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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伯蘭特的善惡靈魂之說/韓良露 (20060824) 
讀書‧看新聞/陳俊斌(20060831)

譯 者 作 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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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墜落的城市(IN0042)
City of Falling Angels

類別: 觀光‧旅遊‧常識>主題導覽
叢書系列:INTO系列
作者:約翰‧伯蘭特
       John Berendt
譯者:杜默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6年08月07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9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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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書摘 2書摘 3書摘 4書摘 5書摘 6書摘 7約翰.伯蘭特的善惡靈魂之說/韓良露 (20060824)  讀書‧看新聞/陳俊斌(20060831)



  書摘 6

我租的公寓在坎納瑞吉歐區,是個住宅區,距主要觀光道路有相當的距離,是以仍保有舊社區的氣氛:家庭主婦在露天市場買東西,孩童在廣場上嬉戲,威尼斯方言猶如輕快的歌唱。實際上,腳步聲和人聲便是威尼斯最主要的聲音,既不會被汽車聲淹沒,也少有植物可以吸收。聲音飄過鋪石廣場巷道,顯得格外清晰。對巷屋子偶爾會傳出說話聲,聽起來卻是近在咫尺,彷彿是同屋子的人在說話似的。黃昏時分,坎納瑞吉歐區主要的大街新街(Strada Nuova)上,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話家常,交談聲飄浮空中,宛如雞尾酒會大廳裏的人聲雜沓。
我的公寓只占西瓦宮(Palazzo da Silva)一樓的一部分。本宮原是十七世紀英國的大使館,就在已有五百年歷史的「隔都」(Ghetto,另義為貧民窟)外頭。隔都原義為「翻沙廠」,自當年威尼斯將廠區附近劃為全世界第一個猶太區後,日後全世界猶太區皆沿用其名。我這新家有三間房,除了大理石地板、木樑支承的天花板,還可一覽米塞里科迪亞(Misericordia)運河如護城河般沿著建築物流動,輕拍窗下十呎處的石壁。
運河遠處那頭,一排小商店前,人行道有如鄉間小徑,往來行人神色安祥。運河本身是回水(河水受阻後向上游延展),雖然狹窄卻便於航行,來往船隻的頻率剛好讓水花輕拍岸邊。水位高時,船隻彷彿就浮現在窗櫺上,船夫的聲音清晰可聞,水位低時人與船都不見,就像洗窗工人搭著鷹架下降似的消失眼簾外。他們的聲音隨著運河變成深溝而逐漸形成回音,待漲潮時,水位再次升高,人和船又進入眼簾。
我的房東彼得和蘿絲‧勞瑞辰(Peter and Rose Lauritzen)住在宮邸的主要樓層(piano nobile)三樓。彼得是美國人,蘿絲是英國人,兩人在威尼斯已經住了將近三十年。我是聽友人推薦,他們為人親切,對威尼斯所知甚多,而且有間小客房空著,這才找上他們。
彼得寫過威尼斯歷史、藝術、建築和古蹟維護四本相關書籍,都頗獲好評。他的威尼斯史出版於一九七八年,是自何瑞修‧布朗(Horatio Brown)一八九三年首開先河以來、少數幾本以英文撰述的專著。彼得以此書建立起文化史家的名聲之後,開始替義大利和東歐上流社會觀光團作深度旅遊導覽,並以此維生。他嚴選的顧客名冊都是些博物館管理人、學者專家團體和專找專家嚮導的有錢人。聽說彼得言行舉止雖然有點拘謹,但生龍活虎,衝勁十足。
我幾個月前去電商談租公寓的事,接電話的是蘿絲。她說起話來喉音很重,拉長的英式腔調往往陡然降低至幾不可聞,形同自言自語,然後才升高語調,逐漸恢復清晰。我一到才赫然發覺,那聲音化作年近五十的絕美婦人,有雙迷濛的藍色大眼,笑靨迎人,波浪般的褐色長髮披在肩上。她個頭很高,身著黑衣,雖是瘦伶伶的,但瘦得很時髦。她領我參觀公寓的時候,我發現她的言談流露出異常的魅力,不時斷然,不時略嫌荒唐、自嘲。「在威尼斯,」她說:「不管你說什麼,人人都會當你在說謊。威尼斯人總愛渲染,理所當然地以為你也愛誇張。最好笑的是,要是他們發現你這人一直在說實話,會覺得你很無聊。」
蘿絲解釋,這間公寓本來是泥土地板的儲物間(magazzino)。「我們興沖沖地把它改裝,」她說:「市政府卻來函說這是違法行為。我的意思是說,完全……徹底……違法!因為我們沒有取得許可。我跟你說啊,這兒四百年來不過是個垃圾堆,根本沒什麼建築價值。沒木製品、沒雕刻、沒壁畫、沒鎏金,什麼也沒有。我們早該知道必須取得許可,但若是早知道,我們可能會打消改裝的念頭,因為這表示我們得跟威尼斯的行政官僚打交道,而這絕對是夢魘,夢魘,夢──魘!
到了廚房,蘿絲教我怎麼用洗衣機才不會造成水災,怎麼開爐子才不會點起火球。
「總之,」她繼續說道:「一收到市政府通知,彼得六神無主,我心慌意亂,因為這表示我得去市政府擺平。夢魘啊!不過,所有的朋友都說:『別蠢了。誰都懶得去拿許可。隨你愛怎麼改裝都行,只要事後去跟市府官員認罪,繳個罰款,他們就會給你一張叫赦免狀(condono)的文件,一切就合法了。』」
蘿絲領我進起居室,室內擺著低背安樂椅、檯燈、一張餐桌和落地書架,架子上堆滿歷史書、傳記、藝術書、旅遊書及從文學經典到低俗的小說,都是樓上藏書室擺不下,放到樓下來。
「於是,我跑了趟市政府,」她說:「我提心吊膽地說:『很抱歉,我真的不曉得!(Non lo sapevamo!)』當然,那位仁兄壓根兒不相信我的話,但看我可憐──瞧我滿臉憂慮、披頭散髮、泫然欲泣的可憐相,怎能不心生同情?總之,他發給我一張赦免狀。感謝上帝,否則他可以把我們的改裝一股腦拆光,把這間公寓變回儲物間。我說,這真是折騰啊!折騰、折騰、折騰!」
這時,蘿絲站在窗口,指著運河另一頭的各式商家:肉店、家庭用品店、共產黨地方黨部、櫥窗裏擺著褪色結婚照的相館。正中央是怡人的小吃店「老摩拉」(Antica Mola),雖是天氣冷洌,仍將餐桌擺到店門外。「到老摩拉吃過幾次之後,」蘿絲說道:「喬吉歐知道你不是觀光客,就會給你打折。威尼斯最大祕辛之一就是打折(lo sconto)!要是觀光客知道威尼斯人比他們少付百分之三十到四十,準會氣壞。」
這種情況顯然不只是餐館。蘿絲指出,我應該四處閒晃一下,讓各店家認識我,尤其是蔬果販。「你只有任他們宰割的份,」她說:「不管你要買蕃茄還是啥東西,都由他們幫你選。這兒沒有自助式買賣。要是他們認得你又喜歡你,就不會把碰壞或過熟的蕃茄丟進你袋裏。
「另外切記:在威尼斯,凡事都有得商量。我說的是,不管是價格、租金、醫療費、律師費、計程車資、罰款乃至刑期,不管什麼事都可以商量!你也得認識水上計程車司機,不然車資可貴著哪。停在那邊的那艘白色水上計程車,就是我的御用司機皮諾‧潘納塔(Pino Panatta)的。他人很好,船總是一塵不染,而且他就住在運河對面的共產黨部樓上,也挺方便的。」
該看的都看過之後,蘿絲請我上樓跟她和彼得喝一杯。我欣然接受,在轉身離開窗邊時,我不禁問道,為什麼窗口除了鐵條,還加裝了寬目鐵絲網。我說,這些鐵絲網擋得了蜜蜂和蝴蝶,蚊蚋還是可以飛進來。
「哦,鐵絲網呀!」她在我們離開公寓時說道:「那不是拿來防蚊子,而是……防老鼠!」我從沒聽過有誰提到老鼠還這麼開心的。蘿絲領我直上寬敞的石梯,笑聲兀自在挑高門廳內迴盪。

寬敞挑高的主廳
是勞瑞辰家的起居室,盡頭處法式大門上開著一排高大的拱形窗可通露台,俯視我在兩層樓之下也欣賞得到的米塞里科迪亞運河風情。北面明亮的光線灑進室內,牆壁染上米黃色光彩。起居室兩側各有門戶可通房間,這正是彼得在︽威尼斯宮殿︾(The Palaces of Venice)裏所描述的對稱格局設計。
彼得手裏拿著一瓶威尼托地區特產的泡沫白酒波塞可(Proseco),從書房出來熱心地招呼我。彼得在白襯衫和有圖案的領帶上罩著黑格子羽絨吸菸外套。他雖是美國中西部人士,從他修剪整齊的小鬍子和范戴克式尖髯圍繞的嘴巴傳出來的,卻是一口小學校長般的英國腔。他的態度比他太太還要生氣蓬蓬。
「哇!」他說:「你可選了戲劇性的時機來威尼斯!」
「純屬巧合,」我說:「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跟鳳凰歌劇院失火相關的消息?」
「都是一般的流言。」他說:「最常聽到的依舊是扯上黑手黨。」他遞給我一杯泡沫酒。「可是,不管調查結果是什麼,一般的預期都是,我們永遠無法確知真相。終歸一句,真相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失去鳳凰歌劇院這件慘事。依我看,主要問題是『會不會重建』,而不是『誰幹的』。你可能會嚇一跳,現在居然人人都在談重建。在威尼斯,若要修補牆壁裂縫,也許得跑二十四個公家機關,取得二十七個簽名,再花個六年來補牆。我說的絕不誇張。有這種陋習在,誰能重建歌劇院?不,不,威尼斯真正的弱點不是火,也不是水位高,是官僚!我同意,官僚可以防患未然,阻止許多災害發生,例如把聖馬可廣場附近的大運河沿岸建築物都毀掉、以便興建水晶宮的計畫。儘管如此,官僚仍然讓人生氣。」
「惱人哪,」蘿絲說道:「絕對惱人。」
「現在又有人在大喊口號,」彼得說:「這Com惀ra, dov惀ra,意思是『原地原貌』,可是要重現鳳凰歌劇院的原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因為舊建築是木造的,攸關音響的好壞。新建築必然是水泥造的。在水泥造的鳳凰歌劇院演奏史特拉第瓦里名琴,聽起來會是什麼感覺?」
「恐怖喔,」蘿絲說道:「真恐怖。」
「再說:『原貌』到底是什麼意思?」彼得接著說:「是指一七九二年吉揚安東尼奧‧塞爾瓦(Giannantonio Selva)最初設計的『原貌』?
「還是一八○八年塞爾瓦重新設計劇院內部、並為拿破崙增建皇家包廂的『原貌』?
「或是一八三七年鳳凰歌劇院第一次毀於祝融後,因為塞爾瓦原始設計圖失佚,梅都納兄弟(Medunas,參閱第五章)大幅變更原來設計而重建的『原貌』?
「或是一八五四年……或是一九三七年的『原貌』……?」
彼得彷彿是檢察官在列舉一連串更嚴重的罪名似的,每提到一個新的人名和日期,口氣中總是增添幾分急迫感。他站在房間中央,一手揪著外套翻領,另一隻手猛比著手勢。一張口,范戴克式尖髯便跟著翹起,彷彿在強化他每一句話的肯定性。
「這兩百年來,鳳凰歌劇院起碼有五種樣貌。」他說:「其間數十次小變動還不計算在內。」
彼得說話間,蘿絲適時插入她獨特的見解。「線路不良。」她說:「問題可能出在這裏。在威尼斯,輸送電力的電纜埋在運河底的泥巴堆裏,破舊、磨爛、腐蝕,蜿蜒而上穿過老建築,再以埋地線的方式回到水裏。所以,只要你家烤箱有個短路,隔壁鄰居都可能被電到。」
彼得還是循著談話主題。「你可別忘了,威尼斯是很有拜占庭特色的城市。」他說:「這可以說明很多事。譬如,只要是地產所有人,就有整修責任,但動手整修前必須取得許可。許可卻不容易到手,於是發覺自己不得不行賄市府官員,取得整修許可。否則不整修或未獲許可整修,這些官員都有理由罰你。」
「賄賂是威尼斯的生活方式。」蘿絲說:「這兒的人認為這是合法的經濟活動,可不能真叫作賄賂。」
「盎格魯_撒克遜的思維在威尼斯根本不存在,」彼得說:「舉例來說,威尼斯人的法律觀念跟盎格魯_撒克遜人的根本就不搭軋。幾年前,有兩百四十七人分別因各種罪名遭到起訴,結果怎麼著?兩百四十七人全部赦免。這兒用的還是墨索里尼制定的刑法。義大利在二次世界大戰過後有五、六十任政府,在位時間都不夠長,不足以完成改革。」
「有些法律已經訂了好幾百年。」蘿絲說:「若把所有應繳稅款和規費加起來,大概要所得的百分之一百四十左右才繳得完。」
彼得看到我的酒快喝完了,趕忙再斟上。「我相信,」他頓了一下,等泡沫沉靜下來:「我們不致讓你產生我們不愛威尼斯的錯誤印象。」
「我們愛得很。」蘿絲說道。
「我們不會住別的地方。」彼得說:「除了眾所皆知的魅力,我們之所以會住在威尼斯,乃是因為它是全世界空氣最乾淨的城市。說起來你準會大吃一驚,很多人還不知道這一點。威尼斯不但沒有汽車,也不用石化燃料,因為威尼斯在一九七三年就立法禁止使用熱用燃油,改用可以完全燃燒的甲烷。」
這我可不能不說句話了。
「潟湖對岸馬格拉(Marghera)和麥斯特的工業煙囪大冒黑煙,又怎麼說呢?」
「怎麼說?」彼得笑容可掬,一副篤定會先馳得點的模樣。「跟所有的港市一樣,盛行風吹向內地,」他說:「所以,你看到這些來自大陸煙囪的污染,是吹往內陸而不是吹向我們。」

在我看來,住在威尼斯的人那麼愛談威尼斯,是有幾分道理。畢竟,在威尼斯發生的事就代表了威尼斯。不過,我倒是懷疑有多少人會像勞瑞辰夫婦那麼放言無忌。彼得侃侃而談的模樣──旁徵博引、訓誡、熱烈、衝突──頗具雄辯本色,反倒不太像在談話。他的論述時而插入古文和時間表來強化。蘿絲則是以誇張的語調,帶出威尼斯極端的驚和喜、低劣和精緻、可怖和魅力。不管他們自己是否知道,勞瑞辰夫婦其實跟威尼斯一樣呈現出煩擾之情,只不過他們是以頑強得近乎自豪的煩擾之情,來宣洩對威尼斯的愛,儘管它有許多缺點。他們急於向我說明威尼斯的當兒,不時會彼此重疊,不自覺地同時說話,害我時而頷首,時而轉頭,一下看這邊,一下看那邊,免得失態犯下只聽一人而忽略另一人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