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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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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物、植物

【類別最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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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們的情愛:動物的求偶心計與生殖攻防
森林,我們的家
橫斷臺灣:追尋臺灣高山植物地理起源


馴化:改變世界的10個物種(KAW1068)
Tamed: Ten Species That Changed Our World

類別: 自然‧科普‧數理>動物、植物
叢書系列:知識叢書
作者:羅伯茲
       Alice Roberts
譯者:余思瑩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9年05月17日
定價:450 元
售價:35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84頁
ISBN:9789571377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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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樹林裡的狼

    太陽西落,氣溫降得更低,正是嚴寒的季節,白日短暫,幾乎沒有足夠的時間打獵、修理帳棚跟砍柴火。外面的溫度一直沒有升到冰點以上,時序進入冬季尾聲,一向都會比較難過。夏季曬乾的莓果逐漸吃完,早餐、中餐、晚餐都是肉,大部分是麋鹿肉,但偶爾為了有點變化,會有些馬肉或兔肉。

  營地有五個帳棚:高圓錐形,就像結實的梯皮。每個帳棚都是以七、八根落葉松柱作為骨架,鋪上獸皮,全部縫在一起綁好來防風。在積雪下,一圈石頭壓住帳棚邊緣,將其固定在地上。梯皮四周積雪至少有半公尺深,也讓營地更加隱密安全。梯皮之間的雪經過踩踏,中間有個地爐的痕跡,現在幾乎都不用了。在寒冷刺骨的時節,還是窩在帳棚內生火比較好。因此,每個帳棚中央都有一爐火正熊熊燃燒,帳棚內外的溫度對比強烈,當家族晚上回到梯皮,毛皮大衣、褲子和靴子都會脫下堆在門邊。

  在這圈梯皮的外圍,有個劈柴的地方,一、兩個男人會整天在這裡劈開倒下的落地松樹,足以讓帳棚裡的火持續燃燒。另一處有堆勉強能看出是一隻麋鹿的殘骸,這隻麋鹿被分割成好幾塊,除了幾根肋骨和沾了血跡的雪,什麼也沒留下。獵人早上殺了這隻麋鹿帶回營地,回到營地後馬上剖開麋鹿肚腹,將還有溫度的肝臟切片吃掉,喝掉麋鹿的血,剩下的部分由五個家庭平分,各自帶回帳棚,除了頭部──切下舌頭跟雙頰,帶著羚角的顱骨被拿回森林邊緣。一名年輕男子將顱骨綁在皮帶上,爬到一棵落葉松樹上好幾公尺,將顱骨放在樹枝跟樹幹之間:這是天葬,是獻給森林之神與麋鹿靈的祭品。

  又吃完一頓以肉為主的一餐,這幾家人開始準備過夜。孩子們蓋著層層麋鹿毛皮睡下,每個帳棚內最後一位上床的成人往火裡添柴,這樣火能再燒一、兩個小時,接著帳棚裡的氣溫會逐漸下降,幾乎跟戶外四周的天寒地凍一樣冷。不過麋鹿毛皮能讓他們保持溫暖,正如牠們讓原本的主人,在北地寒冬這樣的冷冽中保持溫暖一樣。

  當帳棚頂端竄出的裊裊青煙越來越細,交談漸漸靜了下來,營地邊緣沒什麼肉的骨骸,引出森林的食腐動物。從針葉林冒出,就像影子,偷偷摸摸且安靜無聲,狼接近營地。牠們迅速解決麋鹿殘骸,然後徘徊在帳棚與中央地爐四周,尋找其他碎屑,最後隱沒在樹林中。

  狩獵者很熟悉狼的接近,他們甚至認為和這些動物有靈性上的聯結。狼也在凍原邊緣,在稀疏的樹林中勉強求生。不過這個冬天,這些狼出現得比以往更頻繁,每晚都來營地。過去幾年,牠們只是偶爾在白天時靠近,從沒進入梯皮圍成的圓圈當中,但已經靠得夠近了。也許是受到飢餓驅使,也許經過這幾年,甚至幾代以來,狼變得更加大膽。大部分時候,人類容忍牠們,但會在狼太靠近時,對牠們丟擲石頭、骨頭或樹枝。

  就在那個漫長嚴酷的冬天尾端(肯定比前一個冬天更長更嚴酷),一頭小狼直接走進營地中央。一個約七歲的女孩正坐在木頭上修補她的箭,這頭小狼走近她,女孩停下手中的工作。她放下箭,將手放在膝蓋上,往下看著地上被踏得嚴嚴實實的積雪。小狼又悄悄靠近幾步,女孩眼睛再度上下掃視一遍,然後這頭小狼直接走到她身旁。女孩感受到小狼溫暖的氣息吹在她的皮膚上,然後這隻小狼舔了她的手,一屁股坐下來。女孩抬起眼睛,直視著小狼的藍眼睛,這驚奇的一瞬間他們心有靈犀。接著狼跳起來,掉頭躍離,回到針葉林,回到陰影裡。

  那個夏天,狼群似乎在追蹤人類,人類則在追蹤大群麋鹿,分階段在這片土地上遷徙。雪融了,露出廣大無垠的草地,麋鹿邊吃草邊前進。人們總是跟在牠們一步之後,鹿群開始移動時就拔營,鹿群停下來時就紮營。通常,狼群在夏季時會消失,因為打獵會比撿拾狩獵者剩餘的食物收穫更豐碩。但是這群狼,或至少其中一些狼,卻發現自己不知為何受到人類這邊吸引,甚至加入他們的狩獵行動,從倒下的獵物中獲益。

  這是緊張、脆弱的同盟,狼對人類十分小心,人類對狼也是。雖然沒有人經歷,但有傳聞這些掠食者會從營地攫走寶寶。也有傳說故事,獵人捕獲的鹿被狼搶走,獵人也嚇跑了。部落的老人抱持疑心但謹慎,無疑的,狼提高了狩獵的成功率。牠們能協助從鹿群或馬群中趕出落單者,有時甚至在狩獵者丟出矛之前就撲倒獵物。因此狩獵者很少空手回家,也比較少挨餓,尤其在嚴酷的冬季。越來越多狼大膽在白天闖入營地,而且牠們看起來沒有侵略性。又過了幾個冬季和夏季,父母甚至讓孩子跟友善的小狼玩,在帳棚之間的空地上嬉鬧打滾。有些狼開始在營地附近睡覺,甚至視自己為人類的隸屬,當人類拆解帳棚打包,往下一個營地邁進時,狼群也跟著他們走。

  誰馴化誰?是狼選擇人類還是人類選擇狼?無論是怎麼開始的,這個同盟會改變人類的命運,也改變他們犬類同伴的型態和行為。經過幾代之後,最友善的狼開始會搖尾巴,牠們變成狗了。


   
    以上是虛構情節,卻是根據現在十分確定的科學事實編出來的。我們現代各種各樣的狗,是狼的後代,不是狐狸也不是胡狼或郊狼,甚至不是野狗,而是狼。精確來說,是歐洲灰狼的後代。我們現代的狗跟這些灰狼,基因序列相似度超過百分之九十九點五。

  為什麼狼會投靠人類?過去考古學家提出,可能是始於農業的出現,家畜對投機掠食者而言是很容易的目標,這誘惑難以克制。但最早的農業證據(標示著人類新時代「石器時代」的開始)可以追溯到一萬二千多年前的中東,考古遺址中發現比這更古老的狗的骨骼。在所有這些因為跟人類親近接觸、與我們結盟而改變的動植物中,狗看來是我們最古老的盟友:最先養狗的人不是農夫,而是冰河時期的狩獵採集者。但這個同盟關係,我們究竟能追溯到史前歷史多久之前?還有,究竟是在哪裡、怎麼發生,又是為何發生?

深埋在冰寒的過去

    傳統認為,狗馴化的過程發生在約一萬五千年前,最後一個冰河時期的尾聲。這段時期冰蓋正在往北消退,樹木和灌木、人類與其他動物,開始再度移民歐洲與亞洲緯度較高的地區。溫暖和生氣回到冰凍的北方,凍原轉為青翠,河流水量充沛,海平面上升,曾經覆蓋整片北美的冰蓋也開始消退,人類一群群從廣袤如大陸的白令陸橋遷徙到新世界。

  從一萬四千年前起,已經有充分的關於家犬(Canis familiaris)的決定性證據:明顯的是狗而非狼的骨頭,出現在歐亞、北美各地的考古遺址,但這些還是有可能只是相對較晚的例子。二十一世紀起始,當遺傳學家開始與考古學家合作,探測關於馴養物種起源的問題,一個假設就此浮現:狗的馴化可能開始得更早,甚至比先前所想的要早數萬年。

  遺傳學家藉著狗的粒線體DNA中相異的模式,重建這一小叢基因的「家族樹」,以研究狗的起源,顯示的結果能以不同的方法解釋:重建的家族樹與兩個完全不同的狗起源模式相符。一個意味著狗在約一萬五千年前,崛起於多個不同起源。另一個則符合大部分的狗,較早且單一起源的模式,可以追溯到四萬年前。兩種模式之間的時間相差很大,可能的年代不僅相隔千年,中間還隔了最後一次冰河期的高峰,大約是在兩萬年前。

  粒線體DNA只是生物細胞內攜帶基因遺傳物質(genetic material)的部分,而且是很小的部分,細胞核內所含的DNA群,也就是染色體中,能找到更多資訊。粒線體基因組有三十七個基因,細胞核基因組中有兩萬多個(人和狗都是如此),當遺傳學家研究狗的細胞核DNA,較早的起源時間看起來就更有可能。第一版的家犬基因組(所有染色體包含的基因序列)出版於二○○五年《自然》(Nature)期刊的一篇論文中,家犬顯然跟歐洲灰狼最接近。作者群(令人難以置信,總共超過兩百位)不僅研究狗的完整基因序列組,也開始分辨不同品種的狗之間有何不同,在基因組超過兩百五十萬個位置上,看DNA序列上哪個單一字母不同。分析顯示,種群瓶頸(genetic bottleneck)與個別品種有關。換句話說,狗的DNA顯示,每個品種如何從少數個體發展起來,採取一小部分在整個物種中原本就存在的遺傳變異(genetic variation),每個品種代表那個變異的一小部分樣本。這些與不同品種的狗起源有關的瓶頸,其實很近代,可能發生在約三十到九十代之前。假設一代平均時間是三年,九十代也不過是兩百七十年前。除了這些比較近代的種群瓶頸,現代狗的DNA還有一個更古老的種群瓶頸痕跡,一般假設是導因於有些灰狼最初被馴化為狗造成。遺傳學家估計,這個瓶頸發生在約九千代之前,大約距離現在兩萬七千年前。

  這個潛在較早的馴化年代,促使考古學家和古生物學家懷疑,他們是不是錯失什麼,一群研究員開始檢視這個可能性。他們研究比利時、烏克蘭和俄羅斯約一萬到三萬六千萬年前的遺址中,九個大型犬科動物的頭顱,可能是狗也可能是狼。他們沒有假設這些頭顱代表狼或家犬,而是仔細測量,並將這些古老頭顱的數據,和樣本數比較大、比較近代的犬科相比較,包括明顯是狗和明顯是狼的顱骨。這些古老的顱骨當中,五個顯示為狼的頭骨,其中一個無法決定,三個比較接近狗而非狼。和狼相比,這些犬科動物有較短也較寬的口鼻部,腦殼也稍微寬一些。這些古老的犬顱骨當中,有一個真的很古老,是來自比利時的戈耶洞穴(Goyet Cave),已經證實是冰河時期工藝品的寶窟,包括貝殼項鍊和一支骨製魚叉,還有猛?象、山貓、赤鹿、穴獅和洞熊的骨頭。人類和動物顯然使用這個洞穴數千年,甚至上萬年。不過,利用放射性碳定年法可以定出這個推定為狗的顱骨年代,約有三萬六千年,是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狗。

  戈耶特別耐人尋味的地方,在於這隻早期狗的頭顱形狀,與狼明顯不同。進行這項研究的古生物學家主張,這個明確的「狗特性」表示,馴化過程或與馴化相關的一些身體變化,可能非常快速。一旦頭顱形狀改變,從像狼變成像狗,幾千年來一直維持如此。

  然而,這只是看起來像早期狗的單一案例,時間在最後一次冰河時期的高峰,令人懷疑戈耶只是某種畸形的可能性十分合理。就算可以肯定時間,這會不會只是一隻外貌奇怪的狼?不過很快就有另一隻十分早期的狗,加入戈耶的行列。二○一一年,戈耶的分析出版後兩年,一群俄羅斯研究員出版了看來很像另一隻古老的狗之證據,這一次是來自西伯利亞的阿爾泰山脈(Altai Mountains)。

  西伯利亞的顱骨在盜匪洞(Razboinichya Cave)被發現,一個隱藏在阿爾泰山脈西北角的石灰岩洞穴。挖掘工作始於一九七○年代晚期,持續到一九九一年,挖出數千片埋在洞穴深處一層紅棕色沉積岩中的骨頭。有北山羊、鬣狗和野兔的骨頭,還有一個像狗的顱骨。山洞裡沒有發現石器工具,但從一些煤炭黑點所暗示,遠古人類也在冰河時期造訪過這個洞穴。

  依據盜匪洞化石層一塊熊的骨頭,經過放射性碳定年法測量,確定為一萬五千年前,也就是最後一次冰河時期,其他骨頭就被假設為相似的年代。那塊狗顱骨本來可能就此打包裝箱,很快就被遺忘在一間大學滿是灰塵的儲架上,或在博物館儲藏室中衰敗──又一個冰河時期尾端,世界正在重新溫暖起來時的狗標本。

  但俄羅斯的科學家決定,這塊顱骨值得更仔細檢視。第一,這真的是隻狗嗎?盜匪洞的顱骨很快被暱稱為「盜盜」(Razbo),經過測量,並拿來跟古歐洲狼、現代歐洲狼與北美狼,以及比較現代的狗,也就是約一千年前來自格陵蘭的狗之顱骨相比。格陵蘭狗是比較大但「尚未進化」的狗,牠們尚未經過基因工廠的極端篩選育種,這個過程產生出現代犬科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狗品種。盜盜是隻難以歸類的野獸,跟戈耶一樣,牠的口鼻部也相對較短而寬,一個像狗的特徵。但是牠有喙狀突,也就是在與顳肌這塊重要咀嚼肌肉相連的上顎骨中有塊突起,這和狼比較像。上裂肉齒(upper carnassial,一種撕裂肉的牙齒,對於穿透肌肉跟肌腱很有用)的長度屬於狼的範疇。但這顆牙齒跟盜盜嘴裡其他牙齒相比,相對較短:比兩顆連在一起的臼齒短,這個特徵比較像狗。下裂肉齒比現代狼的裂肉齒小,但另一方面,這很符合史前野狼的範疇。下顎裡的牙齒比狗應該有的樣子稀疏。儘管口鼻部較短,盜盜的牙齒看起來比較像狼,而非狗。不過盜盜的頭骨測量卻又是另一回事,與任何其他動物相比,顱骨的形狀和格陵蘭狗最像。

  當然這一向有難度,早期狗只不過不是狼,儘管有些解剖特色與行為必定彼此相符,通常是因為這只依靠少數幾個基因,大部分特徵都是一個個逐漸浮現。轉變會透過幾代才發生:馬賽克中幾個小碎片先改變,漸漸的,直到整個畫面都變成新的。所以戈耶才值得一提,顱骨形狀有兩個顯著的改變,口鼻部較短和腦殼較寬,這看來很快就在早期狗當中出現。但對於盜盜顱骨形狀跟牙齒的不一致,我們毋須大驚小怪。

  顱骨形狀像一千年前的格陵蘭狗,但裂肉齒比較像狼,俄羅斯科學家做出結論,認為盜盜算是最初的原始狗,是馴化這種特定試驗最早的範例之一。不過這隻一萬五千年前的原始狗,沒什麼好特別炫耀的,到處都有。而是這個顱骨的新定年,從盜盜骨頭樣本直接定年所引起的嘩然,且由三個不同的實驗室測定:圖斯康(Tuscon)、劍橋(Cambridge)與格羅寧根(Groningen)。這個顱骨原來有三萬三千年了,戈耶不再孤單。

  結論是,兩塊顱骨和基因似乎都指向更早的馴化年代,差不多三萬年前。和農業開始(最早在歐亞大陸約一萬一千多年前)無關,甚至也不是冰河時期開始消退(約一萬五千年前)的環境與社會改變造成。看來人類最好的朋友有更早的起源:遠至舊石器時代、最後一次冰河時期的高峰之前,在人類居住鄉村、城鎮或城市之前,在我們還是游牧民族、狩獵者或採集者時,遠在我們的祖先永久定居在一片土地之前。

  然而不幸的是,家犬的起源離定案還很遠。二○一四年,另一組遺傳學家介入這場辯論。先前已有好幾個學者辯稱,狗的馴化源自歐洲、東亞或中東,所以遺傳學家想更仔細了解狗的地理起源,探討究竟是單一起源還是多個起源。他們排列歐洲、中東和東亞三地狼的基因組,還有澳洲野、貝生吉犬(basenji,西非獵犬的後裔)和亞洲胡狼各一隻。研究員發現大量證據,證實犬科不同族群之間有雜交育種,就某種程度而言,會使這個議題更加複雜。好幾個狗的品種含有最近與狼雜交的線索,比方村莊中自由流浪的野狗,可能經常接觸野狼。然而,遺傳學家能篩檢DNA數據,看穿這些比較近代的雜交事件,從牠們最新後代的基因中,尋找早期狗的蛛絲馬跡。這項基因證據指向狗的馴化,是單一起源,而且估計大約發生在一萬一千到一萬六千年前。這仍然表示,狗的馴化和農業出現沒有關係,過去有些學者就提出這種主張。然而從另一方面看來,這個比較晚的年代,遠在最後一次冰河時期的尖峰之後,則讓戈耶與盜盜困在另外一端,深埋在遠古的過去中。

  但是話說回來,這些冰河時期的狗一直有爭議。有些學者對這些動物身為狗的憑據表示懷疑。牠們看起來跟其他考古證據步調不一致。必須承認的是,這些有爭議的狗與狼之間的體型差異,其實非常細微,分析跟解釋頭顱的方法也有疑慮。尤其戈耶犬的大小特別有問題,這麼大的顱骨,牠身體應該也很大,但馴養動物一般比牠們野生的同類要小。因此,有些研究員辯稱,那可能只是又一個現在已經滅絕的狼的種類,而非一隻狗。或者,如果戈耶和盜盜真的是早期的狗,牠們可能是個死胡同,只是馴化中的曇花一現,一個失敗的試驗。大量考古證據仍然指向現代狗的真正祖先,其實馴化得比較晚,在最後一次冰河時期的尖峰之後。較晚的馴化時間,也能部分解釋冰河時期巨型動物群的滅絕,像是真猛瑪象和披毛犀,也許是人類與牠們致命的犬類朋友合作,狩獵這些動物到滅絕。反對戈耶犬的狗特性,看來過於尖刻憤慨:這些早期的狗就是不合於當前的理論建構。就算牠們是狗,也不大能代表我們現代狗的祖先。犬類馴化的研究充滿爭議,容我這麼說,犬科古生物學根本是狗咬狗的世界。

  然而骨頭和DNA都沒能給出清楚明確的答案,二○一五年初,看來證據似乎越來越支持較晚馴化的年代,在最後一次冰河時期的顛峰之後。在戈耶和盜盜激起的興奮之後,那些早期「像狗」的顱骨,可能只是看起來很奇怪的狼,或是後代已經滅亡的早期狗。

  不過從現代狗與狼的DNA推測,馴化時間在一萬一千到一萬六千年前,取決於關於突變率跟世代時間的幾個關鍵假設。如果實際的突變率比較慢,或是世代時間比較長,就會把馴化時間往前推,現代狗和狼之間看得出的基因差異,會需要較長時間累積。  

    二○一五年六月,驚人的新基因證據出刊。這一次遺傳學家不再從現代狗與狼的基因組中去過濾、尋找牠們的祖先,而是研究古老的DNA。這個跨大西洋的團隊,成員在哈佛與斯德哥爾摩,他們研究一塊二○一○年在俄羅斯泰梅爾半島(Taimyr Peninsula)發現的肋骨。這塊肋骨顯然是犬類的,時間是三萬五千年前。排序出一小部分的粒線體DNA,研究員就能辨認出這塊骨頭屬於哪個種類的動物:這是塊狼的骨頭。調查的下一個部分牽涉到將泰梅爾狼的基因組,與現代狼和現代狗的基因組相比較,而古代與現代基因組的不同程度,就是無法符合先前假設的突變率。將標準突變率應用在現代狼與泰梅爾狼的基因組,暗示這兩者的共同祖先,生活在一萬到一萬四千年前,但比泰梅爾狼的實際年齡少了一半以上。因此突變率一定比先前所想的要低,只有原先假設速率的百分之四十,或甚至更慢。利用比較緩慢的新突變速率,狼和狗分化的估計時間,就會從一萬一千到一萬六千年前,往前挪到兩萬七千到四萬年前。

  揭露的祕密還不止於此。遺傳學家繼續檢視現代狗品種DNA中特定的模式差異,也就是看每次牽涉到單一核?酸「字母」的突變,這些基因變異稱為單核?酸多態性(SNPs)。這些單一字母的突變,是基因組中很好的演化歷史指標,因為它們很常見,而且通常無關緊要,所以不會被天擇淘汰。比較現代狗品種與泰梅爾狼的大量SNPs(精確來說是十七萬個),遺傳學家發現,有些品種的狼性比其他品種來得多,這表示在家犬的起源之後,有些族群有和野狼混種。結果有比較多狼性的品種,包括西伯利亞哈士奇、格陵蘭雪橇犬、中國沙皮狗和芬蘭獵犬。遺傳學家也檢查現代狼的基因多樣性,發現北美灰狼與歐洲灰狼的分化,必定發生在泰梅爾狼脫離之後,但推測在冰河時期結束、海平面上升、淹沒白令陸橋之前。在冰凍時期、海平面低下之際,白令陸橋提供東北亞與北美之間的聯結。

  所以最新的基因研究救了戈耶和盜盜嗎?看起來好像沒有理由懷疑,三萬三千到三萬六千年前有馴化狗的存在,以及牠們的子孫可能現今還和我們在一起。然而遺傳學對這些研究又有疑慮,戈耶的粒線體DNA很不尋常,與古代和現代的狗與狼都有分別。因此我們不得不好奇,戈耶究竟是什麼?是已經絕種的早期馴化品種?還是一種特別而現今已不存在的古代灰狼?二○一五年,一篇對戈耶穴狼3D頭顱形狀的精細分析提出,終究說來,牠更像狼而非狗,所以爭論持續下去。不過另一方面,盜盜顯然很符合狗的粒線體DNA家族樹,所以看起來盜盜真的可以是隻早期的狗,牠現在還有很多近親,以家犬的形式存活。

  過去幾年狗的起源爭論,熱絡到令人難以置信。新的科技和新的發現,看似有潛力劇烈改變理論,而故事也一再改變。但有這麼多進展,從考古發現更精確的定年,到更快排定DNA序列,我們最古老也最親近的夥伴,起源的真正故事看來終於從陰影中逐漸浮現出來,而且這故事「必定」很複雜,看「我們所知的」人類歷史有多麼迴旋曲折就知道。當我們研究史前史,包括我們人類或其他物種尚未寫出的歷史,一開始我們可能會很天真,某種程度期待有個單純的故事,能夠摘要過去千萬年來物種互動的複雜。難怪進行更多科學分析、有更多細節浮現出來後,局勢就一再改變。研究泰米爾狼與其古代和現代表親的DNA,顯示出追尋這些馴化的根,有多麼折磨人。

  將狗的起源推回至冰河時期,下一個浮現的問題是:狗在哪裡馴化?馴化是在單一獨立的區域中開始,然後擴散出,還是多次多個地點,讓野狼變成狗?這可能無法決定:狗的馴化可能始於距離現在四萬年前,並且之後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持續與狼混種,而現在可能還在發生。不過有了最新的基因科技,讓我們能從基因組解謎,不論是古代或現代的基因組,至少我們可以試試。

(摘自第一章  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