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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問鬱金香為何物/教人癡狂如斯
這群人來自荷蘭各地,穿著如烏鴉,從頭到腳一身黑,走在有無數蹄印與車輪痕跡、險象環生的冰封小徑上。他們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好抵禦刺骨的冬季寒風—最有錢的人坐在顛簸的馬車中,在路上嘎嘎駛過,好似初次出航的水手,在風雨中步履蹣跚,其他的人則騎馬,低著頭逆風前行。他們或者獨自一人,或者三兩結伴,走過阿姆斯特丹北邊平坦荒蕪之地,一路行至近海小城阿克瑪(
Alkmaar )。
他們都是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精明能幹,靠貿易賺錢,而且知道如何從中獲利,如何過好日子。他們的鬍子大都刮得乾乾淨淨,臉色紅潤;服裝看來雖不起眼,卻是以上等布料剪裁,錢包裡也裝滿了錢。他們在暮色中通過城門,走過阿克瑪城狹窄的街道,然後在鄰近繁忙市集的客棧住下。他們在歇腳處吃吃喝喝,到了深夜還抽著長長的陶製煙斗,叫來一罈罈的葡萄酒和一盤盤烤肉,隨意攤坐在硬木椅上,在爐架中煙霧繚繞、昏黃火光旁大談自己的本行,直到午夜方休。
這些荷蘭富商買賣的既不是穀物香料,也不是木材漁貨。他們買賣的是鬱金香球莖—一種和洋蔥極為相像、樣貌毫不起眼的褐色球狀物。鬱金香球莖乍見雖不出奇,在當時卻比阿姆斯特丹碼頭上任何貨品都還珍貴。有的鬱金香極為罕見、極為搶手,竟然比等重的黃金還要貴
100 倍以上,而成功的鬱金香球莖商人也能從中牟取暴利。當時荷蘭境內首富的身價為 40 萬荷蘭盾,而且這是數代累積而成的財富,但有的商人買賣一朵鬱金香的價錢便高達數百、甚至數千荷盾,在一兩年之內就能累積
4 萬或 6 萬荷盾的帳面財富。
這些球莖交易商是來阿克瑪參加一項前所未有的拍賣會。城裡一所小型孤兒院的園丁拿到一種全荷蘭最昂貴的鬱金香。園丁關心花價的程度遠超過對花朵之美的關心,出售球莖也是為了孤兒院院童。因此天剛亮,交易商不顧昏暗天色與冷洌氣溫,動身前往鎮中心一處拍賣場,這是一棟有著山形牆的華麗建築。
拍賣場地寬敞,但還是擠滿了人,被貪婪驅策著,顯得十分急切。拍賣會主持人出現後,出價開始加快,氣氛旋即陷於瘋狂。光是一顆球莖便能以 200 荷盾賣出,接下來的成交價更上揚到
400 、 600 、 1,000 、甚至更高。一百多顆球莖中有 4 顆各以 2,000 荷盾以上的價格售出。等到最後一顆鬱金香售出後計算所得,這次拍賣竟然募得
9 萬荷盾,在當時算是一筆財富。
這是發生在 1637 年 2 月 5 日的事,此時荷蘭境內的鬱金香熱潮正值最高點,曾是一文不值的球莖幾乎取代貴重金屬的地位。就在這一天,鬱金香完成了一趟始於數百年前、起於數千英里之外的漫長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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