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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在乎第一名？
追求好成績無可厚非，但當「第一名」成為父母的另一種「面子」時，名次也就演變為孩子無形的枷鎖……
學校同事一再邀我，要我一定得撥個時間看看她一個親戚的孩子。
「那女孩小時候長得好漂亮、好可愛，還曾經拍過洗髮精廣告呢！鋼琴彈得好得不得了，功課更是一級棒。國小畢業拿市長獎，到了國中更拿全年級第一！誰曉得現在竟然變得連學校都不肯去了。她媽媽最近還說，想送她到國外遊學，說去個一年半載的，只要到國外，一切說不定都會好轉。」同事一臉憂心忡忡，但說到拍廣告、彈鋼琴跟學業功課，嘴角、雙頰仍掩不住流露出得意光采。
同事告訴我，女孩的爸爸在一所私立大學教書，媽媽則是公家機關高階主管。女孩是家裡唯一的孩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現代嬌公主。
週六下午，我跟女孩約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洋食館見面，沒想到女孩的媽媽也來了。
微鎖的眉心，配著刻意迴避與人視線相接的眼神，膽怯與不安幾乎攻占了女孩瘦削蒼白的臉，那纖細的肩膀、身軀怎麼看也不像十六歲、即將升國中三年級的學生。倒是她的母親打扮十分光鮮亮麗，ＬＶ最新款手提包配淺米黃剪裁合身的套裝，金框眼鏡邊後的眼眸則閃著綠綠的眼影。
「真不好意思，大熱天的還把您找來。這就是我女兒茵茵啦！她呀，從小讀書都是拿第一的，國中也是全年級排名第一喔！只有一次考第二，是上學期第二次期中考，因為考前正好生病發燒，數學才白白做錯了六分。老師呀，您知道嗎？她現在常常不肯去上學，可是期末考總平均還是九十六呢！」女孩的媽媽才一坐下，桌上水杯還來不及喝，就已迫不及待滔滔述說起女兒的「豐功偉業」。
女孩則是兀自坐在一旁，低著頭猛玩手機，對母親的談話，明顯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無聊啊！誰要第一名！」這是女孩在臨走道別前，雙眼空洞無神的愣愣瞪著前方，喃喃自語的唯一獨白。
坦白講，這是一次失敗的諮商會談，因為我要跟女孩溝通的所有問話，幾乎全被她母親一人獨攬、「搶答」完成。但也因此讓我深刻感受到一個「強勢」媽媽的氣焰和威力。這樣強勢的母親跟如此「柔弱」的女兒，這般強烈對比，她們的親子關係會是良好的嗎？
其實在女兒和媽媽推開玻璃落地門進來的那一刻，我已無意間看到一幕母女的「情誼」表達。那就是女孩在伸手推門之際，母親很明顯想牽住女孩另一隻手，卻被女孩用力地一把甩開。
說起話來，聲音總是上揚高八度；敘述起事情，更是如長江黃河一發不可收拾似的「嘩啦啦——」幾近嘎囂。表面上「火力」十足、氣焰炙熱逼人的母親，面對女兒的沉默不語、冷淡冷漠的「對抗」，殘酷的說，不過是另一種外強中乾、虛張聲勢的頑強表現罷了。
在求學的路上，追求榮譽、好成績無可厚非。可是當「第一名」背後躲著成年人的虛榮心，成為父母展現在外的另一種「面子」時，這種名次數字也就演變為孩子身上無形的枷鎖，默默、深深傷害著年少的心靈。
排斥到學校上課是女孩表達內心「抗議」的一種聲音。長年來，母親的權威氣焰一再「打壓」孩子原本內在的想法，有話不能說，有志不得伸，女孩的心，生病了。
可是好強的媽媽仍一味強調，縱使女兒很少上學也照樣考第一，甚至還要把她往國外送，以為離開臺灣換個環境，一切就可以變好？卻沒仔細思慮，讓一個心神未定的十六歲女孩，孤伶伶的借住國外的陌生家庭，她可有能力面對突來的挫折或不可預知的意外事故？還有，國外居處飲食習慣她能適應嗎？還有，跟來自不同族群、不同國籍的同儕人際溝通，她可以和樂相處嗎？
親愛的強人媽媽，這一切的一切，妳可曾為孩子周全思量過？
是誰要第一名？是誰在乎第一名？得了第一名又怎樣？
是全班第一？還是全年級、全校第一？全縣市、全臺灣第一？好啦，就是全世界、全宇宙、銀河系第一，又如何？——從何比起嘛。
人生的追求就僅止於「數字」而已嗎？
親愛的爸媽，誰問你還記得國小、國中、高中或大學，是誰拿了「第一名」嗎？請問那些拿第一名的，而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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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當大學學測還沒全面展開，推甄只屬於少數人的事，個人申請仍未開始的年代，報考醫科第三類組是得考國文、數學、英文、物理、化學、生物、三民主義七大科。
班上一位來自新竹偏遠鄉鎮的少年，他可以在北聯高三模考七科總分考得六百六十八分，被扣的分數全來自國文作文和三民主義申論題。大學聯考大約五百五十分就可以上臺大醫學系了，他真是我任教建中三十年，逾三千多菁英子弟中，極具天分、聰穎又十分擅長讀書、考試的孩子，同學從此稱他是神，是無敵鐵金鋼。
有一天放學黃昏，我路過植物園荷花池，卻看見他依著池畔的花棚長佇，一個人閃神閃神的在發呆。
我趨前問他：「怎麼啦？一個人在想什麼？還沒吃晚飯吧？老師請你……」男孩的家鄉是全村務農的客家庄，男孩一個人獨單的在學校附近樓頂鐵皮屋租賃。
「我……我在想怎麼死才能讓人看不出是自殺……」平日看來溫文有禮、俊秀聰慧的大男孩，怎麼說起話竟讓我心頭為之一震，驚嚇到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老師，你知道我們客家人是很重視名聲的，爸媽如果知道我是自殺死的，庄裡的人對他們的批評，一定會讓他們覺得丟臉死了。可是我一直覺得活得好累……」大男孩說得哽咽，濕潤的雙眼，汩汩、無聲的流下淚水。
「不要這樣，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你可以讓老師知道，老師跟你一起承擔！」我忍不住伸出手臂，把淚眼婆娑的大男孩緊緊抱住。
「第一名，第一名，我討厭第一名、我不喜歡第一名！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我一定拿第一？老師，妳知道嗎？在跑第一刀竹競賽，我永遠面對的是前無古人，後面卻有追兵無數的威脅！我只覺得孤單、寂寞，不快樂！」大男孩越說越急促，終於放聲號啕大哭。
隻身背負「江東父老八千子弟兵」期待，來到大臺北首府「征戰」的少年，「第一名」的光環，差點成為壓垮他這隻青春「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事隔十多年後的今天，回想這資質傑出少年的哭泣模樣，彷彿歷歷在眼前。當年少年涕淚泗流中說的每一句話，此際也句句分明在耳邊重現。
根據最新的一項ＣＮＮ新聞報導，美國一群大學社會學家依多年的訪查和統計，發現學生時代在班上排名第十的，往往是社會成就、企業成功的大老闆。主要原因是，這些人比學業前九名者歷經較多困難和挫折，這些失敗傷痕反而造就了個人的堅強韌性和勇敢抗壓力，更趨使他（她）往成功靠近。
至於那些學業功課老是盤旋在前三名的，卻常因為追求完美第一的慣性，反而在進入社會、面臨激烈競爭時，顯得瞻前顧後、畏首畏尾，不敢有創意建業的勇氣，當然也就喪失了許多開設新局、創立大業的機會。
陪孩子找到肯定自己的能量，找到個人才情實力的根源去發揮，人生的大道自是無限寬廣、繁華多姿任你選擇；因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第一名！
甜蜜補給站
讀書、考場勝者固然可喜，挫敗了也不表示自己無能。生命裡原本就有各式各樣的第一名、第一志願，有人也許善於數學、物理，也有人善於歌唱、繪畫，生命的定義不必透過考試、排名才能獲得肯定。
擅長數理解題的，並不一定會跑會跳、歌唱得好；文章能寫得感人肺腑的，並不一定史地分數高；不同個體，自有不同的思維和理想，也才能創造出各種不同的生命風貌，第一名、第一志願跟人生幸福與否，是沒有等號相通的。
青春e世代的兒女面對未來，應該積極增添的是個人專業能力，例如：如果你喜歡電腦操作，就朝電腦程式設計工程師或網際網路發展的目標走；如果你偏愛佳餚美食，那就藉此深入參與實務烹飪或找機會去餐廳打工，親自觀察接觸，第二個「阿基師」金牌大廚，第二個「吳寶春」麵包烘焙大師的名號，說不定就是你將來的代稱呢！至於喜歡隨性塗鴨繪圖的你，將來也可以成為３Ｄ立體動畫高手哩！
親愛的爸爸媽媽們，請別沉迷在「第一名」的虛幻框架裡，孩子身心發展的健康，比你的顏面光采與否，來得更重要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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