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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身價上兆
第四章 身價上兆
雖然毀譽交加，高橋卻是這時代的象徵。──高橋的勞動大臣朋友山口敏夫
一九八○年代末期，長期信用銀行的銀行家非常有自信，他們認為應該配合本身的名聲，蓋一幢堪稱紀念碑的新總行大樓。一九六○年代，長期信用銀行在大手町蓋第一座總行大樓時，七層樓的樸素建築似乎就足以讓人尊敬了。但是在一九八○年代，經營階層開始覺得大手町的建築太寒酸，配不上這家國際知名的銀行，因此到了一九八○年代末，經營階層開始規劃在皇居附近昂貴的地點上，蓋一幢二十層豪華新大樓，而且設計成建築界的經典傑作。此項計畫花費鉅資，不僅蓋了一個一百英尺高的玻璃中庭，還有很多挑高的會議廳，大廳全部採用白色大理石，預計建築成本超過五百億日圓（五億美元）；但是當時沒人反對，甚至沒人認為這個計畫奇怪。
然而，當大野木看著日本瘋狂的不動產盛宴轉為更狂熱時，有時會覺得不安。他倒不是擔心崩盤迫在眉睫，他幾乎像每個日本人一樣，認為不動產價值會繼續無限期地上漲，同時經濟也會持續擴張；問題是他並不欣賞隨之而來的暴發戶文化。他這一代成長時，學到了嚴肅、認真工作的倫理道德。他不喜歡新東京四處皆是的設計師服飾店、珠寶店和高價餐廳。離譜的是，吃一頓晚餐居然要花五百美元，還有人在壽司上撒金箔。大野木喜歡把自己想成明治維新時代的人，他是精英知識份子，認定終生的志業是擁抱國際觀念，並且透過知識和科技，把自己的國家推上世界舞臺。他夢想日本擁有自己的國際金融業，可以媲美華爾街的精英公司或英國高傲的商人銀行。他沒有目瞪口呆地看著東京的富庶，也不認可日本許多腐化行為，卻全心投入在發展長期信用銀行於倫敦和紐約的業務。
但是，到了一九八○年代末期，大野木就算想完全不理會國內情勢，也越來越不可能了。一九八七年夏季，他出任長期信用銀行執行董事，又擔任企劃部門主管，取代了特立獨行的水上。大野木擔任這個崇高的職位以後，表示他要負起艱鉅的任務，領導同事擬出本行未來方向的下一個策略性計畫，但是他對計畫應有的內容卻舉棋不定；問題之一是一九八五年的計畫，清楚說明了長期信用銀行沒理由繼續擴張傳統的放款業務，而從一九八五到一九八八年間，銀行的資產卻從十八．四兆日圓增加到二二．六兆日圓（從一八四○億美元成長到二二六○億美元），主因是跟房地產有關的放款大量增加。如果大野木遵循自己原來的改革觀念，他應該呼籲大家減少放款，或者他可以支持這種放款，然後在下一個策略性報告中，因為注意到不動產的放款擴張，推動往回轉的計畫。
大野木仍然堅決相信一九八五年計畫中的改革和原則。理智上，他知道長期信用銀行必須在未來找到新的業務，然後轉型為投資銀行，而不只是依靠傳統貸放業務，但是他也受困於以和為貴的觀念。隨著土地價格的飆漲，日本所有銀行都迷上不動產。此外，不動產業務似乎能夠創造很高的利潤，投資銀行業務卻受到大藏省法規的限制而出現虧損。大野木不是一個會違背共識、建議長期信用銀行停止不動產放款的人。
總之，大野木決定以和為貴。第六個策略性計畫終於在一九八九年推出。此項計畫宣稱：長期信用銀行以長期的眼光來看，應該發展成投資銀行業務，短期內卻應該把企業融資當成主要的業務。報告中也主張長期信用銀行培養新的重點業務，也就是對中小企業放款，同時利用不動產市場中的新商機。
要面子的策略
大野木後來堅決否認第六個計畫是大逆轉，他喜歡稱之為原有計畫的擴張。他後來解釋說：「我們在投資銀行業務中，仍然受到極大的限制，根本不能立刻依靠投資銀行模式來創造足夠的利潤，而且在投資銀行茁壯前，我們必須用別的方法創造利潤，因為我們逐漸失去傳統的大企業貸款戶。」大野木或許很滿意這種要面子的說法，行裡的「國內派」因此覺得大獲全勝，大家現在認為不動產比改革重要。國內派受到鼓勵後，採取行動擴大戰果，長期信用銀行改組成了放款部門，第一次把信用控制部門放在放款推展部門底下。當時很多銀行也這樣做，卻因而破壞了系統中的制衡機制。過去，如果年輕行員希望放款給一家產業客戶，首先必須把計畫交給不同的信用控制部門審查；現在，如果負責放款的行員想貸款給不動產開發商，自己就可以批准貸款，只要這個客戶有一些財產，或是只計畫購買不動產，長期信用銀行就準備放款給他。日本每一家銀行都這麼做。
若干年後，ＥＩＥ的名本偶爾想算出該公司在這段瘋狂期間，到底借了多少錢。他估計光是他個人在一九八六年到一九九○年間，大約就經手了四十億美元的貸款，而他強調這只是大略的估計，並且只涵蓋國際業務，大約佔整個集團業務的一半。名本解釋說：「我們成交的速度太快了，幾乎沒時間算總帳。」高橋為了更方便去搜購旅館，買了一架獵鷹式（Falcon）客機，讓他可以迅速到世界各地去。後來他認為獵鷹式客機太寒酸了，因此又買了一架波音七二七客機。本斯經常陪伴高橋到各地購買房地產，不過他並不喜歡波音七二七。他後來抱怨說：「這架奇怪的飛機會漏油。有一次我們在緬甸因為油用完了，幾乎動彈不得。」因此，高橋最後租了第三架飛機，也就是比較可靠的波音七三七。
他們在世界各地奔波時，高橋一看到喜歡的不動產就會買下來。他吃下了洛杉磯的比華利威爾夏麗晶大飯店（Regent Beverly Wilshire），以及曼谷、巴黎和米蘭的麗晶大飯店，也買下關島的凱悅大飯店、澳洲大堡礁（Barrier
Reef）的水上大飯店、澳洲昆士蘭豪華的聖潔海灣（Sanctuary Cove）度假村和倫敦的地標大飯店（Landmark Hotel）。此外，他還從海灘探索集團（Beach-comber）手中，買下澳洲另兩家凱悅大飯店、三家在大溪地的旅館，以及斐濟群島中的一整個島。「我們載著斐濟政府的所有內閣成員，坐著我們的飛機，讓他們過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時光！」後來石崎很滿意自己變成像富比士（Malcolm
Forbes）一樣的富豪，哈哈笑著說：「我想這就是我們買這個島的原因，飛機讓我們非常有面子，我們認為飛機是資本家的工具。」
高橋玩膩了旅館和豪華不動產後，決定推動多元投資。他在南半球的雪梨，認識了澳洲開發商龐雅倫（Alan Bond）。龐雅倫說服ＥＩＥ投資澳洲一所私立大學，這所大學是龐雅倫為了自己遠大的目標而設立的，名為「奔達大學」（Bond
University）。高橋還買下香港一座住商兩用的購物中心──奔達中心（Bond Center）的部分所有權。龐雅倫後來因為缺乏日本銀行的堅定支持，在一九八○年代末期破產，最後因為詐欺罪在澳洲坐牢。高橋出於一片忠心，或完全為了投機取巧，熱心地接管整個購物中心和這所大學。
石油是ＥＩＥ的下一個目標。高橋和石崎於一九八八年飛到越南，當地剛被發現蘊藏豐富的新油田。越南官員從沒看過私人噴射客機，因此高橋的來訪讓他們十分興奮，堅持要上飛機為他們的護照蓋章。高橋請他們坐在飛機裡的真皮坐椅上，招待他們暢飲拉非特堡（Chateau
Lafite）的葡萄酒和唐佩希濃（Dom Perignon）的香檳酒。「這麼做很受歡迎，越南曾經是法國的殖民地，因此他們很能欣賞法國名牌，」石崎後來解釋說：「這完全是高橋的主意在這方面他是天才。」
當地省長大開眼界，邀請高橋和石崎共進晚餐。高橋送他一整箱唐佩希濃香檳酒，而且巧妙地提出問題：越南人是否願意賣他油田開採權？
越南這位省長露出懷疑的表情，他不懂為何世界最大的美國、歐洲和日本石油公司，爭相購買這塊油田的權利。「我們真正需要的是五星級大飯店，」這位省長支吾其詞地說：「我們在出售石油開採權之前，需要這樣的大飯店。」
「好，我們會在六個月裡，給你一家五星級大飯店，」高橋回答說：「如果我們做得到，你願意把石油開採權賣給我們嗎？」這位越南人哈哈大笑說：「你們這批小丑真以為我們是傻瓜嗎？你們不可能在六個月裡，蓋好一棟五星級的大飯店。」這位省長說：「但是如果你們辦得到，就可以拿到石油。」
這位越南人萬萬沒想到，高橋多年來瘋狂採購的旅館精品中，有一艘巨大的駁船停泊在離越南不太遠的澳洲大堡礁，而且把它當成海上五星級大飯店。高橋回到澳洲後，律師卻指出這座海上大飯店是一筆銀行貸款的擔保品，把擔保品駛出澳洲海域的話就會違法，使得貸款失效。為了實現諾言，畢竟提供五星級大飯店後，可以得到的好處實在太多了，高橋根本不理會律師的話。這艘船很快就停泊在越南海域，越南於是把開發好幾處油田的權利，核發給ＥＩＥ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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