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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大象(CK0013)
When Elephants Weep : The Emotional Lives of Animals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動物、植物
叢書系列:科學人文系列
作者:傑佛瑞.麥森、蘇珊.麥卡鍚
Jeffrey Masson, Susan McCarthy
譯者:莊安祺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0年04月18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12頁
ISBN:95713303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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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前言|書摘 1|書摘 2|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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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牠也有愛恨嗔癡
笛卡兒派的科學家冷酷無情地毒打狗兒,
他們說,動物就像鐘一樣,被打時所發出的叫聲,
只不過是彈簧遭觸碰所發出的噪音,
牠們的身體並無感覺。
在印度恆河,一隻盲河豚正在尋覓伴侶;在暗黑的水面下,牠睡在伴侶身旁。這種河豚藉著聆聽回聲,找到牠們所想所要的一切,根本不需要視力。在牠們頭上的天際,有兩隻鶴鳥從中國大陸往東飛返位於西伯利亞的繁殖地。這兩隻鶴鳥在一哩高的空中,用金黃色的眼睛朝下俯瞰,牠們心裡在想什麼?盲河豚的心裡又在想什麼?雖然牠們和我們並不生活在一起,但我們卻能想像牠們生活中的大風大浪和滿足欣喜。盲河豚從滿是泥濘的水中探頭,或鶴鳥在飛行中引頸時,我們心中突然產生一股親切感,因為我們發現了共享情感的傳承——牠們有情感,我們也有情感——不論要探知牠們的情感有多麼困難。
120 年前,達爾文在《人類和動物的情感表達》一書中,探觸了動物情感的領域,但其後卻罕有科學家承認、研究,甚或揣測這個課題;阻礙的力量太強烈、太堅決了,使得它幾乎成了禁忌。有關動物的學術文獻雖然包括了許多觀察、說明和軼事,顯示動物可能體驗、表達情感,至少有深入探究的必要,但幾乎沒有任何相關研究。
在非洲坦尚尼亞負責「大象控制工作」的狩獵監察官羅許比(G. G. Rushby),看到草叢中有3 隻母象和一隻半大不小的公象,由於他負責控制大象的數量,因此舉槍射死了所有的母象,公象也受了輕傷。令他難過的是,他突然看到原本跟著母象,卻因藏身草叢而沒被發現的兩隻小象。羅許比走向牠們,邊喊邊揮舞帽子,希望把牠們趕回象群,好讓其他的象收養牠們。受傷的公象一臉茫然,不知何去何從,而那兩頭失去母親的幼象非但沒有逃走,反而緊緊跟在公象身邊,保護牠免於危險。
恐懼、同情、勇敢,這類說法都可以證明動物具有深厚的情感經驗,然而科學文獻中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討論。一次偶發的事件通常只能稱為「軼事奇聞」,然而我們卻不該忽略這些罕見的事跡。「用稗官野史做為證據」,這樣的帽子科學家可消受不起,因此就算蒐羅這類奇聞,或讓事件重現,學者也不敢嘗試。靈長類學者沙維其朗波在討論黑猩猩雪曼和奧斯丁使用象徵表達己意的能力時,雖然記錄牠們會隨興組合各種特別的象徵,「是我們現有最重要的資料」,但她也附帶一筆,「我們一直避免公開發表報告所描述的事件。」
的確,要學者以軼事奇聞為證,自有其障礙,例如整個事件發生的環境無法控制、缺乏詳細的資料記錄、單一事件也無從記載任何統計數字。但縱使詳盡記錄整個在實驗者控制之中的事件,如雪曼和奧斯丁所用的象徵組合,學者也不願採信只發生單次的事件。相較於個人經驗,實驗證據的可信度幾乎已經超乎邏輯的範圍,達到宗教的崇高程度。
珍.古德認為科學界不願接納軼事做為實證,是影響整個學界的嚴重問題。「我一直在收集軼事,因為我覺得它們實在太重要了。然而,大部分的科學家卻對軼事嗤之以鼻:『喔,那不過是偶發事件。』何謂軼事?就是詳細描述一個不尋常的事件。」她提及一名負責記錄印度恆河公猴(rhesus monkey)對母猴反應的助理所舉的例證,這些母猴有的注射了荷爾蒙,有的摘除了卵巢。「她告訴我……最教人迷惑的是,有一隻老母猴不論處於哪一種狀況,包括最後摘除牠的卵巢,都依然最受公猴喜愛。但牠只是一個特例,因此遭到忽視。其實一定有上百萬類似的觀察,只是從未列入記錄而已。」這樣的觀察其實可以提供相當豐富的調查和分析資料,然而後者卻付之闕如。雖然我們慣用與情感無關的辭語描述這樣的事件,但貧乏的描繪未必比較正確。
本書把「情感」界定為主觀的經驗,就如一般人在說:「我很難過」「我很快樂」或「我感到失望」「我想念孩子」的意思一樣。情感和感覺、熱情、感受,或科學家所稱的「情緒」息息相關,指的是你所感受到的內在情感狀態。
猜猜大象的心
大部分和動物同作同息的人,如馴獸師,都認定動物具有情感。馴養大象的人就明白,如果忽視大象的「心情」,就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英國哲學家米吉莉(Mary Midgley)說得好:
顯然象伕對大象的想法可能有誤,因為他們犯了『移情』的謬誤,亦即以人類的模式來解釋大象的表相行為,這是不恰當的。但若他們不理會大象每一天的感受——牠們是否開心、生氣、害怕、興奮、疲憊、疼痛、疑心或憤怒,那麼不但會失業,通常還會丟了小命。
如果馴獸師不顧動物的感受,訓練工作往往收不到成效。有些訓練員說,某些動物的訓練效果比其他的更好,是因為他們比較了解這種或這幾隻動物的感受。馬戲訓練員戈柏—威廉斯(Gunther Gebel-Williams)表示,他所訓練的老虎情感各異:「並不是每一隻老虎都可以跳火圈,首先我得從 20 隻老虎中,找到不怕火的幾隻,這可不容易,因為大部分的老虎都不願靠近火焰。」
馴獸師如果擔心自己會犯移情的錯誤,就會碰到障礙。加州聖拉斐爾導盲犬訓練中心的主任岱爾羅斯(Mike Del Ross)就說:「你越能敞開心扉,就越能專心解讀狗兒的想法。」
如果狗兒沒有情感,馴狗師還願意訓練狗兒嗎?這個問題考倒了他們,芬格(Kathy Finger)回答:「恐怕不會,因為我覺得解讀情感就是馴狗的一部分——愛牠們、尊重牠們。」岱爾羅斯則說:「絕不可能。如果牠們沒有情感,還剩什麼?」
這種設身處地、推己及人的想法,在直接觀察動物的科學研究中倍受爭議,但若假想自己身為動物的感受,可能收穫很大。大部分研究野生動物的學者所做的推論,都是基於自己設身處地的感受,例如:「若我喪失了最親密的伴侶,我也會不想吃東西。」把情感納入考慮,的確對行為的解釋有很大的價值。
真情不變
雖然許多證據顯示人類親手餵飼的動物或寵物具有情感,但這些證據往往不受重視。學者的論點是,豢養的動物處於非自然的情況,不能算是真正的動物。誠然,家畜家禽不同於野生動物,但也有別於馴養的動物。家畜家禽是養殖來與人類共同生活的動物,基因遺傳已經有所改變,如狗、貓、牛等;而馴養的動物如大象則不同,雖然許多世代以來,人們訓練大象工作,但通常都是捕捉馴服野象,而非自行養殖。由於大象的本質未變,觀察馴養的大象和野生大象應該相去不遠。
家畜家禽與野生動物容或不同,但也有許多共通點,兩者應該息息相關。生物學家夏勒(George Schaller)寫道:「真心愛狗的主人了解愛犬的知覺的程度,恐怕比實驗室中的行為學家還多。」生物學者佛萊姆(Lory Frame)研究塞瑞蓋堤(Serengeti)地區的野犬,發現狗群的首領(通常也是主司繁衍者)比較不像家犬:「我似乎能了解馬雅和阿帕契,因為牠們的從屬行為和家犬類似。我家的狗並非阿諛諂媚型的狗,相反的,小時候牠還欺負我。馬雅搖尾的方式和寵物狗的行為非常相似,野犬首領則不然,我很少見到牠們露齒或搖尾,牠們看起來非常危險。如果我和蘇斯狹路相逢,一定會趕快爬到最近的樹上,至於馬雅,我會拍拍牠的頭,給牠一塊餅乾。」她對家犬的經驗有助於觀察野狗。
豢養和馴養的動物「身處非常狀況」,這個理由不足以輕視對牠們的觀察研究。人類不也處在非自然的情況中嗎?我們祖先的世界也不像現在這樣奇特(坐在教室裡,或打卡上班),然而我們卻不會因情感發生在人類生命發源的非洲大草原獵人族群之外,而否定情感的存在或真實性。我們自己就是豢養而來的動物,與我們的「起源」可能有一段距離,但我們依然覺得自己的情感是真實的,是人類獨有的。那麼動物為什麼不能同理可證?人關在牢裡也非自然狀態,但若我們遭囚禁而感受到與平常不同的情感,卻沒有人懷疑其中的真實。置身動物園或被當做寵物的動物也可能感受牠們不曾感受的感覺,其真實性也不會因而降低。
《侏儒觀察》(mongoose watch)的作者羅薩(Anne Rasa)為了印證觀察人工豢養的迷你侏儒是否和野生侏儒相同,赴肯亞研究數年,她發現大圍場豢養的侏儒的行為與野生的相差不多,只有兩處例外。一是野生侏儒得花許多時間收集食物,因此較少遊戲社交。二是牠們的生活深受其他物種的影響,例如老鷹和蛇會獵捕牠們,因此牠們會花許多時間攻擊蛇,把蛇趕走;牠們也和體型較大的同類競爭,而不太理會蜥蜴與地松鼠,只除了偶爾和牠們嬉戲。換言之,牠們的情感範疇視自己的遭遇而定,但兩種侏儒都有好奇和嬉戲的共通點。
另一方面,人工豢養的確會改變動物的行為。關在同一籠中的母狒狒會遵守嚴格的高下階級,這是野生狒狒所沒有的。但我們的重點不是人工豢養是否會改變動物的情感和行為,而是不論動物是人工豢養或處於野生狀態,似乎都有情感,而且兩者的情感真確無欺,同樣值得研究。
複雜的情感
情感很少純粹單一,不摻雜其他情感。以人為例,憤怒和恐懼、恐懼和愛、愛和羞慚、羞慚和悲傷,經常在特定的情況下錯綜交纏;動物也可能體驗錯綜複雜的情感。帶著已死幼豚數天還不肯放棄的母豚,可能同時感受愛與悲傷。萊登(Hope Ryden)曾描述一隻半大不小的麋鹿在鹿群離去之後,守護另一隻遭草原狼獵殺的小麋鹿至少兩天,小麋鹿就坐在同伴的屍首旁,驅趕草原狼,不時嗅聞並摩擦死鹿的臉龐,最後在草原狼終於設法吃到部分屍體之後,小麋鹿才離開。牠可能覺得悲傷,也許覺得寂寞,也許對草原狼感到憤怒,也可能感到恐懼,對已死的同伴,牠也許也感到愛。這些情感錯綜多面,難以解讀,但並不表示它們不存在。
動物之間未必擁有同樣的情感,就像人類一樣。各種動物的行為互異,牠們的情感生活或許也不同,但人們引用動物的例證時,卻經常忽略這一點。我們常說:「鵝一生只有一個伴侶」或「知更鳥在小鳥可以獨立時,就把牠們踢出巢外」「公狗從不留下來幫母狗養育小狗。」這種論點誤把所有動物一視同仁,那麼人類也應無例外。鵝雖是一夫一妻制,但松雞卻不然;雄松雞盡其所能與多隻雌雞交配,但養育雛雞的重任則落在雌雞身上。澳洲塔斯曼尼亞母土雞則和兩隻公雞交配,三者一起撫育小雞。知更鳥雖然早早就獨立,但兀鷹則與父母同住多年。這些歧異經常被當成社會生物學的遊戲,人們由其中採納他們視為「自然」的行為,舉證關於人類行為的論點。其實各種動物的情感可能互異,大象能感受同情或悲傷的證據,並不能證明河馬也具有同情心,或企鵝也會感到悲傷;也許會,也許不會。
除了各個物種互異之外,個體之間也有差別。例如在象群之中,有的膽怯,有的勇猛,有的暴躁易怒,有的性好和平。19 世紀曾有人描述緬甸仰光的工作象:「有些樂在工作,有些則愛偷懶;有些脾氣溫和,有些則像釘子那般倔強;有些可以拉動重達兩噸的木材而不哼一聲,有些雖然力氣一樣大,卻心不甘情不願,就算拉一根小木棍,都要大作文章。」美國第 26 任總統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在一篇獵熊的文章中也提到:「熊就像人一樣,每一隻的勇氣和凶猛程度互有差異。也許某隻灰熊受盡欺凌卻不反抗,另一隻卻會拚死搏鬥,絕不屈服,甚至未經挑激就先攻擊。然而就連打獵老手都常和新手一樣妄下斷語。」
愛在心裡口難開
一般與動物有直接接觸的人都承認動物具有情感,這種觀點來自親身的感官體驗和邏輯演繹。聽到鳥攻擊巢外野貓的人,總覺得鳥兒在生氣;見到松鼠逃開,也往往讓人覺得牠們是害怕;看到貓舔小貓,總令我們產生愛的感受;聽到鳥兒歌唱,也教人以為牠必然是快樂的。就算沒有接觸動物經驗的人,也常覺得他們所見的動物具有某種情感,和人類的情感類似。就動物情感而言,一般人的觀察和描述似乎比行為學者的研究更正確而豐富,動物學者在這方面根本沒有系統或深入的調查。
雖然這個課題缺乏學術研究,但比起從前,現在人們對動物情感的課題有興趣得多了。各方學者認清了動物行為的複雜性——認知、知覺和行為,不論是個體或集體,也更樂於探究動物的能力。我們不再一廂情願地說動物是什麼,能做什麼,而願意承認我們並不明白這個問題,並且開始學習。
情感的研究固然是一門大學問,但投身其間的往往是畫地自限的心理學者,只以人類情感為研究範疇。他們的標準參考書《牛津動物行為學辭典》(the oxford companion to animal behavior),對動物行為學者有如下的建言:「最好只研究其行為,而不要探究其背後的情感。」為什麼?情感或許難以捉摸,無法計量,但並不表示動物的情感不存在或不重要。
人未必知覺自己的感受,就像動物一樣,人也可能無法用言語形容情感,但這並不表示人沒有情感。佛洛伊德曾提出,有一個男人愛了一名婦女 6 年卻不自知,多年後才恍然大悟,這樣的人雖有情感,卻不自知,也無法把情感訴諸言語。這聽來似乎矛盾,因為談到情感,我們總會想到自己知覺的感覺。佛洛伊德在 1915 年發表的〈無意識〉論文中寫道:「我們應該知覺的,當然是情感的本質。但我們會『擁有』自己所不知的情感,也是毋庸置疑的。」
精神病學中有個術語:「表達感情不能」(alexithymia,無法以言語表達情感),指的是某些人無法形容或辨識情感,「只有肉體的感官知覺,或是行為反應,卻沒有伴隨的思想。」這種人因為無法理解情感是什麼而產生障礙。奇特的是,動物行為的研究竟然使教學者把自己變成了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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