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文摘錄1【摘自〈船來了〉】
船來了
阿穆斯塔法,這萬中挑一、倍受珍愛者,是他那時代的曙光。他在歐法利斯城裡駐留了十二年,等他的船歸來,帶他回到他出生的島上。 在第十二年,收穫月「艾露」的第七天,他爬上沒有城牆的山坡朝海眺望,看見他的船乘霧而來。 於是他的心門敞開,他的歡喜遠遠飛越海面,他閉上眼睛,在靈魂的靜默中祈禱。 但當他走下山坡,一股悲傷襲來,他在心裡思索: 我要怎麼平靜地離開而不傷悲?不,我無法離開這城而不帶著靈魂的創傷。 我在它的城牆裡度過漫長而痛苦的日,也度過孤獨的夜;誰能毫無遺憾地由他的痛苦和孤單中啟程? 在這些街道上,我散落了太多靈魂的碎片,太多我熱望的孩子在這些山坡上赤身行走,我無法毫無負擔而不心痛地離開他們。 今天我脫棄的不是一件外衣,而是我用自己的雙手所揭下的一層皮。它也不是我拋諸腦後的一個念頭,而是因飢渴而甜美的心。 正當他邁開步伐,卻見遠方的男男女女離開他們的田地和葡萄園,匆匆趕往城門; 他聽到他們呼喚著他名字的聲音,在田野中吶喊,相互傳遞船來的消息。 當他進入城裡,所有的人都前來迎接,齊聲呼喚他。 城中的長老走上前說: 還不要離開我們。你一向是我們黃昏時分的正午,你的青春給予我們可以夢的夢想。 你不是我們之中的陌生人,也不是客人;而是我們的兒子,是我們衷心之所愛。不要讓我們的眼睛因渴望你的臉龐而受苦。 男祭司與女祭司對他說: 現在不要讓海的波浪分隔我們,讓你在我們之中的歲月化為回憶, 你的精神曾與我們同行,你的影子則是我們臉上的光明。 我們曾深愛過你,只是我們的愛罩著面紗,並不言語。 但現在它對你大聲呼喚,將會顯現在你面前。 而一直以來,愛都不知道它的深度,直到分離的時刻來臨。 於是他和眾人朝寺院前的大廣場走去。由殿堂中走出一個名叫阿蜜特拉的女人,她是預言者。 他以無比的溫柔看著她,因為當初他剛到城裡的那一天,她就找到他,相信他。 她招呼他說: 上帝的先知,你為了追尋至高無上的天地,一直向遠處搜尋你的船。 如今你的船已經來到,你非走不可。 你對你記憶中的土地和你更高欲望的居處有深沉的渴望;而我們的愛不可能羈絆你,我們的需要也不能留住你。 然而在你離開我們之前,我們要求你,向我們說話,講述你的真理。 我們會把它傳給子女,他們再傳給他們的子女,這真理將永不滅絕。 在你的孤獨中,你觀察我們的日子;在你清醒的時刻,你聆聽我們睡夢中的哭泣與歡笑。 因此現在把我們展露給我們自己,告訴我們曾經顯現在你面前,生與死之間的一切。 而他答道: 「歐法利斯的人們,除了那些此際在你靈魂中活動的一切,我還能說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