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靈的傳說(NA0010)──本以台灣賽夏族的史詩《矮靈祭歌》為藍本再創作的小說
本系列書籍出版日期久遠，書況非全新。若不介意者再下單購買，謝謝！

類別： 童書‧繪本‧童話>青少年叢書
叢書系列：時報全語言Y.A.經典
作者：心岱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5年01月15日
定價：180 元
售價：14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147頁
ISBN：957131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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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3

春祥輕快地滑下木床，其實他早就迫不急待要到屋外瞧瞧，還不忘拿起隨身的玩具──木劍，這是去年盛夏隨爸爸上山砍樹的獎品。自從那次他便喜歡爬上那株橫在兩山間的山枇杷，這木劍正是它的枝椏製成的。

春祥揮動起手中的木劍，發現握柄上原來也繫著芒草，春祥環望屋內，盡是滿屋的芒草，床頭、桌面、椅子、窗口……，就連門栓上也有；春祥覺得有趣，每吹矮靈祭第一天的早晨都在忙著繫芒草結，一直到祭典結束，春祥看著看著數了起來，一、二、三、四……屋裏到屋外結了好多芒草，數都數不清楚。

五峰鄉大隘村的賽夏族人非常稀少，住屋也是零零落落散在山野間，通常是三兩屋組成一個小群體，這與鄰近集居的泰雅族部落呈現強烈對比。但是兩年一次的矮靈祭典是賽夏族群再次凝聚力量的時刻，遷居平地或其他鄉的族人今天都集聚在朱天南家門前的廣場，大家的神色肅穆卻難掩興奮之情。春祥被一陣陣搗米的聲音吸引，手中木劍不經意地晃動，他站在竹門前望著廣場中央，原來是媽媽和嬸嬸們正合力搗米，這項工作也是朱姓家族的榮耀，只有朱氏的媳婦才可以做的喲！春祥極力的搜尋記憶，如果沒記錯，這小米將蒸成米糕，獻祭給矮靈。

迎靈的歌聲幽幽地傳誦開來，小米的殼在風中飛舞，隨著歌聲四處飄揚：

招請歌
請唱山柿之韻。
請招請矮人祖妣！
矮靈請來我們薦晚餐給您，
我們薦給您的是魚與菜肴；
這是以前我們約定好的。

請唱楓香樹之韻。
我們賽夏人雖不很清楚。
似乎是用白芒打結約定過。
與我們賽夏人共兩人。
我雖不熟招請之法，但總是要招請。
矮靈的男女恭請降臨。
沿著河淡而來。
沿著西開河而來！
蜿蜒作隊而來。
拄著籐杖而來。

春祥隨著族人的歌聲，腳步活躍起來，從來沒有人教過他正式的舞蹈節奏，但賽夏族的本能似乎就擅長歌舞。他隨意搖動身軀，雙手忽上忽下，那把木劍也跟著舞動，沒有紀律，也沒有配合節拍，他只是覺得好玩，從門前到屋後盡是他晃動的身影。

今天正式展開了連著六天六夜的矮靈祭。上午，賽夏族人殺好豬後，聚合了各姓氏的代表，在正午時分每個人手持一杯酒、一塊肉，面向祭場東方「告祖」，也就是邀請矮靈明天前來參加的意思，然後繼續唱招請歌：

請唱巴那（註 2），樹之韻。
我患了癮疾無法成行
只好睡在沙帕（註 3）草叢做的床上
這是因為我走不動
我沒騙您，請您看此，
看我的熱度！

請唱香楠之韻，
讓我們去祝賀賽夏人的豐收。
做好路標以免彼此之間迷路。
不要看錯路標，
不要錯過路標，
不要只往上看而錯過路標。

雲嵐好不容易帶領著朱氏媳婦們將小米樁好，並製做好米糕做為祭典的供品。豆大的汗珠滑過臉龐，她早已不復當年青春貌美、體態輕盈，但那雙動人的明胖，依稀可見少女時她可人的模樣。雲嵐端起米糕正往竹屋走去，卻見屋前翩翩起舞的春祥，一陣驚慌與錯愕湧上心頭，竟是恐懼少於憤怒，她不知道這孩子還要闖出什麼大禍。她緊握竹盤的雙手有些顫抖，赤裸的雙腳急急奔向門去。

「春祥！」

正享受著族人們輕揚的曲調，且沈醉在自己曼妙舞步的春祥，被無情的拉回現實中，他雖是賽夏男兒，卻有著一顆如女子般敏感的心。當他看到媽媽凌亂而快速的腳步，原來慈祥的笑眼轉為怒意時，他馬上知道，這次他完蛋了；也許他的下場會和哥哥前幾天一樣，被打得稀里嘩啦，他想那天哥哥的哭聲一定傳遍整個大隘村。他停下舞動的身軀顯得有些顫抖，「一臉無辜」是他做錯事時慣有的表情。「春祥！跟我進來。」

雲嵐與他擦身而過，一腳跨進竹屋內。春祥猶豫著，他想逃；但又能去哪裏呢？鄰近的泰雅族人都很凶悍，他心中暗暗析禱，希望有長老會打這經過。這樣他也許可以逃過一劫。

「春祥！還愣在那兒，媽媽叫你進來！」

聽到媽媽嚴厲的聲調，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傳入耳朵，春祥挪動了腳步。

「春祥。你記得我交代的事嗎？」

「記得。不可以摸芒結，不可以亂唱歌、不可以亂跳舞。不可以到鄰村，不可以和小朋友吵 架……。媽媽，對不起！有的我忘了。」

「忘了會怎麼樣？」
「會被你處罰，還有，矮靈會捉我。」

雲嵐望著春祥，本來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要好好教訓一番，但看到孩子那無辜的眼睛，雲嵐不知所措。隨樂起舞是賽夏族人的天性，怎奈近日逢矮靈祭典，有許多禁忌不得不遵守，而這樣一個孩子，真的記得了那麼多繁瑣的規定嗎？啊！慢慢來吧。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過來。春祥意外發現媽媽臉上那扭曲的鯨紋好像平緩多了

「媽媽你不要生氣，下回我一定記得的。」

「春祥，爸爸今年是主祭司。我們更不可以出錯，這樣不但會觸犯矮靈，而且我們全家都會丟臉的。媽媽再告訴你一次，這六天你千萬不可隨便哼調，祭典上的曲調你可以在一旁學習，但平時不得哼唱，這是祭典專屬的歌曲。懂了沒有。」

「那舞蹈呢？我平日都和小朋友跳舞的啊！現在是不是也不能跳？」

「不是不能跳舞，只是這幾天的祭舞有一定形式和順序。那是小孩子學不來的。而且不能以平日的方式隨意起舞，這會激怒矮人，說不定還會下起大雨。所以，在你手上芒草結未卸下前，你都要乖乖的，等長大了，我再教你跳祭舞。」

雖然慶幸自己沒被處罰，但春祥心中卻是一陣嘀咕：

又是因為矮靈！為什麼大人都這麼畏懼他呢？而且我從來就沒看過！聽說他們都在山閒、小溪邊徘徊，要是有一天讓我遇見了，我一定要用手上這把枇杷樹製的木劍教訓他。

「春祥，乖乖在家別在外面亂跑，今天廣場人很多哦！」

說著雲嵐早已端起米糕往屋外去了。媽媽的話並沒有打斷春祥的思緒：也許我應該多拿幾根樹枝回來，讓爸爸做成木劍，全家一人一把，這樣就可以趕走矮靈了，我們也可以天天唱歌跳舞，百無禁忌啊！

春祥非常得意自己這麼聰明，拿起木劍便興沖沖的往山裏跑。足踝發出鈴鈴的響聲，但卻被一陣陣迎靈的幽怨歌聲淹沒，沒人注意他逐漸消失在山林的背影。

春祥轉了一個山頭，頂著正午豔陽的日曬，汗水已經濕了衣褲，他小巧的雙腳在山中疾行，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初秋的季節，山色已染上七彩，不只是蒼綠濃蔭，還微微透著澄黃與鮮紅。

春祥終於來到目的地，當他駐足在結滿果實的山枇杷前，他有無限的滿足感，他相信以後族人一定會尊敬他，因為他想出這麼好的方法為族人免去恐懼。記得去年他到這裏時，山枇杷開滿了白色的花朵，還飄著沁涼的香味，如今是滿樹的果實；他放下手中木劍，好奇的爬上橫亙在山谷的枇杷枝幹，想擷取一串串的枇杷果。

春祥伸出稚嫩的小手在樹葉閒晃動，果實就在咫尺之遠，他的身軀在枝幹上搖擺不定。忽然一顆果實掉落山谷，春祥順勢往下看，只見果實由大漸小，終至看不見，竟也聽不到落地的聲音，他這才警覺這山谷－－好深，好深。

賽夏人勇猛、大膽的氣魄這時在春祥身上失去效力，他顫抖的雙腳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來不及思考如何回到山邊，人已經滑落，雙手還掙扎地抓住分出的枝椏；他的臉色慘白，身子在空中搖晃，顫抖的雙唇吐不出話語，只聽得腳上傳來鈴鈴的響聲。是風在低吟？是矮靈在召喚？山枇杷掉落片片紅果，天空飄著密密微雨。

註 2：此處為Banal音譯。
註 3：此處為Sapa音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