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

關 於 本 書

‧內容簡介
‧作者簡介
‧譯者簡介
‧目 錄

線 上 試 閱

譯序
書摘 1
書摘 2
書評1
書評2
導讀

作 者 作 品

滅頂與生還
滅頂與生還

物理化學

【類別最新出版】
超實用.科學用語圖鑑:物理、電、化學、生物、地科、宇宙6大領域讓你一次搞懂136個基礎科學名詞
神的方程式:對萬有理論的追尋
研之有物:見微知著!中研院的21堂生命科學課
六極物理:極快、極大、極重、極小、極熱、極冷,探索極限世界
一次搞懂量子通訊


週期表(CK0003)
Il Sistema Periodico ( The Periodic Table )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物理化學
叢書系列:科學人文系列
作者:普利摩.李維
       Primo Levi
譯者:牟中原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8年07月28日
定價:250 元
售價:198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48頁
ISBN:957132616X

已絕版

 轉 寄 給 朋 友

 發 表 書 評 

 我 要 評 等 

Share/Bookmark

線 上 試 閱

 

譯序書摘 1書摘 2書評1書評2導讀



  書摘 2

對風俗有興趣的人,那些談到天主教的字就更有意思。此處,原始的希伯來文形式就變化得更厲害了。有兩個理由:第一,祕密是絕對必要,萬一異教徒聽懂了,可會召來褻瀆之罪,第二,用意本來就是要扭曲,扭到否定意義,去除原來超凡德性。同樣道理,在所有語言裡,「魔鬼」都有各種文飾的講法,不講它,指的郤是它。教會(天主教)是叫toneva,它的來源我無法查考,也許只從希伯來文取其音;而猶太會堂則謙虛地只叫scola(學校),一個學習成長的場所。對等地,教士不是用rabbi或rabbenu(我們的教士),而是用moreno(我們的老師)或khakham(智者)。事實上,在「學校」裡,人不是被基督徒中狠毒的khaltrum所苦:khaltrum或khantrum是天主教徒講究儀式和偏執的結果,因為多神而拜偶像,令人無法忍受。(「出埃及記」第20章第3節:「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有別的神,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不可向任何偶像跪拜。」)這個詞在長久詛咒中成長,來源已不可考,幾乎可確定不是來自希伯來文,而是某種猶太-義大利隱語中的形容詞khalto,亦即「偏執」,用來形容崇拜偶像的基督徒。

A-issa是聖母(就是「那女人」)。而全然不可解、祕密的字--可預料到的--是Odo,當無可避免時,壓低聲音,四處張望,用這字指耶穌。越少提基督越好,因弒上帝之神話難以磨滅。

還有很多從禱文、聖書來的字。上世紀出生的猶太人,大致都熟讀希伯來原文,至少懂得部份;但成了隱語時,就任意扭曲。Shafokh這字根,意指「傾倒」,它出現在「詩篇」第79章(「願你將你的忿怒,傾倒在那不認識你的外邦,和那不求告你名的國度」)。我們的老祖母們就把fe sefokh(to make a sefokh) 用來形容嬰兒嘔吐。Ruakh(複數rukhod) 意指「呼吸」,出現在黑暗而可敬的<創世記>第二句(「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從這發展出tire "n ruakh(放屁)這生理詞,由此可看出一點選民與造物主間特殊的親密感。舉個實例吧,多年來流傳著雷琪娜姨的一句話,她和大衛叔坐在波街上弗羅里奧咖啡店,說:「Davidin, bat la cana, c"as sento nen le rukhod!」(「大衛,用力跺你的拐杖,免得人家聽到你放屁!」)這是夫妻間親密的話。那時,拐杖是社會地位的象徵,就像今天坐特等艙旅行。譬如,我父親有兩把手杖,平常是用竹拐杖,禮拜天則用籐手杖,杖柄鑲銀。他不用手杖撐身體(無此需要),而是在空中比劃,及用來趕無禮的狗,簡言之,那是一個和粗俗大眾區隔的權杖。

一個虔誠的猶太人,應該每天頌禱barakha這詞上百次。他應深深感恩,因每次如此做,就履行了與神的千年對話。雷翁寧爺是我曾祖。他住在蒙弗拉多,有扁平足,而他屋前巷子鋪了圓石頭,他每次在上頭走就腳痛。有天出門,發現巷子改鋪了平石板,他高興得大呼:“N abrakha a coi goyim c"a l"an fait I losi!”(祝福那鋪路的不信教者!)至於詛咒,有一怪詞meda meshona,直譯是「怪死」,但事實上是模仿皮埃蒙特語assident,在義大利語直說就是「去死吧!」雷翁寧爺還留下了這句怪話:“C"ai takeissa "na meda meshona faita a paraqua.”(願他碰上狀如雨傘的災難。)

我也沒法忘掉巴伯里柯,他只早一代,差點就是我真正的叔叔。對他,我有清晰而複雜的回憶,他不是其他前面說的「固守某種姿態」的傳奇性人物,而是活生生的記憶。本章開始所說的惰性氣體的比喻,對巴伯里柯是再貼切不過。

他學醫,也成了個好醫生,但他並不熱愛這世界。也就是說,他雖喜歡人(尤其女人)、草原、天空,但可不愛辛苦工作、承諾、時程、期限、為前程而處心積慮、為五斗米而折腰。他會想出走,但太懶沒做。有個愛他的女人,他則心不在焉的容忍她。女人和朋友們說服他去考越洋客輪的船醫,他輕易考取,從熱那亞到紐約航行了一次,回到熱那亞就辭職了,因為在美國「太吵了」。

那以後,他就定居在杜林。他有好幾個女人,每個都想嫁他、拯救他,但他認為結婚、診所、開業都是過多的承諾。在1930年代,他已是個怯懦的小老頭,深度近視,也沒人理。他和一個壯碩粗俗的goya女人同居,不時怯怯地想離開她。他喊她“"na sotia”(瘋子)、“"na hamorta”(驢子)和“"na gran beema”(巨獸),但總是略帶不可解的溫柔。那goya甚至想要他samda(受洗,字面解是「毀滅」),他則總是推拒--並不是出於宗教信念,而是沒動機,事不關己。

巴伯里柯有12個兄弟姊妹,他們給了他女伴一個殘忍的名字「瑪娜嗎啡娜」(嗎啡姨)。這女人既是異教徒又沒兒女,不能真算是個瑪娜;事實上對她,瑪娜這頭銜代表恰好相反的意思,一個「非瑪娜」,不被家族承認的人。而這名字殘忍,是因為它可能不正確的暗指,她利用巴伯里柯的空白藥單取得嗎啡。

他們兩人住在凡奇里亞街一個髒亂的閣樓。叔叔是個有智慧、有能力的好醫生,但他鎮日躺在那兒看書讀舊報紙。他記憶奇佳,閱讀廣博,深度近視讓他戴著酒瓶底厚度的眼鏡,書只離臉3吋。他只有出去行醫時才起來,因他幾乎從不要錢,常有人來求他。他的病人多是住在郊外的窮人,他會收下半打蛋,菜園的菜,或舊鞋子作為診費。因沒錢坐街車,他走路去看病人。路上,透過近視眼微弱的視力,看到小姐朦朧的身影,他會上去在一呎距離仔細打量,弄得人家不知如何是好。他幾乎不吃東西,好像無此需要,最後以90高齡,尊嚴地過世。

費娜奶奶排斥世界的程度和巴伯里柯不相上下。她們4姊妹都叫費娜:因為從小4姊妹都先後被送到同一個叫戴費娜的保姆那兒,她叫這些小孩同一名字。費娜奶奶住在卡馬諾拉一棟2樓公寓,很會鉤織。86歲時,她得了個小病,那時女士常有,現在則似乎都神祕地消失了。從那以後20年,直到過世,她再也沒出過門,禮拜時,她就在滿佈花朵的陽台向從scola(會堂)出來的人揮手。但她年輕時一定不一樣。她的故事是:她丈夫帶蒙卡弗教士來家做客,這教士是一個博學廣受尊敬的人。家裡沒什麼吃的,她在他不知情下,讓他吃了豬肉。她弟弟巴伯拉弗林(拉飛爾),在升格成巴伯之前,人稱“l fieul d" Moise "d Celin”(色林摩西之子),現因賣軍用物資而成富人。他愛上加西諾的瓦拉布里加夫人,她是個大美女。他不敢公開追求,給她寫很多從沒寄的情書,然後給自己寫熱情的回信。

馬欽叔也有段失意的愛情。他戀上蘇珊娜(希伯來文是「百合」之意),是個輕巧、虔誠的女人,擁有百年特製鵝香腸的祕方,用鵝脖子本身做香腸的外膜。因此在Lasson Acodesh(「聖言」,即我們所討論的術語)中,脖子有3種相似詞留傳了下來。第一個mahane是中性字,代表脖子的字面意思。第二個savar只用在隱喻,例如「有斷頸危險的快速度」。而第三個khanec就非常委婉且有暗示性,指可被阻絕、斷去的重要通道,例如「斷你生路」。Khanichesse的意思則是「上吊自殺」。好了,馬欽當蘇珊娜的助手,在她廚房兼工廠和店裡幫忙,她架子上有香腸、聖物、護身符和祈禱書。蘇珊娜拒絕了他,而馬欽惡毒報復的法子,是把祕方偷賣給一個goy。顯然,這goy不懂它的價值,因蘇珊娜死後(遙遠以前的事),市面上就找不到這祖傳的鵝香腸了。因這令人厭惡的報復,馬欽叔就被開除「叔」級了。

最古最古,充滿惰性,籠罩在層層傳說之下的是那令人難以相信,化石級的巴伯布拉敏,來自切里的我外婆的叔叔。很年輕時他就很富裕,從貴族手上,買了很多切里附近的農地。親戚靠他,吃喝跳舞旅行浪費了他不少錢。有天,他媽米爾卡(女王)姨病了,和丈夫吵了很久,終於決定僱個haverta做女佣。之前,她有先見之明,總是拒絕家裡有其他女人。果然,巴伯布拉敏愛上這haverta,也許這是他第一個有機會遇上的可愛女人。

她名字沒傳下來,但德性大家知道一些。她豐滿而美麗,有雙壯觀的khlaviod(乳房):這詞在古希伯來文沒有,那時khalav指「牛奶」。她當然是個goya,傲慢無禮,不識字,但燒一手好菜。她是個農家女,在家裡打赤腳。但這就是我叔叔愛死的地方:她的腳踝,直率的言語,和她的菜。他和女孩沒說什麼,但告訴他父母他要娶她。他雙親馬上發狂,叔叔就躺上床。他就留在床上22年。

那麼多年布拉敏做什麼呢?有很多說法。毫無疑問,大多時候,他把日子花在睡覺和賭錢。據說,他經濟狀況垮掉是因為「他沒夾好」債券,或因為他信任一個mamser(雜種)管理他的農場,那人把它賤價賣給自己的同伙。米爾卡姨完全料中,我叔叔就這樣把全家拖垮了,到今天他們還為這後果悲嘆。

也據說他在床上讀了不少書,最後也算成了公正有知識的人,在床邊還接見切里名人並仲裁爭執。也聽說,那同一個haverta,也到床上去了。至少我叔叔自願上床閉關的頭幾年,晚上還會偷溜出去到樓下酒店打彈子。但他總算是在床上待了幾乎四分之一世紀。當米爾卡姨和所羅門叔過世後,他娶了個goya,真的帶她上了床。到那時,他腿已完全無力站起來。1883年,他死時很窮,但名聲可富,精神也平安。

做鵝香腸的蘇珊娜,是我祖母瑪利亞奶奶的表姊。奶奶留下1870年在相館照的一張膠腫、盛裝打扮的相片。在我小時遙遠的記憶,她是個邋遢、皺皮、暴躁、聾透了的老太婆。直到今天,不知怎麼搞的,櫥子裡最高架子上還有她的寶貝:黑絲花邊披肩、絲織巾、一個長了四代霉的貂皮手筒、刻有她名字的巨大銀器。好像,歷經五十年後,她的靈魂還回家來看看。

年輕時,她可是個令很多人傷心的大美女。年紀輕輕她就守寡了,謠傳先祖父受不了她的不貞自殺了。她獨自節儉地帶大3個男孩,令他們讀書。但到年老,她讓步了,嫁了個天主佬醫生,一個堂皇、寡言、大鬍子的老人。自此以後,她就傾向古怪小氣,雖然年輕時,她像多數美麗被愛的女人一樣慷慨大方。隨著年歲的增長,她逐漸斷絕家庭溫暖(本來大概就不是很深)。她和醫生住在波街一個陰暗的公寓,冬天只有一個小富蘭克林爐,幾乎暖不了。她不再丟掉任何東西,因為都可能有用處,連乳酪皮、巧克力箔紙都留著--她用箔紙做銀色小球,好送給教會以「拯救黑人小孩」。也許因害怕自己的選擇錯誤,她輪流去佩俄斯五世街的猶太scola及聖歐塔維奧教堂做禮拜,她似乎甚至還去告解呢!1928年,她八十多歲過世,一群身著黑衣,邋遢的街坊鄰居為她送終,由一個叫西林柏格夫人的女巫帶頭。雖然為腎臟病所折磨,奶奶到最後一口氣還小心地骷著西林柏格,怕她找到藏在床墊下的maftekh(鑰匙),偷走manod(錢)和hafassim(珠寶),後來證實這些東西都是假的。

她死後,她兒子和媳婦氣急敗壞地花了幾星期清理屋裡堆積如山的垃圾。瑪利亞奶奶不分青紅皂白,存下垃圾和寶貝。從雕工複雜的核桃木櫃子裡蹦出成千的臭蟲,有從沒用過的床單,又有打補釘脫線、薄得透明的床單。地下室中有幾百瓶好酒,都已經變成醋了。他們找到八件醫生全新的大衣,還塞了樟腦丸,但她允許他穿的唯一那件郤打滿補釘,衣領油膩。

對她,我不記得很多,爸爸喊她媽姆(也用第三人稱),帶著孝意地愛說她的絕事。每星期天早上,爸帶我走路去看瑪利亞奶奶。沿著波街,我們走去,一路爸爸停下摸摸貓咪,聞聞美食,翻翻舊書。爸爸是工程師,口袋總裝著書,認識所有豬肉販子,因他用計算尺算所買的豬肉。他買時並不輕鬆,並非宗教原因而是迷信。打破食物禁忌令他不自在,但他愛豬肉,只要看到豬肉店櫥窗,每次都無力抗拒。他嘆一口氣,閉嘴詛咒兩下,以眼角骷我三次,似乎怕我批評或期望我的贊同。

當我們到公寓台階下,父親按鈴,奶奶來開門,他會對她耳朵大喊:「他考第一名!」祖母有點不情願地讓我們進去,帶我們經過一串積滿灰塵、沒人居住的房間,其中一間有奇怪的儀器,是醫生半棄置的診所。很少看到醫生,我也不想看到他。尤其是自從有次我無意中聽到爸爸告訴媽媽,有人帶口吃的小孩就診,他拿剪刀把他舌下的筋肉剪掉。當我們到了起居室,奶奶會挖出一盒巧克力,總是同一盒,給我一顆。巧克力已叫蟲咬了,我困窘地趕快藏進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