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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堂：緊張，是促使人進步的原動力／台大神經外科主任杜永光
名人一堂課
第二堂：緊張，是促使人進步的原動力／台大神經外科主任杜永光
醫學領域中的外科系，有著不同的分科。而各項外科系分科所進行的手術種類數目多寡不一，其間難易度的出入也相當地大。其中神經外科手術的種類，從開顱術、脊椎手術到周邊神經手術，不但涵蓋的範圍最廣，而且難易度的落差也最大。如果其他外科可以用一到十、區分手術的不同難度。那麼，神經外科便可以從一到五○○，來劃分手術的困難度。有些神經外科手術所面對的，可以說是層次複雜交纏細密，醫界難度最高壓力最大的刀！
就因為神經外科的複雜困難，讓部分醫師由於對開高階刀的恐懼產生壓力而卻步不前，只能選擇長期停留在某個階段，當個「安分守己」的醫生。個人歷練過數十年大大小小的刀，一般來說，面對開刀已經很少有壓力負荷；但即便如此，偶爾遇上罕見病例或沒有開過的刀，一樣無法避免緊張壓力。不同的是，面對這樣的挑戰我喜歡把它當成機會，積極迎向前去。
做足準備才能擁有自信
遇上緊張，代表你遇上了不熟悉的挑戰，只要可以克服挑戰，便能夠獲得更大的成長與成就感；人窮盡一生，追逐的不就是這個嗎？然而進行手術時人命關天，遇到挑戰，不能以暴虎馮河式的匹夫之勇硬闖，所憑藉的就是事前十足的準備，以建立足夠的信心，才能克服此一挑戰。所以每當遇上從未經歷過的大刀，我也會翻閱相關文獻，藉由別人的經驗，來熟悉挑戰、建立信心。特別是在進開刀房的前一晚，我在開車回家的路上，一定會把一台刀完完整整地在腦子裡細細模擬一遍。只要發生模糊遺忘或困惑，回家後一定要再熟讀有關的文獻，反覆地演練；第二天，如果還想不通，我也一定設法把這個刀往後挪，延期再開。因為我必須在相當自信有把握的情況下，才能為這個刀負起真正的責任。
作為一個醫護人員面對壓力、處理壓力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任何開過刀的醫生一定都碰過突發狀況，像神經外科這樣複雜艱鉅的手術，更是無法避免未預期的情況發生。例如刀開到一半，病人突然大量出血無法控制，面對這種「秒不容緩」的緊急，醫師的第一反應一定是緊張、失望、氣餒。但在這個時候，醫師應發揮其專業訓練與素養，搶在短短的幾秒鐘內，恢復冷靜，找到解決方案。抗壓能力不夠的醫師，在經過一番手忙腳亂的緊張時刻後，若還是無法掌握這個情況，也有可能會選擇逃避，把傷口一縫，宣告手術失敗。
人和其他動物之所以會緊張，應該與體內之內分泌有關，例如腎上腺素的分泌。我們不難發現，有些人就是沉溺於挑戰極限，去征服高山、極地、沙漠，對於冒險犯難樂此不疲。他們為什麼老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為的就是消耗比別人旺盛的腎上腺素分泌。唯有透過驚險刺激，才能消耗這些過剩的激素，達到身體的平衡。所以我也常笑稱，神經外科醫師肯定是腎上腺素分泌旺盛的一群，唯有熱愛追求某種程度的壓力，通過壓力挑戰自我極限，才能享受不斷跨越精進的成就。然而外科醫師與冒險家不同的是，他不是以自己的生命接受挑戰，他所處理的是別人的生命。面對別人的生命，所負的責任愈大，需要的信心與準確功夫也要愈多。
樂於挑戰讓人不易退化
我常想，挑戰、緊張、信心與成就，是一體的數面，而且是互為消長的。面對挑戰，緊張自然隨之而來，唯有經過充分的準備，才能有足夠的信心，去克服此一挑戰。但是長久只處理百分之百有信心的事情，又會使人覺得乏味而沒有成就感，因此我們的人生終究需要一些挑戰及緊張，才會有其後的成就感。外科醫師唯有在不斷反覆面對挑戰及緊張，準備及培養信心以及其後得到成就感的過程中，才能提升自己，使得病人得到更好的治療。
其實，對於「緊張」大家也不必過度緊張，反過來看，緊張不正就是我們進步的原動力。像我們的開刀也一樣，當我有七十分的信心時，就願意接受八十分的挑戰，其中十分的容差，便需靠臨場經驗來補足或事前準備來教育自己，以增加自己的信心；所以每一次的挑戰、每一次的緊張，都決定了自己下一次願意接受挑戰的難度。隨著挑戰難度增加，今天的我就和昨日的我有了大大的不同，而所能開的刀的難度，也就可以一再上升；以前認為無法治療要放棄的病人，可能也就有了獲得治療的機會。
所以我想，當自己有一天從緊張壓力的神經外科醫師生涯退休了，必然會去找尋並且享受「新的緊張」。就如同我在前文所說的，只要接觸不熟悉的領域或事物，人自然便會產生緊張，而緊張又是人往前進的力量。那麼我僅僅只要開放心胸去學習新的東西，便足以維繫生活中不失去那種緊張的滋味，讓自己永遠活在「進了一階、又進一階」的滿足喜悅，怎麼可能需要擔心自己會不會退化。
各位一定要了解，原來人會緊張是件多麼美好的事情，真的不必對此「窮緊張」；完全不緊張的人生，才真正是貧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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