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生命天演論(BE0080)──人工智慧的演化
Darwin among the Machines

類別： 行銷‧趨勢‧理財>資訊科技
叢書系列：NEXT
作者：喬治‧戴森
       George Dyson
譯者：王道還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1月30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12頁
ISBN：957133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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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第一章

「自然，上帝創造和治理世界之道，是人道的模型，人因此可以製造人工動物，」霍布斯（Thomas Hobbes）在《利維坦──人類國家（包括教會與俗世）的物質、形式、力量》（1651 年，清順治八年）的第一頁這麼寫道，「我們以為生命只是肢體的運動，生命的脈動源於生物體內部的主要構造；那麼我們為什麼不能說：所有的自動機器（以彈簧與齒輪運行的機械，例如時鐘）有人工生命呢？」霍布斯相信：人類國家──由各機構的力量與統治機器的機巧組成，會形成舊約聖經提到的「利維坦」（巨獸），那是上帝在旋風中對約伯提到的：「地上沒有其他動物可跟牠相比；牠是無所畏懼的動物。」

霍布斯發表《利維坦》已經 350 年了，現在自動機器增長的速度，根本讓 17 世紀的哲人無從想像。人工智慧在桌上閃爍，人工生命已經成為值得追求的目標。但是讓霍布斯的世界觀顯得生動的人工生命與人工智慧，並不是分別獨立、自動的機械智慧，那是 20 世紀的數位資訊工程師設計的。霍布斯的「利維坦」是個散漫的、分散的人工生物，那是 20 世紀末和 20 一世紀初的技術與計算架構的特徵。

「心臟是什麼？彈簧罷了；神經是什麼？（玩偶的）操縱線；關節是什麼？齒輪；那些器官的功能在使整個身體動彈，那些零件難道不是工匠用來達成同樣的目的？」霍布斯問。「人道更進一步發展，模仿自然的作品中具有理性又最精妙的──人。因此那個叫做國家的『利維坦』（巨獸），也就被創作出來了……，牠不過是個人造的人罷了。」雖然霍布斯的論證深思熟慮，又有條理，但他受到各方的譴責，不論朝廷、國會、大學，或是教會。霍布斯將人類社會當成「自組的系統」，有自己的生命與理性。權力藉由社會成員的共識授與國會或君主，而不是神授。忠誠有用，但不是絕對的價值。這一「矛盾」雙方都很疑懼。「霍布斯先生招惹了所有的飽學之士，」而且「對政府與教會都很危險，」羅斯在《將「利維坦」用鉤子從水裡拖上來》的書中這麼警告。羅斯的書只不過是攻擊霍布斯《利維坦》的第一本，1666 年 10 月（康熙 4 年）英倫眾議院通過決議，調查霍布斯《利維坦》書裡褻瀆神明的言論，與倫敦去年大瘟疫與當年大火（全城燒掉五分之四）的關連。1668 年，霍布斯寫了《異端史》，力辯他的想法不符合歷來的「異端」定義，因此對他的指控是不公正的；不過，他說，不管異端不異端，任何執法權威都無權將發表「異端」言論的人燒死在火柱上。儘管如此，霍布斯壽終正寢之後，牛津大學在 1683 年（康熙 22 年）下令將《利維坦》與其他「妖言惑眾的危險書籍」一齊燒了。

霍布斯的「妖言」，是他對「分散型智慧（理性）」的遠見，那不是上帝的無上智慧，也不是人類心靈的個人智慧。「利維坦」是一個集體生物，超越了組成個體與組成機構。人類社會，整體看來，構成一種新的生命形式，他解釋道，「在這個生物中，主權是人工靈魂，正如靈魂使生物身體有生氣、能動彈；法官與司法、行政官吏是人工關節；賞與罰（與主權結合，使每一關節與身體器官都能執行既定的任務）是神經，自然身體中神經也做同樣的事；所有人的資財是它的力量；人民的安全是它的任務；顧問是記憶，負責提供它必須知道的所有資訊；平衡與法律是人工理性與意志；和睦是健康；動亂是疾病；內戰是死亡。」

霍布斯並不想貶抑任何已知的智慧，無論是人的還是神的，他只想發現人／神之間的智慧，而世人一向假定人／神之間只有真空。他與波義耳（R. Boyle）爭論「空氣幫浦」，反對形而下的「物理真空」之說，他也反對人／神之間的「形上真空」。霍布斯透露的是：複雜系統的科學，那是一種包羅萬有的科學（因此容易讓人解釋成異端妖言），與他的朋友伽利略的《兩種新科學》（指運動學與力學，1638 年，明崇禎 11 年出版）意趣相通。這本書透露的是：萬有之間的相對運動。霍布斯在數學方面的缺陷，是其他自然學者的笑柄，但是他的文字技巧，超越了他的數學罩門。他的雄心，要是不旁騖英國內戰、復辟或其他社會動亂的話，是建構一個講得通、純唯物論的「心靈自然哲學」（科學的心靈理論）。他主張，「運動只能造成運動，沒有別的。」「因此，宇宙中的任何部分，都是物體；不是物體的，就不是宇宙的一部分。因為宇宙包羅萬有，不是宇宙一部分的，就什麼也不是。」他的分析暴露了教會神學核心的矛盾。「他們告訴我們：世上有與物體脫離的本質，他們叫做『抽象本質』和『實質形式』。為了解釋那些行話，我必須在此特別加以討論。……一旦落入這一『分離本質』的陷阱，必然會有許多其他的荒謬論點隨之而起……，有人相信能以這些荒謬論點服事神嗎？」

霍布斯強烈反對笛卡兒的形上學。他的反對論點與笛卡兒的簡潔答覆，收錄在 1641 年（崇禎十四年）笛卡兒出版的《形上沈思六錄：論上帝之存在／論心身二元》。「問題也許可以這樣無限地問下去：你怎麼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等等，」霍布斯論道。「因此……，我們無法分別思想與『思考物』，我反倒覺得，一個『思考物』是物質，而不是『那非物質』。」霍布斯反駁的所有論點，到了後世又再度出現，用來駁斥「機器之間會出現心靈」的可能。「理性思惟倚賴語言，語言倚賴想像，而也許想像也是身體器官對運動的感知；那麼一來，心靈不過是有機體某些器官的運動，」他解釋道，他的言論瀕臨異端，不啻冒生命危險，可是仍然沒有說服笛卡兒。

正如羅思（Alexander Ross）所說，霍布斯暗示「我們的自然理性就是上帝的話語」，以及「創世之初，在水面上運行的不是聖靈，而是風，」他捅了一個馬蜂窩，後世 300 年來仍然餘波蕩漾。達爾文革命的種子，以及演化論引發的所有論爭，霍布斯已經種下了因。1860 年在牛津發生的一場爭辯，由牛津主教韋伯佛斯（Wilberforce）對上赫胥黎（T. Huxley）、達爾文，早在 1658 年（順治 14 年）已經由「布藍霍主教（J. Bramhall）對霍布斯」預演過了，這年布藍霍出版了《捉住「利維坦」，或那頭「大鯨魚」（巨獸）》，論證「根據霍布斯的理論，任何一個人，只要信仰霍布斯的理論，就不可能是好的基督徒、好國民，或與自己和解，因為霍布斯的理論不僅對所有宗教有害，也對所有社會有害，王公與臣民的界限泯滅了，還有父母與子女、主人與僕人、丈夫與妻子等等；總之，霍布斯的著作中充斥了捉摸得著的矛盾。」

霍布斯面對攻擊，毫不退縮，對當時的權威寸步不讓。他以「無禮不敬」聞名，還有他的意見：「（英格蘭）國教徒嘲笑清教徒，清教徒嘲笑國教徒，聰明人雙方都嘲笑。」查理二世流亡巴黎時，只有 16 歲，霍布斯是他的家教老師；1660 年復辟後，他邀霍布斯入宮。查理二世給了他一小筆年金，並設法保護他不受敵人迫害。查理二世描述他「是一頭熊，教會用他們的狗來玩耍，以磨練狗的狩獵技巧。」羞辱霍布斯的行動，在查理二世死後益發膽大，例如 1699 年（康熙 38 年）出版的《死人與活人的對話》（Dialogues of the Living and the Dead），諷刺霍布斯「只是偶然聚在一起的一堆雜亂原子」。霍布斯早已準備長期抗戰，對對手發動猛烈攻擊，他 1662 年出版了一本書，以書信的形式將他的論點摘要公布。他問道：「請告訴我，無形質的或無形體的實體有什麼性質？《聖經》裡什麼地方你可以發現那種實體？那個概念是打哪兒來的，不是從柏拉圖或亞里斯多德嗎？他們可是異教徒呢！他們把夢中在大腦裡出現的人，誤認為是所謂的無形體的人；但是，卻承認他們能活動。而能夠活動不是只有有形體的東西才有的性質嗎？要是你是這些無形體的人之一，對上帝是一種榮耀嗎？」

霍布斯提倡的，不是古人的泛神論，也不是大家指控他的無神論。他相信生命與心靈是物質的自然結果，只要物質經過適當的組織，就會產生；上帝是有形體的存有物，也許在心智階層上無限地高於人類與宇宙萬物，但仍然是由物質實體組成的；天譴只是暫時的狀態。他舌辯滔滔，重創了他的批評者，本人卻全身而退，僅受輕傷，像是異端的罪名，以及「永遠禁錮在煉獄中受硫黃火之苦」的詛咒。1669 年，他寫信給義大利麥迪錫家，提到：「寫書與真實人生一樣，敵人比朋友還有用。」《利維坦》流傳甚廣，在地下與海外不斷重印。1668 年，裴派斯（Samuel Pepys）在日記中寫道：「到我的書店老闆那兒找霍布斯的《利維坦》，這書現在非常搶手；過去賣 8 先令，現在我要付 24 先令，買的還是二手書，然而可賣 30 先令，主教們都不會允許這書再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