人不敬之意,總是憤而把報紙摔到地上。連滾滾黑煙捲上明亮的八月日頭,燒焦的麥碎片沾上我們的晾衣繩,她仍然不減填膺的義憤。「聞起來像錢,」她會喃喃自語地說道。

這是因為對我母親而言,氣味也具有圖騰式的意義。但是它們並不代表我們的生計,也不告訴我們何時可收成穀物。它們象徵著某種更為奧秘的東西:她的心情。冬天時,只要一醒來,我就會知道橫在我家前面的那條溪,什麼時候會暴漲。溪水在雨季上漲,外人就進不來,而我們頂多只能靠著那輛老舊生鏽的四輪傳動車去學校,去雜貨店。隨著上漲的溪水,擔憂無助之感也油然而生。我一聞到潮濕陰鬱的空氣和多泥腐苔的溪水,料想母親的情緒就快要跟著低落了。

然而在所有徵象當中,最大的一樣,應屬食物的氣味。作為一九五○年代產物的母親,從小就被教養要做一個淑女,上機場要穿尼龍絲襪,講話絕不得高聲。她常常告訴我們,我們就是她的事業;她別無他求。受過師範教育的她,對知識充滿了好奇。但是如果我們就是她的工作,她根本很少有時間閱讀。還有,當然了,還要幫忙經營一座四千英畝大的農場。收成期間,她要餵飽一群人──在收穫好的日子,這個負擔還不算太難。她細長的頸子成天彎向熱氣蒸騰的鍋子,強壯的雙手不停揉著麵糰,她就像沉浸在小說裡的讀者一樣,整個人消失了,絲毫不覺時間飛逝。

但是有時候家事繁重、要養育四個孩子,還要擔憂天氣(在農家,這是無時不在的煩惱)等壓力,會突然讓她很暴躁。有著大理石檯面和光亮的不鏽鋼水槽的廚房,是母親神聖不可侵犯的避難所,但有時也會成為她和我們的囚牢。無論是荷爾蒙失調,和父親鬧口角,或只要有一個孩子感冒,她的心情就會從快樂的一端擺盪到另一端,而對她而言,唯一的出路就是烘焙糕餅:酸奶油巧克力蛋糕、肉桂捲、一層層疊上放涼鐵架的雀巢巧克力碎片餅乾。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我可以聞到從打開的窗戶傳來一陣陣巧克力香,或酸酵母麵包的厚實味。

有一次,我打開家門時,發現我面臨一項屬於成年人的非常考驗。患有氣喘病的弟弟趴在沙發上,呼吸困難。糖燒焦的嗆鼻煙霧從烤爐裡滾滾冒出,而母親則癱坐在流理台旁,十指深陷在黑髮當中(食用過量巧克力引起的偏頭痛)。她似乎對周遭一切毫無所覺。我不記得當時自己先做哪一件事:熄火,照顧弟弟,或用無線電對講機找個人送媽媽去醫院拿止痛藥。

在夏天和下雨的週末──特別是在下雨的週末──母親會帶我和姊妹們去祖母的美容院,那是靠近郡立機場的一棟白色矮建築。我們都有長長的金髮,但是我的最「難搞」。它是麥色的,厚厚的一束掛在背後。「妳這頭髮老下不了決心到底是要捲還是直!」奶奶嘆氣說,彷彿那是一項人格上的缺點。所以她試著幫頭髮下決定,硬是把我安插進客人的預約空檔。有時她會把它燙直,讓頭髮像簾子一樣垂在我的臉側,淡淡的髮梢乾焦味便會時時鑽進鼻孔,流連不去。有時她則用手指將頭髮繞進一圈圈的髮捲,然後用有長梳針的梳子沾綠色的定型乳液,那乳液聞起來像一種空氣清新劑發出來的假松香。

有一次,她堅持要幫我們所有的人燙頭髮。她在我們的頸項圍上一圈白紙,令人發癢,再用塑膠罩子包住肩膀,然後帶領我們,一個跟著一個,穿過一排排隔間用的粉紅色塑膠珠簾。珠簾搖搖晃晃,發出輕微的撞擊聲,直到我們洗好頭髮為止。之後,滿頭冒著燙髮劑臭氣的我,被放逐到熱烘烘的塑膠吹風機底下,風從機器小小的洞口不斷掃出來。女客們又說又笑,甚至興奮得拍大腿,可是因為吹風機嗡嗡作響,我什麼也聽不見,所以就翻起平日被禁讀的過期《柯夢波丹》(Cosmopolitan),或望著飛機像得了痀僂病的昆蟲似的,搖搖擺擺地起飛降落。

美容院的空氣和農場溫和的味道有若天壤之別。那裡面沒有什麼是自然的──沒有新鮮的黑莓,沒有火光嗶剝的柴爐,沒有插在花瓶裡纖柔的玫瑰。奶奶喜愛香味,但全都不是來自大自然。每天早上,她給自己灑上「玉肩香水」(White Shoulders),趁客人在粉紅色的人造皮革躺椅上候「乾」的時候,她會給自己發紅的雙手抹上有水蜜桃香的護手乳。休息的時候,她會坐下來,架起兩腳,和客人分享一包「維珍妮」香菸(Virginia Slims)。女客們會把落在雜誌上的煙灰,彈進座椅手把上鑿空的小小鋼製煙灰缸。

香菸、指甲油、中和劑、染髮藥、鮮藍色的美容院專用消毒劑。種種氣味刺鼻嗆人,但是它們也代表了自由。如果說農場的感覺像鄉間民宿,那麼奶奶的店就像路邊酒吧。女人來這裡吞雲吐霧,兼燙髮改變造型。她們在領薪日當天(十五日和三十日總是客滿),在製紙廠值完班以後來報到。她們通常都有惡夫劣子,祖母給她們提供忠告,就像灑定型膠水似的,足量慷慨,不另收費。

有時候,製紙廠的硫磺味會往我們這邊吹過來,甚至壓過了店裡的各種味道。但最糟糕的還是夏日雨後悶熱的下午。街尾有一個師傅在改裝的車庫裡做生意,麋鹿解體的腥臭似會滲牆而入。在這種午后,奶奶就點起進口商店買的香,以傳教士面對罪人的狂熱,四處揮舞薰香。但是沒有任何氣味抵得過腐屍的臭味,更別說是廉價的茉莉花香了。

氣味,以及它們所促發的回憶,以費解的方式回到我身邊。有幾次,它們所造成的震撼還讓我訝異不已。在離開故鄉小鎮近二十年以後,有一個躁熱的上午,我走在曼哈頓,正要去給一群銀行家和心理學家演講。我還沒準備好要說什麼,沿著黏膩的街道踽踽而行,一邊開始焦慮起來。我經過一個地下鐵車站,一股尿味混合著烤熱狗和甜膩的烤焦糖花生的刺鼻味迎面襲來。一個正對著手機滔滔不絕的女人走過身邊,留下一陣「永恆」(Eternity)香水味。而當一名多明尼加婦女打開一家擁擠的美髮沙龍大門時,我正處於恐慌發作的邊緣。然後,一陣熟悉的氣味撲來──染髮藥、揮發液、中和劑;我居然覺得好多了。我忘了演講這回事,回到了在奶奶店裡那些長長的午后,那些在等待捲髮烘乾時,以覆盆子夾心餅乾和橘子汽水當午餐的午后。

有一年春天的某日,我兩個大女兒都還小的時候,她們和我一同去超級市場。我們推著購物車經過賣復活節促銷品的廉價花攤,我的大女兒駐足嗅著一些紫色的花朵,它們正好擺在與三歲小孩鼻子一般高的位置。「好漂亮,」她說,接著就把一只塑膠盆塞到我面前。才嗅了一下,我已是熱淚盈眶。二十多年來,我一直在躲著風信子,因為那是祖父過世的痛苦紀念。

還有數年前的一個冬天,在紐約一個寒冷的週六,我正邁向位於山坡上的家走去。廚房的窗戶半開著,一陣溫暖的烘烤香飄向我們郊區的街道。這裡離我幼年彎曲的碎石車道十分遙遠,但是香味卻是一模一樣。我的手裡還提著幾個袋子,腳下的步伐竟不自覺的轉為快跑。我衝進家門,預期面對災難,卻發現外子和女兒們咯咯笑著,一邊偷拎著罐裝即可切烤的餅乾麵糰吃。就在那當下,我忽然明白,愛好烹飪如我,為什麼從來不烤糕餅。過去我總是抱怨必須正確用料是多麼麻煩。但是那溫暖的巧克力香讓我恍然大悟,為什麼我總是避免烤餅乾和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