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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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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泥結緣一甲子:水泥工藝領航者 亞泥張才雄回憶錄(NL00037)

類別: 人文‧思潮‧趨勢>人與土地
叢書系列:人與土地
作者:張才雄口述 趙愛卿採訪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1年11月26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20頁
ISBN:97895713958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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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誕生

一九二四年,北洋軍閥割據,連綿征戰動盪的時局,老百姓朝不保夕,有一餐沒一餐,生活慘澹艱苦。一個尋常的日子裡,在江南煤都──江西萍鄉的一個礦場邊,倏地響起了一陣洪亮的哭聲,一個娃兒誕生了。誰也沒想到,這個礦場邊出生的娃兒,竟會成為對兩岸水泥業產生重大影響的關鍵人物。

■礦「工」之家
  
張才雄出生的時候,父親四十歲,母親三十六歲,上有六個哥哥和三個姊姊,當時父親承襲德國工程師在礦業留下的技術,是一位機械工程師,而大哥則是煤礦採礦工程師,後來學機械的二哥與九哥也都進入了這個行業。在那個專業人才缺乏的時代,煤礦工程師算是一個地位及待遇都相當不錯的職業,加上母親善於理財,因此,雖然家裡有十個兄弟姊妹,食指浩繁,生活倒也無虞,張才雄是老么,自然享盡了父母兄姊的疼愛。
  
隨著父親的工作轉換,他們一家人回到了故鄉,湖北省漢陽縣的蔡甸鎮。雖然生長在大家庭,但在張才雄的印象中,一家人聚少離多,要湊在一起吃個飯都很難。平日男人出外工作,母親跟三個嫂嫂就留在家裡照顧孩子,因為工作的關係,父親不常回家,即使回家也忙著應酬。父親並不嚴肅,也不太管教孩子,也許是因為很少見面,張才雄心裡對父親的感覺總帶了點敬畏。大哥也是長年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但是長兄如父,他會代替父親督促弟妹們的功課。張才雄很怕大哥,只要看他一回來,就趕快把書本拿出來讀,若是答不出大哥的問題,是會挨打挨罵的,常常大嫂會在旁邊勸大哥:「好了好了,別太兇了!」
  
一九二六年,張才雄一歲半,軍閥派系爭鬥加劇,遊行、示威不斷,今天高喊口號打倒某某人,明天又打倒誰誰誰,局勢混亂不堪,迫使武昌關城,還餓死了很多人,生活的面貌,似乎只剩下了饑饉、驚恐與茫然。五、六歲的時候,張才雄還沒上小學,只要一聽見外頭機關槍槍聲大作,大人就急忙將吃飯的方桌拼起來,上面用棉被蓋著,全家人相互依偎躲藏在桌子底下,就怕流彈不長眼。軍閥作亂了很長一段時間,張家也被迫數度流徙,因此張才雄換過好幾所小學。「我小學的時候書讀得不好,但是老師們都很喜歡我。記得有一次軍閥部隊遊行,當時的小學校長還把我揹在肩上看。」
  
雖然軍閥到處作亂,但嚴格來說張家環境還算不錯。那個時候,有錢人統稱為「紳糧」,也就是地主,他們所擁有的田地,都是交給佃農去墾種。「我們當時住在街上,房子第一進是兩間商店,第二進有天井,兩邊是廂房,第三進是主臥房及客廳、神位,第四進一邊是廚房,一邊是堆穀場。佃農們住在鄉下,稻田旁邊就是他們的房子,每年家裡去鄉下收租時就會帶我們小孩子去玩,鄉下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如說到河邊玩水、釣魚,附近有樹林,可以爬樹,另外還可以和農民一起學種田。」八十多年前的童年往事,還盤繞在他的腦海裡。
  
回到湖北後,此時父親的工作地點在黃石市石灰窯鎮的富源煤礦公司,張才雄小學畢業後,剛好有個教會在石灰窯鎮辦了一所中學叫振德中學,於是父親安排八哥與他到此學校就讀,一方面也可以就近照顧他們。他回憶起這個學校用的燈很有趣,是利用沼氣(甲烷)當燃料來燃燒點燈,不過這沼氣的來源就是同學們的排泄物,在當時物資缺乏的時代還真是物盡其用啊!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無情的槍響畫破了蘆溝橋的夜空,也頓時改變了成千上萬中國家庭的命運,抗日戰爭全面爆發。這一年,他才十三歲,一切的理所當然,全因戰火再起而走調。

■撤退大後方
  
隨著戰事蔓延,一九三八年湖北省政府開始撤退,當時的省主席是曾擔任軍政部長的陳誠,在他的安排下,湖北算是撤退非常成功的一省,基本上能搬的都搬了,能逃的都逃了,就連人力車伕都走了……整個武漢地區像一座空城。
 
日軍一路攻到湖北的時候,戰線大多集中在東方,那時南京已經淪陷,武漢雖平靜,但也是瀰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情勢,兵荒馬亂、人心惶惶,張家決定逃到大後方去。但是這麼一大家子,絕對無法一起行動,最好的方法是化整為零、分批逃離。張才雄的父母先留在湖北,大哥因為在湖南的煤礦找到了工作,於是帶著妻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和七姊往湖南走,二哥已先到四川祁江煤礦工作,三哥原在廣州中山大學就讀,亦隨學校遷往大後方避難,四哥則已於一九三五年在北京輔仁大學因病去世,九哥考取中央工專,隨學校撤退至重慶,而張才雄和八哥則因為原就讀之振德中學停課,暫時先回蔡甸鎮家鄉等待,後來政府安排到湖北省恩施的聯合中學就讀。
  
一個大家族倉皇離散,有的親人從此不復相見,當時懵懂未知的張才雄萬萬沒想到,他的命運從此變了調,但離別的那一刻情景,卻深深烙印在記憶裡……。
  
撤退至恩施聯合中學當天,政府準備了一艘從武漢開往宜昌的船,叫江興號,準備接學生到恩施,校方叮嚀學生們下午兩、三點時到碼頭集合搭船。年僅十四歲的張才雄,揮別了父母,背著鋪蓋捲提著行李,隨著大夥由岸邊躉船登上江興號,他們被安置在第一層甲板,第二、三層也是中學生,第四層則是搭載由蔣宋美齡創辦的育幼院的學生們。大夥上了船之後,每三、五人為一組,他們就打開其中一個人的鋪蓋鋪在箱子上,同學們湊在一起,就在上頭吃飯、玩牌、下棋。
  
孩子畢竟是孩子,暫時忘卻了戰爭的可怕,正當他們玩得開心的時候,船突然失火了,火勢猛烈一發不可收拾,當時船還停泊在碼頭邊並未開航,主船與接躉船之間搭起的板子還在,但江水湍急,掉下去存活的機會非常渺茫。混亂中,大家爭先恐後推擠著往躉船跳,張才雄來不及多想,也跟著跳,有些學生還直接把家當鋪蓋往下丟,砸傷了不少人;而有些被安置在第四層的孩子,在驚慌失措中竟直接往下一躍,就這樣埋沉水底,失去了小小的生命!個把鐘頭後,火撲滅了,起火的原因是一輛在船上的救火車汽油未清空,燒了起來。
  
張才雄餘悸猶存地跟同伴們在躉船上苦等了兩個小時,才回到船上。到了下午四、五點,船方仍決定按計畫開船,船一直駛至荊州的沙市才靠岸。張才雄下船後突然發現,自己的鋪蓋不見了,那裡面有母親密縫在內層的二十個銀元及幾雙布鞋,望望手邊,只剩下一只木箱,裡面裝了衣物,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流落異鄉,那種孤獨惶恐,無助害怕的感覺,讓他望著滾滾長江,眼淚不禁直流而下……。
  
這時,有位姓蕭的同學拉了他衣角一下,說:「晚上你可以跟我一起睡嗎?」瘦弱的蕭同學是個腦筋遲鈍,脾氣古怪,又有鼻竇炎,經常散發臭味的孩子,大家都不喜歡他。「但此時的他對我來說卻是個天使,他發自內心的愛,讓我晚上跟他共用舖蓋睡了好幾個溫軟的夜晚。」後來從沙市上岸後,一路走到了荊州,在第八中學暫時歇腳。逃難時傳遞信件非常困難,一封信往往要大半個月才會收到。張才雄寫信回家,告知父母舖蓋及銀元遺失的事情,在第八中學待了大約一個多月,他接到父親來信,要他到宜昌市五姊家,因為張才雄的五姊和姊夫已經先到了宜昌,在那裡的船務公司工作,父親要他到那裡與父母親及其他家屬會合。於是張才雄沒有跟著學校撤退到聯合中學,而是單獨脫隊搭船到了宜昌五姊家,等候父母到來。
  
過了一些時日,父母終於抵達宜昌,還帶著六姊、二嫂、三嫂和二嫂的兩個孩子。宜昌是塊平地,往內是長江三峽,再往西邊是四川萬縣,有了三峽這個天然屏障,日軍想要再挺進內陸就困難了,於是,張家人在宜昌待了一、兩個月後,決定繼續往後撤退,到萬縣去。

■賣菸的老十
  
所幸,逃難時父母帶了一些錢,在萬縣一開始的生活還過得去。但是萬縣四周沒有礦場,父親的採礦專業根本沒有出路,但又不能坐吃山空啊!一生硬挺自信的父親,只得四處重新找工作,卻總是失望而回,暗自沮喪焦慮不已,直到一年後,才在重慶的渝鑫鋼鐵廠找到了工作,父親又再次離家,張才雄則留在萬縣。大約過了一年,父親因為生病,只得把工作辭了,並回到萬縣。
  
在逃難途中,張才雄遇到一位做生意的堂姑,她是賣香菸的,跟著丈夫一起逃到了萬縣。於是張才雄也跟著開始賣香菸,做起了生意來貼補家用。他在一星書店門前借了一個小小的位子,和堂姑父一同擺了個香菸攤,賣的都是外國菸,包括「小大英」(英國菸)和「大前門」(菸盒上有一個前門)等牌子。
  
四川萬縣是個出口桐油的都市,在還沒有發明化學油漆前,都是以桐油為主要原料,也是外銷的重要港口,因此被日軍鎖定,展開猛烈轟炸。在戰爭還未爆發以前,萬縣有位長壽將軍楊森,他很富有,也很注重民生及體育,曾在郊區蓋了一座萬縣公園。每當空襲警報一響,手腳利索的張才雄就趕忙揹起香菸攤,拚了命往萬縣公園跑,等警報解除了,再回來繼續擺攤。
  
除了桐油,萬縣還有很多山寨。寨子是凸起的山,高低起伏,面積很大,可以種稻子,還有水塘跟魚,可以自給自足。每個山寨都有很多寨門,可以從外面進到寨子裡,內部則是十至二十公尺高的峭壁,很難攀爬。傳說中,當年殺人魔王張獻忠曾在萬縣展開大屠殺,很多人為了逃命,就躲到山寨裡。
  
四川的紳糧跟湖北的不同,這裡的紳糧房子蓋得氣派漂亮,家具都是從大城市買來的,生活用品也很講究。紳糧房子的四周就是佃農的住家,每家會有個門,通到紳糧的大宅,紳糧家裡一發生什麼事,這些佃農就會馬上去幫忙。有些紳糧的宅院及佃戶的房子就蓋在山寨邊,剛到萬縣的時候,張才雄這一家是住在城裡,後來為了躲轟炸,就搬到山寨邊向佃戶租用的房子裡。他們就這樣在佃農家裡住了下來,很快地就與他們的孩子熟稔地生活在一起了。

■睡天花板的日子
  
做了一陣子香菸生意後,張才雄到萬縣郊區的致遠中學讀初二,後來又轉到在長壽的國立十二中就讀。就在十二中畢業考當天,他突然暈倒了,原來他得了痢疾,已經腹瀉了好一陣子,連考卷都沒寫完,就體力盡失昏倒了。
  
當時流亡學生最容易得到兩種病:瘧疾和痢疾。西醫治療痢疾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瀉毒,讓人把腸子的細菌都瀉乾淨了,再慢慢吃東西。張才雄一開始瀉到根本沒辦法吃東西,瀉光了稍微好一點,就餓了,但是一吃東西又開始瀉,就這樣反覆一直犯病,整個人骨瘦如柴。拖著病體忍受了一兩個月,他很幸運地遇到了一位國文老師,也是湖北同鄉,懂得基本的中醫,就幫他看了看,說:「你吃西藥沒有用,西藥是讓你瀉光,吃東西一樣又犯,不但根沒有除,抵抗力也沒了。」那位老師為他開了一帖中藥方子,還給他錢去買藥。結果張才雄才吃了兩帖,瀉就止了,也能進食了。但也因為這次的瀉肚,影響張才雄的腸胃一輩子。
  
因為考試時暈倒,張才雄根本沒辦法自十二中畢業。戰時的流亡學生,初中畢業後若不能去讀高中,由學校供應吃住,就得自己想辦法找工作,自求多福,那是截然不同的命運。但是,成績不好的中學生,高中會不會收還不知道,那些淪落在外的流亡學生很慘,都快餓死了,「當學校還在考慮要不要讓我們升高中時,九哥建議我去考重慶的中央工專,因為他在那裡讀書。我說書都沒讀好怎麼考,他說這三個月拚了,我陪你一起讀。」於是,為了參加中央工專的考試,他就隨著九哥上重慶。
  
那時,他每天都在溫習功課,張才雄對數學的記憶恢復得最快,因為初中二年級時他就對數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特別是因式分解,題目做完了,他還會主動找題目來做,而且成績很好,不過其他科目就稍微差了一點。
  
重慶城裡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每天都不知道敵機何時臨空轟炸。他也知道自己非讀書不可,如果考不上工專,他就得流離在外、有一餐沒一餐的,這種終日惶惶的日子,讓他感到十分恐懼。為了生存,張才雄沒有其它選擇,他常常和九哥一邊冒險在街角或防空洞附近苦讀、一邊躲避日軍的空襲,就這麼拚命一搏了。
  
考試還沒放榜,九哥就去了綦江煉鐵廠實習,張才雄只好一個人在學校等待結果。如今回首,那一段日子是他這一生中最艱苦的時刻。很多跟他一樣窮苦的流亡學生,為了填飽肚子得想盡各種辦法;有時候,張才雄會買一些四川的榨菜,切成絲之後加點麻油,然後拿個碗到餐館去買白飯,就這樣當作一餐。「有一天,我到了餐館,裡面的人卻不讓我買飯,他說他是賣菜的,不是專門賣飯的。當下我連哭都哭不出來,只能把眼?往肚子裡吞。」那悲慘又難堪的遭遇,張才雄永遠不會忘記。
  
就在飯都吃不飽,日子快過不下去的時候,有人介紹他去做臨時工賺點錢。那是一個教會在書店裡擺的攤位,讓幾個窮學生幫忙摺信封,摺多少信封就給多少錢,工資還比信封的賣價高,也算是教會救濟這些流亡在外的孤苦可憐學生吧!
  
困境中總要尋找求生存的方法,張才雄想出了一個省錢的妙招:到中央大學「混飯吃」!中央大學很大,餐廳寬敞,學生也多,校方沒法兒看得那麼緊,於是他常常請一群大學生把他夾帶進餐廳裡,只有那個時候,餓了好幾日的乾扁肚子,才因為冒險「偷吃」,稍微有點「飽」的感覺。
  
除了吃不好,住的也很克難。那時一般的學生宿舍通常是兩層樓,第三層是斜頂。中央工專的經費比較充裕一點,所以蓋了個天花板夾層,張才雄當時就是和十幾個學生一起睡在夾層上。張才雄還記得,常常睡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有同學爬起來大哭,原來是被從天而降的毛蟲給嚇醒了。但張才雄不怕,跟萬縣的毛蟲比起來,重慶的毛蟲根本是小巫見大巫。萬縣的毛蟲會分泌一種液體,碰到皮膚會產生劇烈的火辣刺痛感,相較之下,重慶的毛蟲不足為懼。
  
等待放榜的日子,張才雄就這麼睡在天花板的夾層上,不時還有一些小蟲跑來當「室友」,一個多月之後放榜,他考進了中央工專分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