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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大師名作坊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羅伯‧史東
       Robert Stone
譯者:呂玉嬋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5年06月18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長25開/平裝/272頁
ISBN:9789571362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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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學最古老的科特蘭樓,史帝夫‧布魯克曼有間格外愜意的研究室,地板舖波斯地毯,船長椅與花飾鉛條凸窗都刻著校訓:Lux in umbras procedet(在黑暗中推進的明光),這句話指的是大學希望以不滅之火對抗阿爾岡京人的曠世決心。

布魯克曼的書桌堆著該打一打分數隔日發還的學生作業,昨天他徹夜未眠逃避對它們的責任,此時它們整齊疊放在綠色大學桌墊上對抗他,看來不得不讀一讀了。在那一個不尋常的早上,他覺得他寧願死。

沒錯,大部分報告都枯燥乏味,但那不是布魯克曼的難處。真正教人煩惱的是,這些報告可能頗有創見,風格具實驗性,論證新穎或別出心裁。這些是高中老師負責送去機場的年輕學生──有傑出的大學預科生,有跳級念大學的天才,有四肢發達而頭腦也不簡單的學子,有科科拿滿分的女生,有注定遭時間巨輪舉起或挫傷的年輕人。據說有的學校會教授學生統領世界的技巧,十九世紀一位受人尊敬的預言家說過,布魯克曼任教的大學自認是在審查特權的道德權威,情操高尚許多。

他自天亮就聽見外面的安地斯笛,笛音尖細蕭瑟,音調冷淒。這個樂音現在天天出現在校園附近。他從最上面拿起一份報告,居然一拿就拿到茉德‧史塔克這個年輕人的。昨天她的報告不在這一堆中,他因而斷定她進了這棟樓,自行進了他的研究室,因為他去年輕忽大意,給了她一把研究室鑰匙。他暗想,或許可以低調地自費將研究室的鎖換了。這樣奇怪的想法,透露內疚,卻有股大難將至的感覺。

茉德的報告跟以前一樣太長,還遲交一週。茉德總是遲交作業。她想必又是乍然迸出一股近乎瘋狂的勁頭和精闢見解才開始動筆,寫出來的報告叫人拍桌驚嘆。即便在對茉德還不是特別有意思的時候,他也會懷著翻騰的期待拿起她的作文,而那份期待並非沒有畏懼存在。畏懼她再一次打進他的內心,畏懼他替自己打造的平順生活,以及這段人生裡的摯誠與神聖忠貞,可能會被排擠出局。

那天學生報告的題目是馬婁的《浮士德博士》。茉德對這部作品無好評,喜歡看書的學生絕對不會喜歡《浮士德博士》,他們認為這部作品是低俗的娛樂,粗野而沒文化。

在引起她注意的那一段,博士問魔鬼梅菲斯特,他在地獄服刑,如何同時到處引誘癡迷的知識份子。
「哎!這裡就是地獄,」 魔鬼說,「我也沒有離開。」

「莎士比亞──」茉德寫道,「絕不會對上帝如此不敬。」
布魯克曼在她這一行字旁寫下:「沒錯。」

就是這句話讓她不悅,對一個被寵壞的女大學生而言,這是一個古怪而早慧的見解。討論時,他要告訴她這一點,但不會明說。

茉德認真且堅定地愛著他。要是可以開玩笑,他會笑她年輕不懂事,但不能開玩笑,因為現在的情況不是可以開玩笑的。她確實年輕不懂事。

茉德是個感情豐沛的人,布魯克曼也是。他也是會沉迷著魔,這其實就是他能成為暢銷旅遊冒險作家的根本原因。他迷戀茉德一年了,不只因她美麗又性感撩人,也因為她的青春,因為她才氣橫溢的瞬間,因為她眼眸後方躁動的生命。

並非火焰現在沒有那麼燦爛,而是火苗燒出另一種煙霧。以茉德的性情,他必吞下失落的毒液。只有一種愛,他不能夠多想失去它的下場,而那不是茉德的愛。幾天前,布魯克曼結縭十一載的妻子,帶著自信和喜悅,向他證實自己懷孕了。妻子這個學期休假,從加拿大感恩節就回去娘家位於薩斯卡其萬省的農莊,十歲大的女兒也跟著去了,留下布魯克曼自由行動。他深愛著妻子,滿懷內疚,盲目掛心著她們安危。他已下定決心要與茉德斷了。不計代價。

布魯克曼從書桌走到面向四方庭院的都鐸式窗戶,拉開灰色和黑色窗簾,簾上亦有傳教時代關於黑暗、光明與改變原住民信仰的救世校訓。書桌實在是老舊了,這張滑蓋式寫字檯是查爾斯‧桑德斯‧帕爾斯還是哪個十九世紀名門出身的學者遺贈給學校。

他看到方院外頭有一名中年男子從容朝街門方向走去。校園庭院和走廊隨時有幾個這樣遊魂似的人徘徊,經常出現的人警衛都認識,世貿中心事件還未滿三年,就准許他們自由出入。藝術系學生有辦法叫他們坐著不動,還是愛找這些人當模特兒,他們有著大學生一輩子會憶起的臉龐,但是學生記不起他們是誰,想不到是在哪裡或在何時見過他們。 布魯克曼心想,也許茉德記得他們其中某個人,找到了已經在地獄的浮士德。世界像地獄──一個未成年的女孩領悟到這句臺詞,這不是很不尋常嗎?不見得,是父親的影響,她的父親以前是紐約市警局刑警,她的母親,死了。

布魯克曼觀察的男子四十多歲,在學校附近徘徊很長一段時日了。他住在市中心,他的父母給他買了一間小公寓。他不用背包,除了美廉超市、塔吉特平價百貨和7-Eleven的塑膠袋,還拎著一只破爛的公事包,上頭有逾二十年前學生時代貼上的大學貼紙。他偶爾盯著路面默默走著,其他時候則與看不見的人交談,對話聽來非常細膩,富含文化修養,所以新生和新來的教職員工會誤以為他正在對自己說話,或者正在講手機。他有時生氣起來大吼大叫幾聲,但與許多妄想症患者一樣,他已經學會不招惹真人,真人──在市中心──可能原來極其真實。

布魯克曼停在窗口觀察他,不難想像這男人整晚坐在家人買給他的房間。布魯克曼好奇他是一個人?還是他所聽見的聲音會陪伴他度過子夜時分?他會不會開燈?還是與他們坐在黑暗中?他看得見他們?或他們只是聲音?他們的身份為何,他們對他好嗎?他們會惹他生氣嗎?想必他並沒有從他們口中得知什麼好消息。
這人有時信步走進校舍搭電梯,警衛從不阻攔,也沒有人會去煩他。他搭電梯時,如果有人進來,他就會出去,即使才剛踏進去,也一樣會走出來。假使被一群人困在電梯中,他會開始裝得極其正常,掏出手帕擦眼鏡,不知道向誰親切地點頭,忽略他的那些聲音。而電梯一停,他就往外衝, 顯然十分焦慮。瘋狂在大學並不少見,也有人像這個男子永遠在母校迷宮中摸索前進。

布魯克曼依然在窗前望著方正的院子,唯一的色彩是草地上讓秋天染了黃的草,天空與人行道及新禮拜堂的諾曼式塔樓是同樣的色調。天空下起了小雪,雪花稀疏飄落,微微振奮了人心,因為這個月又陰又濕,不是真正的寒,而是沁心的冷。

他注意到提袋子的男人往回走,用最快的步伐閃避一票因下雪而興奮的喧鬧學生。他眼神呆滯,收起下巴,咬緊牙關。他不喜歡落在禿得厲害的腦門上的雪花,不喜歡快樂的年輕人。沒多久,他又會轉身,回頭朝他那些聲音走去。布魯克曼心想,瘋癲要花好多功夫。

布魯克曼研究室的深色門板響起敲門聲,先是響亮的一聲叩,停頓之後是兩聲快速的叩叩。這是無調性摩斯密碼裡的D。布魯克曼把他過時的航海訓練教了茉德幾手,一項幾十年無用的技巧,竟是在這樣的時刻派上用場。

細小的雪花停落在她針織帽緣跑出的髮綹上,布魯克曼迅速朝走廊的兩頭瞄了一眼,茉德察覺到他又愧疚又鬼祟的表現,往後拉下罩在針織帽上的上衣兜帽嘲笑他。他把茉德拉進去──他抓住茉德的外套包起她的身子,用力將她拉進研究室,動作有點暴力。茉德腳邊裝著冷掉咖啡的杯子翻倒了。
「救命啊,」她說。

「請妳不要介意。」他邊說邊走向鑲飾窗戶,拉上積著灰塵的窗簾。Lux in umbras procedet(在黑暗中推進的明光)。接著,他吻了茉德,發現自己又因茉德而心蕩神馳。他彷彿可以吸乾她,制伏她,吞噬她,耗盡她所有的香氣與靈巧的轉動,她結實的運動員身軀。或者,被耗盡的人是迷惘且無法逃脫的他。

「咦,」她說,「你硬了。」
「不要講粗話,」他說。他過了一下才聽懂她的話。茉德不喜歡這句責備。

「粗話,什麼?」茉德用激動又稚氣的態度要求他回答。「你覺得那是粗話?你這個假正經的中產階級。」
「假正經的無產階級。」他至少環遊過世界一圈,從沒想過自己是個故作正經的人。「或者其實是更低俗的階級。」

不久,他坐在書桌上,茉德在幾乎比桌子還低的高度替他口交。他只能想著那薄長的唇,以及突然──似乎就在一天之間──會意的雙眼。他俯身將茉德柔滑的黑色長髮繞成一圈,纏著秀髮的手指往下撫摸她的頸背。

事後他在餘韻中無法回神,坐著看她的一舉一動。她肆無忌憚給他飛吻,嘴唇貼上手指。
他只能想到要說:「噢,寶貝。」

不提詩,也許不宜?絕對不能說他此次會面原本打算用兄長口氣閒聊的那一番話。

「我愛你,」她說,「我愛你的大腦、你的老二、你的膝蓋、你的眼睛。我愛你做作愚蠢的刺青,我不怕,你不怕,但我非常非常恐懼我這麼喜愛你的肉體,布魯克曼教授,你愛我不會怕嗎?」

「也許我不愛妳,茉德,也許我只是迷戀妳,迷戀肉體和靈魂。」
「你現在讓我怕了,」茉德說。

「我們所擁有的東西是很恐怖的,我們兩個都將活在恐懼中。」他看得出茉德快哭了。

「可是──」茉德說,「跟你老婆在一起,跟那個小牧羊女、那個什麼什麼阿比爾派教徒的在一起──就都是愜意甜蜜,一片光明燦爛,是不是?」

「沒錯,不過妳是小妖女,應該處以絞刑的亡命之徒,說不定我們會為了彼此被吊在繩索上,在雨中擺盪。」

茉德扣住他的身體,用最大的力氣抱住他。茉德在發抖。
「你讓我害怕,史帝夫。」

「因為我愛妳,」他說。然而,愛,其實不是他對茉德的真正感受。日後他將長時間思索他原本想講的是什麼。

「妳對莎士比亞和馬婁的看法,我覺得說得一點也沒錯。」一切收拾整齊後, 布魯克曼對她說,「浮士德啦,地獄啦,都觀察入微。」

「覺得我說得對?」
「對。」

「為什麼?」
「妳告訴我為什麼,」布魯克曼說。

「因為莎士比亞從來沒說過世界是地獄,這種話褻瀆上帝。」
「莎士比亞說過幾句詆毀世界的描述。」

「沒錯, 但他不會讓梅菲斯特是對的,他們倆都知道一滴耶穌的血就能救他。」
「妳真是一個邪惡的小東西,」布魯克曼說,「出去,妳究竟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見你,你老婆她……?」

布魯克曼的妻女要提早回來,在家陪他一塊慶祝聖誕節。艾麗的雙親是門諾教派,或多或少排斥聖誕節,卻還是期待女兒與孫女在冬天時回去。看著茉德,布魯克曼注意她的額頭閃過一絲的怨恨,她不喜歡聽他家裡的安排。

布魯克曼打斷她。
「我們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回來,加拿大西部有暴風雪,飛機不一定能飛,但也可能會飛。」

「但我想見你。」
「我們會見面的。」

「晚點打電話給你, 史帝夫,」她說,「得去買個 扭結脆餅,然後去上課。」

茉德走出門,布魯克曼走向窗戶,再次拉開窗簾,看著她穿過方院。凍雨黏附在路過學生的外套上。布魯克曼早先看到的那個男人站在臨街柵門邊,盯著茉德走過去。

他又拉上印有紋章的窗簾,接著關了燈。那樣的家庭生活瑣事讓茉德更接近他,因為茉德在非諮詢時間到研究室時,他就是跟她聊家庭生活。

約了時間的學生快來了,在茉德狂亂意識流與當天第一個真正來討論課業的學生之間,布魯克曼想要休息一下。他將滑輪椅往後踢到牆邊,把腳抬放上去。房間依然聞得到茉德的香水,以及她身上那種女學生的肥皂味,布魯克曼發現難以將她趕出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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