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書摘 1
第一章 人性罪惡的淵藪
紐約市與眾不同的地方很多，其中之一為它是美國唯一曾修築過城牆的大城市。
1960 年代，當時名為新阿姆斯特丹的紐約建城不到 30 年。憑著全球最大、最優良天然港之一的條件，這個荷蘭殖民地的市況越來越繁榮，於是引起新英格蘭地區英屬殖民地的覬覦，希望取代荷蘭在世界貿易的地位。不過，真正威脅新阿姆斯特丹前途的是 1652 年爆發的第一次英荷戰爭。
荷蘭當時派駐在新阿姆斯特丹的總督是史都維山特（Peter Stuyvesant），他是行伍出身，行事常帶有軍事考量。由於他擔心英軍來自陸地的攻擊，因此沿著城北修築一道防禦高牆。他先向當地商人籌借六千基爾德（guilder），並且下令所有身強力壯的男子必須協助修牆。城牆以 16 呎高、入土 4 呎的木樁組成，樁頂削尖，沿著當時位於海岸線上的珍珠街向東延伸，長 2, 340 呎，直到今天的三一教會西邊。其後的赫德遜河（Hudson River）則形成天然的屏障。大部分過往的船隻都在東河（East River）卸貨，而百老匯是北上的主要道路，因此兩地都設有城門。
新阿姆斯特丹市議會於 1653 年 2 月 2 日成立，史都維山特請求議會撥款支付修築費用，卻遭到拒絕。因為議員認為，殖民地所屬的荷蘭西印度公司（Dutch West India Company）應該出錢。後來史都維山特讓出烈酒稅收，作為補償，議會才願意付帳。
但史都維山特和古往今來的許多軍人一樣，都忽略了來自海上的力量。英格蘭在 1664 年終於發動攻擊時，不是從城北的陸路進攻，而是派遣一支艦隊從南邊砲轟阿姆斯特丹堡，兵力遠優於荷蘭軍隊。
史都維山特的側翼雖然遭到圍攻，卻不願屈服，反而有意戰到最後一兵一卒。可是當地的商人，甚至史都維山特的兒子都不願意玉石俱焚。於是他們簽署陳情書，要求史都維山特投降，以免城內百姓的生命財產付之一炬，後者在百般不願下終於接受。第二天，他熱愛的新阿姆斯特丹成為紐約，作為查理斯二世（King Charles II）幼弟及繼承人約克公爵（Duke of York）的生日禮物。
不過，史都維山特並未離開紐約，他住在一座城北的農場，直到 1672 年去世為止。這座農場的範圍相當於現在的第 5 街到第 17 街，從公園大道到東河。而史都維山特的後世子孫也因此在 19 世紀成為巨富。
城北的木樁長牆如今已無用處，年久失修後，1698 年終於拆毀；同年，第一座三一教會在城牆西端落成。故事如果到此為止，這座城牆只會是美國歷史上的一個小註腳。但話說城牆後方有一塊寬一百呎的保留空地，專供部隊移防之用，不得作為建築用地。當曼哈頓的交通越來越繁忙後，這塊空地成為連接主要道路的街道，也自然而然被稱為城牆街，音譯則是華爾街。拜荷蘭人之賜，這條小街在未來成了全世界最知名的大道。
荷蘭人也把經商的性格留給紐約城。荷蘭人早在 17 世紀初就發明了現代資本主義。許多基本觀念雖然是文藝復興時期義大利人的發明，但荷蘭人，尤其是阿姆斯特丹人才是真正的先驅。他們把銀行、證券交易所、信用、保險及有限責任公司，整合成一套相輔相成的金融及商業制度。不但為荷蘭創造龐大的財富，也因此讓這個蕞爾小國很快成為歐洲強權。
幾種炒作的股市手法也是荷蘭人的發明。例如，放空（賣出借來的股票，期望股價下跌後獲利）、殺多（公司內部放空股票，引起外界恐慌也跟著賣出持股，造成股價下跌）、聯合炒作（一夥人彼此互相買賣股票，藉以操縱股價）、鎖定籌碼（一個人或一個集團私下取得某種商品在外流通的籌碼，迫使所有買家必須依照前者所定的價格）。
史上第一個留有紀錄的金融泡沫也發生在荷蘭。16 世紀中葉，鬱金香從土耳其引進西歐，立刻引起風潮。到了 17 世紀初，有錢人競相在自家花園內爭奇鬥妍，珍貴品種的鬱金香價格更是一飛沖天。1630 年代初期，鬱金香價格已是典型的投機風潮。鬱金香球莖的價格不以品種是否特殊或漂亮與否來決定，而是價格會繼續上漲的預期心理作祟。這就是投資學中「總是有比你更笨的傻瓜」的理論。
1635 年，「查爾德」（Childer）這種鬱金香的價格是 1, 615佛羅林（florin）銀幣。 17 世紀初的荷蘭，四頭公牛只賣 480 佛羅林，一千磅乳酪只需 120 佛羅林。鬱金香球莖的價格仍然馬不停蹄地飆漲，翌年，一個特殊品種的球莖（當時全荷蘭只有兩個）竟然叫價到 4, 600 佛羅林，外加一輛全新馬車、兩匹馬及一套馬具。
所有的金融泡沫最後一定會幻滅，鬱金香球莖泡沫也不例外。因為投機炒作無法創造財富，只能移轉財富。只要有人開始倒貨，其他人跟進，價格崩跌的速度就會和當初飆漲的狂熱一樣。於是，鬱金香球莖的價格一瀉千里，成千上萬的人一夕之間傾家蕩產。
在北美赫德遜河口開創這座小殖民地的人，正是當年曾經參與鬱金香投機熱潮的人。雖然 17 世紀在北美洲東海岸的殖民地非常多，紐約卻從建城之初就與眾不同。因為新英格蘭的清教徒、賓西法尼亞的貴格教徒（Quaker）及馬里蘭的天主教徒，齊聚這個新世界以自己的方式敬拜上帝。這些殖民者的首要任務都是打造一個會發出榮光的城鎮，一個看重虔敬及道德感的社區。
後來荷蘭人進駐，開始開店作生意，目的只是撈一票。他們忙著賺錢，竟然忘記蓋教堂，一忘就是 17 年。後來蓋的教堂命名為聖尼古拉斯（St. Nicholas）教堂，聖誕老公公從此成為紐約市的守護神。
紐約獨特的緣起及特質，反而成為她和其他殖民地的衝突來源。其幅員還未超過聖保羅教堂時，美國開國元勳傑佛遜（Thomas Jefferson）就把紐約稱為「人性罪惡的淵藪」。這種衝突甚至殘留至今，清晰可見。對美國其他地區來說，紐約集所有邪惡、危險於一身。但對紐約人來說，美國其他地區則是故作清高，無聊到家。
荷蘭人初期的殖民經驗很成功。當時所謂的合股公司主要目的就是建立新的殖民地，後來也成為現代企業的前身。不過這些公司後來很快就破產，殖民地則被王室接收。但是荷蘭西印度公司從事糖及奴隸買賣，財力雄厚，而且根基穩固。該公司花了兩萬基爾德設立新阿姆斯特丹這個殖民地，第一次運回荷蘭的貨物是價值 4 萬 5, 000基爾德的皮草，投資報酬率高達 125 ％。
可是好景不常，主要是因為當地政府經常效率不彰。不過，新阿姆斯特丹的老百姓很懂得賺錢。荷蘭人天生能夠和不同背景的人和平相處、包容異端，新阿姆斯特丹等於是在這種氣氛下建立的商業組織，具有發展為大都會的特質。其總督史都維山特也是荷蘭改革派教會的成員，他原本打算驅逐在新阿姆斯特丹的猶太人和貴格教派的成員，但西印度公司斬釘截鐵地要求他別多事。1640 年代，一位法國牧師來訪，當時的新阿姆斯特丹不到一千人，他卻發現當地居民使用的語言不下 18 種。語言雖然不同，這些人到此打拼的目的都是賺錢。除了皮草之外，曼哈頓很快就開始買賣麵粉、奴隸、木材及各式各樣的商品。其間的商販和北歐市場早已往來密切，足跡踏遍地中海、西印度群島，甚至印度洋。
英格蘭接收後，當地人熱衷賺錢的心態不曾稍減。他們很快就適應英格蘭人的統治及法令，而荷蘭人殖民赫德遜河 40 年似乎只留下一些地名，如布魯克林（Brooklyn），還有一些慣用語，如餅乾（cookie），及一些人名，如羅斯福（Roosevelt）。其實，荷蘭人也留下他們的重商精神。
如今，在紐約這個世界級的大都會裡，仍然充斥許多你情我願的小市集，賺錢也還是這個城市的最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