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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1
第一篇 奇蹟出現
第三章 狂熱
在公元二○○○年之前，中國會成為全球最大的汽車市場之一。這不是癡人說夢，而是即將發生的事實。－－《中國日報》一九九二年五月引述通用汽車公司亞洲常務董事王傑利的話
大軍壓境：跨國企業介入
已開發國家首度大舉介入中國這塊市場，是透過搶購和中國相關的股權。紐約、倫敦、巴黎及法蘭克福等地的大企業高層主管很快就認定，再不簽約，很可能就會被屏除在這個奇蹟市場之外。一般國際企業和中國既無感情及血緣的關係，但是在考慮投資機會時，許多跨國企業未必比中國企業或華商更能保持頭腦冷靜。
中國熱的吸引力是放諸四海而皆準，證據出現在一九九二年十月九日。當天是第一家中資企業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掛牌交易。在百慕達註冊的華晨中國汽車控股有限公司（Brilliance China AutoHldg）釋股八千萬美元，但認購金額高達十億美元。第一天交易，華晨的成交量排名第二，僅次於福特汽車公司。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表示，「華晨已經連上美國及世界的金脈。」為了感謝上市成功，華晨特別贈送紐約證券交易所一幅名為「百鳥朝凰」的油畫，代表還有許多中國國營企業會在美國上市。
四個月後的一九九三年二月，第二個中資控股公司－－駿威投資有限公司（DENWAY INVESTMENT LIMITED）在香港上市。這家和法國標緻汽車公司合作生產汽車的控股公司，成為中國第一家在香港上市的工業集團。駿威釋股結束時，超額認購達六百五十七倍。預定釋出五千兩百萬美元股票，認購金額達到三百一十億美元。香港的中資銀行提出五％利率，希望爭取駿威公司把申購款存入。九三年二月二十二日，駿威第一天交易，成交金額相當於香港國內生產毛額的五分之二。駿威把申購款存到銀行，才幾天的工夫就拿到一千七百萬美元的利息，相當於前一年度淨利的一半以上。香港資金轉趨緊俏，銀行隔夜折款利率激升到四○％。
一九九三年七月，由於前兩次釋股都很成功，中國政府開始計劃讓九家國營企業在香港證券交易所上市。五家工業公司及一家釀酒業在九三年底掛牌。籌資總金額為十億美元，申購資金超過六百二十億美元。香港投資人更熱切申購中國國營企業在香港分支機構的股票，並且統稱為「紅籌股」。駿威及其他三檔紅籌股在九二年及九三年的釋股金額為兩億兩千五百萬美元，申購金額高達六百七十億美元，也就是超額申購二百九十八倍。
香港股市陷入瘋狂。二十世紀末期唯一能夠與之比擬的股市狂熱只有網際網路。九三年到五月底為止，香港恆生指數已經上揚三五％。第三季開始，美國法人機構開始進場，因為香港股市異常利多的消息已經傳到太平洋彼岸。九月下半月，華爾街一些重量級基金經理人展開為期八天的中國之旅。
華爾街最大的摩根士丹利公司全球策略師羅許（David Roche）和摩根士丹利資產管理公司創辦人兼董事長畢格斯（Barton Biggs），帶領一群掌握四千億美元資金的基金經理人抵達中國。一個星期之後，畢格斯已經看夠了。他和羅許聯名發表一份名為「中國！」的報告，由於香港是中國的金融窗口，因此建議提高香港在新興市場投資組合及全球市場投資組合的權重，兩者分別由一一％及○．二％提高到一六％及三％。
「多年以來，」畢格斯寫道，「我聽過無數開發中國家總體經濟的故事，甚至幾次直接參與這些國家的多頭市場，但中國無疑是其中最好、最耀眼的……有時候得投下時間在一個國家，才能真正找出投資良機。我在中國八天，不但掌握到這個熱潮，接收到超額的訊息，更極度看漲。」
「極度看漲」在中文也有對應的名詞，這股投機風潮被當地人以「炒股票」來形容。摩根士丹利的報告一出，香港股市恆生指數在九三年九月三十日攀升到七六七六點的歷史高峰；接下來三個月在二十億美元的外資簇擁下再漲五五％。到了年底，恆生指數一年來已經上漲一一五％，是全球表現最好的主要股市。香港股市總市值為三千七百四十億美元，是香港國內生產毛額的三．五倍，名列全球之冠。香港證券及期貨委員會調查畢格斯是否涉及操作市場，同年十二月確定他未違法。
一九九三年，全世界早就引頸期盼中國的好消息。九二年是令人失望的一年，原本以為蘇聯瓦解後會帶來一股新氣象，結果希望落空。同年，南斯拉夫內戰惡化，每年都有數千人死亡，五十萬名難民逃向西歐。捷克及斯洛伐克人舉行公投，要求各自獨立；俄羅斯國會趕走改革大將蓋達（Yegor Gaidar）；羅馬尼亞人以壓倒性多數選出一位前共產黨員為總統。
西歐避免分裂的對策就是經濟及社會整合。但是九二年六月，丹麥人拒絕接受歐洲整合的馬斯垂克條約。歐洲匯率機制瀕臨瓦解，金融炒手索羅斯（George Soros）狙擊英鎊成功，成為家喻戶曉的災星。英國倫敦《金融時報》一百種指數九二年收在二八四六點，法蘭克福綜合指數以一五四五點收盤。英國三百萬人失業，德國不但失業人口達到三百萬人，政府舉債也刷新歷史紀錄。負責前東德國營部門私有化的託管公司宣布，政府名下資產的淨值都是負數。
美國九二年的經濟情勢只能說更糟糕。九一年國內生產毛額連續萎縮三季，美國人覺得國勢漸走下坡。老布希總統出訪日本時，在國宴上嘔吐，更被媒體喻為美國國運日蹙的象徵，因為當初到美國大買電影製片公司的日本人可沒有在宴會上大吐特吐。美國的經濟數據更是難看。每年預算赤字高達三千億美元，預估會再成長一半以上，失業率在八％左右，一個月的貿易逆差高達一百億美元，利率雖然降到三十年來最低水準，仍然沒有人願意花錢。當時美國人斤斤計較、氣量狹窄的表徵就是女星瑪丹娜發表名為《性》（Sex）的新書，該書以塑膠封套包住，每本將近五十美元。道瓊指數當年以三三○一點收盤，那斯達克指數更收在八百點以下。
大部分的亞洲國家也好不到哪裡去。亞洲三大國中，日本及印度岌岌可危。日本的日經指數曾在八九年攀升到近四萬點，九二年卻只在一萬四千點左右徘徊。銀行體系瀕臨破產，不動產價格直線下滑，政府卻束手無策。印度爆發印度教徒和回教徒之間的衝突，九二年十二月更造成一千五百人喪生，經濟前景堪慮。
同一個月，俄羅斯總統葉爾欽訪問北京。上次訪問北京的俄羅斯領袖是八九年五月的蘇聯總統戈巴契夫，當時的中國政府即將要鎮壓天安門廣場上的反革命暴動。九二年的北京，校園相當平靜，共產黨仍然掌權，經濟成長率超過一二％。葉爾欽的國家雖然民主化，經濟卻萎靡不振，他此行不是來說明政治改革的好處，而是要求中國領導人以衣服、鞋類和食品交換俄羅斯的火砲、蘇愷二十七型戰機及核能電廠。不料，俄羅斯政局生變，國會希望推翻葉爾欽，於是後者匆匆返國，中俄只簽署核電廠的合約。
在舉世動盪不安之際，中國突然成為最耀眼不變的明星。北京當局朗朗上口的是經濟改革而非政治改革，中國要先賺錢，再談其他議題。九二年國際商界面臨的抉擇是，要俄羅斯及東歐的亂局，還是要十二億勤奮人民有秩序的進步？媒體及學術界經常提到這兩個並列的案例，然而在資本市場上，投資人已經押注在中國，跨國企業也即將展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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