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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斧推薦
將青春拼湊成一席百納被；裹著它，我們才知道怎麼面對世界。 ◎ 文／臥斧（作家） 活夠了，才有資格寫回憶錄。 根據《國語辭典》的解釋，回憶錄是「個人將所經歷過的生活或歷史事件，用自傳的方式真實敘述」這麼個玩意兒，所以似乎得要積累了足量的生活經驗、經歷過不凡的歷史事件，這回憶錄讀來才會精采動人、高潮迭起，才有讓其他人認為值得一讀的價值──「所有自傳的傳主一生都波瀾萬丈；畢竟，沒有人想讀一本平凡無奇的自傳」──村上春樹在某本小說裡頭，藉著主角的嘴說了類似這樣的一句話，可惜的是，我記不起來這究竟出自哪本村上的作品。 如此想來，到了能夠將一生寫成文字的年紀，忘記的不就更多了？再說，雖然卅歲時所累積的經驗絕對沒有六十歲時來得多，但觀看世界的眼光卻應該比較靈活、體驗生活的方式則依然擺著懷疑姿態，倘若在卅歲時寫下一本回憶錄，其中的記述或許就不像六十歲那樣蓋棺論定，其中的故事或許都仍有持續發展的可能。 而青春，則無庸置疑地是最值得記述的個人歷史事件；卅歲如此，六十歲亦然。 或許因為如此，所以奎格‧湯普森在廿八歲那年，出版了《被子》。這本圖文並茂的回憶錄，以九個章節分別記錄主角奎格不同階段的生平及事件：幼年時代的生活點滴、在宗教信仰濃厚家庭成長的價值追尋與質疑、與父母以及弟弟之間的親情牽絆、同儕團體的排擠壓力、虛偽嘴臉的準確觀察與自我揭露，以及青年時代的初次戀愛。與一般自傳體裁回憶錄不同的是，這九個章節並不是依照成長的時間軸向線性推衍，而是以每章的題旨為主，間或穿插、間或跳躍、間或憶及過往、間或深沉自省。 而與其他回憶錄更大的不同，在於《被子》以「圖像小說」的方式呈現這個故事。 如此的創作方式，讓奎格記憶裡的成長故事具備較其他回憶錄更豐富的樣貌：張狂紊亂的迷惘，可以用圖畫的方式勾勒出當中的魔幻及想像，複雜深沉的省思，則以文字的型態描述出其中的肌理及疑惑。兒時的驚懼在一個畫格當中以張嘴怪獸的模樣出現，瞬間爆出的震撼勝過長篇累牘的描寫，而關於信仰關於情感的對話或者自語，又巧妙地彌補了圖像畫面裡無法細訴的不足。 更值得一提的，《被子》當中的圖畫，十分經得起細細地咀嚼品味。 只用單純的黑白線條，湯普森所繪製的畫面，能夠帶出孤獨的蕭索，也能表達出驚恐的惶急，能夠帶出骯髒的惡念，也能表達出戀情的繽紛狂喜。許多佔滿頁面的畫格，本身就已然是一幅精緻的作品，連結在這個揉合苦味和甜美的故事裡頭，便更多了些如優秀電影剪接般的巧思與趣味。 於是我們隨著文字與畫面合演的情節，在湯普森的回憶當中進行時空跳躍。 從不被瞭解的童年時代行進至與世界格格不入的青年時期，從對宗教的信賴接納到對價值觀的迷惘思考，我們終於會明白，與其說《被子》講述的，是作者湯普森自己的回憶，倒不如把這個故事，視為絕大部份曾經如此經歷成長過程的凡夫俗子如吾等之輩、一本關於青春的備忘錄。我們都在某個時期這樣跌跌撞撞地探索世界，懞懞懂懂地找尋自己；雖然人生還沒行進到一切都已有定論的時候，但關於未來該用哪種姿態繼續行進？其實在青春的時期就已經塑出了最關鍵的雛形：站在青春與世故的中點，我們已然掌握將如何看待現實當中繁複的人際關係、價值判斷，如何看待戀愛，以及，最重要的，如何看待自己。 一如《被子》書中某個充滿象徵意義的原素，我們都將青春的回憶拼湊成一席百納被；因為裹著它，我們才知道怎麼面對世界。 剩下的，就待時間輕輕一推，將未來向我們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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