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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序
第一篇 一條生命源源不絕的大河

作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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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哥之美(YT1312)
The Beauty of Angkor

類別: 觀光‧旅遊‧常識>旅遊文學
叢書系列:藝術家
作者:蔣勳
出版社:藝術家
出版日期:2004年11月15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全彩/平裝/200頁
ISBN:986748732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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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序第一篇 一條生命源源不絕的大河



  作者序

序 帶領我走去吳哥

第一次去吳哥窟是因為 Ming。

他受荷蘭一位從事戰後兒童救援組織的邀請,在金邊幫助孩子做肢體復健的工作。

對金邊的印象很模糊,只記得有很寬大的湄公河,河水浩浩湯湯,視覺可以看到很遠很遠。河裡有很肥大的魚,小手臂長短,游動跳躍,立刻使人覺得這應該是一個物質富裕的魚米之鄉。

其實不然,內戰後不久的金邊,給我的震悚,毋寧更近於一種鬼域的陰森吧!

整個城市一過黃昏日落就黑漆漆的,沒有很多燈,路燈都沒有,空空的黃土路,偶然一輛摩托車駛過,飛著霧霧茫茫的煙塵,煙塵散去,遠遠一點如豆的人家燈光,熒熒閃爍,也彷彿野地鬼火。

湄公河邊有幾幢法國殖民時期留下來的老房子,木造的兩層或三層斜屋頂建築,很寬大的騎樓,可以遮蔽太炎熱的陽光,可以坐在藤椅上眺望河景。

法國在柬埔寨的殖民在 1963 年就結束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在金邊看到一種結束不了的殖民文化的延續。穿著米白麻紗襯衫褲子的金髮男子,戴寬邊草帽露出古銅色皮膚的高瘦女子,講著德文、英文或法文,用憂鬱的、驚慌的眼神看著浩浩湯湯的河水。

屋頂上的風扇緩慢無力地旋轉,陽光透過百葉窗一條一條的縫隙映照在人的臉上。

那些殖民時期的幽魂,捨不得走,還是又重新回來了,我坐著啜飲冰冰的帶苦澀檸檬味的琴酒,想著自己是否也是遺留在這城市中一縷殖民時代的魂魄,一直沒有離去。

Ming 在金邊的工作很規律,他閱讀很多有關內戰的資料,早上一早就去孩子集中的園區,帶他們舞蹈,帶他們遊戲玩耍,帶他們打坐。

戰爭裡幼兒受到的傷害,不只是生理上可見的殘缺,可能更是看不見的心靈上的惶懼、驚恐,對所有大人的不信任與仇恨。

Ming 的工作只是使原來對人恐懼的身體重新有靠近的可能。使原來用來抵抗、攻擊的雙手,變成可以互相擁抱的雙手,使原來隨時準備逃跑的腳,變成可以配合音樂,在地板上踩踏出舞蹈節奏的雙腳。

我覺得金邊的鬼域般的慘陰裡有了一點人的溫暖。

有一天在一株大樹邊的涼棚中打坐。Ming 示範了動作,孩子也逐一模仿。孩子已經開始正常地頑皮起來,彼此做鬼臉,或偷偷戳弄一下認真靜坐的身旁的夥伴。

我坐得較遠,看到 Ming 的身邊一圈一圈的孩子,慢慢從頑皮騷動,逐漸一一安靜下來,雙腿交盤,雙手交疊,閉目調息,在涼棚竹篾隙縫灑下的陽光裡,一尊一尊,如佛如菩薩的孩子,愉悅沉靜的面容,正像是柬埔寨古代歷史中吳哥王朝巴揚寺的雕刻,我心中一驚,不知道這歷經劫難的土地上,卻有一縷不斷的美的香火,傳達著愛與和平的訊息。

我知道,我要去吳哥窟了。

最早看到吳哥的雕刻是在巴黎的 Guimet 美術館,一尊闍耶跋摩七世的頭像,雙眼低垂,頭髮整齊向後梳,眉眼之間透露出難以形容的寧靜安詳,卻又帶著看透一切人間苦難的悲憫。

那是一個凡人的雕像嗎?為何卻透露著佛的寬大慈悲?

許許多多去過 Guimet 的人都對那一尊頭像難以忘懷,好像那一尊雕刻也呼喚起了我們自己內心的種種嚮往。

Ming 已經去過吳哥,他說,還想再去。

90年代的吳哥,內戰時許多埋沒的地雷尚未完全清除。

從金邊飛到暹粒,一下飛機,到處看到斷手斷腳、瞎眼毀容的乞丐,匍伏在地上,求人施捨。

想來看吳哥王朝的藝術之美,卻看到生命裡最難堪的景像,也對自己對美的執著感到了不安。

吳哥城不大,卻處處是寺廟。

寺廟也在戰火中毀損了,大部分的台基都成了廢墟,石隙間長滿了荒草,荒草蔓延到石雕菩薩佛像的肩膀、四肢,藤蔓纏繞佛像的臉,在藤蔓遮掩下,卻看到一點點嘴角的笑容,我在想:五百年來,祂還是微笑著嗎?

1493 年後,據說吳哥城受到屠城的命運,有人說,全城的人都被殺光了,有人說,戰爭之後,發生了瘟疫,死了許多人,活著的人也都逃亡出走,沒有再回來。

吳哥城變成了一個空城,只有一尊一尊巨大的佛像,在寺廟的高處看著日出日落,看著雨水使河流氾濫,看著遍地棄置的死屍一一腐爛,在泥濘中化為塵土。

風雨洗刷了戰爭的氣味,風雨也洗刷了病疫及死屍的氣味。

有種籽被風帶來,掉進建築的縫隙,有陽光、有雨水,種子發了芽、生了根,根鬚蔓延索尋,找到了泥土,逐漸長成了大樹,五百年過去,大樹的枝幹根鬚都有水缸一般粗,像巨大的蟒蛇,盤踞攀爬,像一頭怪獸,把一整堵牆推倒,把一整根石柱拔起,把屋頂壓垮,把地下的石板整塊捲起。

我到吳哥時,大部分的廟宇仍未整修,看到一尊美麗的女神,整個身體被巨樹撐裂,身體肢解成好幾塊,樹的根莖進入她的身體,好像要和她糾纏在一起,好像死亡與生命緊緊擁抱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是樹,還是雕刻?是自然,還是藝術?是文明,還是荒涼?是繁華,還是廢墟?是創造,還是毀滅?

去過世界上許多古老的文明所在,埃及、希臘、印度、中國,但沒有一個地方像吳哥窟,使我陷在一種茫然中,好像觸碰到內在最本質的生命底層,美的震動竟然變成一種心痛,美竟成了不忍。

我和 Ming 說:我還會再來。

大概是第一次的震動太強烈罷,第二次去吳哥,第三次去吳哥,都想用比較平常心的態度。

我讀了元朝周達觀寫的《真臘風土記》,試圖從扶南、真臘的古歷史文明去了解一個地方的文化。

我讀了《摩訶婆羅達》、《羅摩衍那》這兩部印度教的重要史詩。對照看著吳哥寺廟裡的浮雕故事。

吳哥窟不再只是第一次去時的震動,吳哥窟有它在漫長歷史中發展下來的一定的歷史、信仰、習俗,也因此形成它一定的美學內涵。

第三次去吳哥,地雷已經清除,殘障的醫院也收容了大量乞丐,吳哥湧進大量世界各地來的觀光客,一種廉價的消費形式,使旅遊變得很粗糙。

我忽然懷念起第一次和 Ming 一起來時的安靜與悠閒,便一封一封用書信和他對話,彷彿因為他在,因為他的陪伴,可以不被人潮干擾,找回初來吳哥的印象。

在一個黎明,靜坐在吳哥寺的兩方水池前,靜靜凝視水池中一朵朵的蓮花,在微霧的朝霞裡透露出一點一點的紅,看到黎明浩大的光從寺塔背後緩慢增強,看到一輪鮮亮的太陽向上升起,水池倒影都是金色的光。

吳哥窟還是五百年前的吳哥窟,如此莊嚴,如此華美,不可思議。

不知道這廿封信是否記憶著我在吳哥窟的心境,不知道這廿封信是否可以讓未去吳哥窟的人有一點嚮往,使已去過吳哥窟的人有共同的領悟?

我知道,吳哥城,我以前去過,未來還會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