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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與《對照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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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書系列:人間叢書
作者:楊澤主編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4年12月03日
定價:220 元
售價:17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89頁
ISBN:9571314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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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與《對照記》



  張愛玲與《對照記》

.陳芳明

長久沒有小說創作的張愛玲,為我們呈現了一冊《對照記》。書的命名,語帶雙關,既喻新時代與舊時代之間之對照,又喻作者面對照片的心情。凡是對張愛玲著迷或好奇的讀者,都會對這小小的書抱持巨大的期待,希冀從書中的照片窺探她的一生。

張愛玲彷彿已老,卻又不老。從童年到老年,書中的寫真誠然忠實反映歲月流逝的痕跡。飛揚的年華、挫折的時代,都深刻寫在張愛玲的容顏。然而,她要見證時間的轉變,卻又不只是依賴了幾張泛黃的相片﹔她流轉的生命也訴諸於尺幅有限的文字之中。張愛玲的照片畢竟已經陳舊,她的心情則依然年輕,那樣單薄的一冊小書,足以顯現出她與時間競賽的毅力。

蒼涼、荒遠、淡漠,一直是張愛玲的寫作風格﹔自嘲、諷喻、謔侃也始終是她的筆路,從 40 年代開始,她就已能精確掌握男女歡愛、憎恨的衝突情緒,幾乎每一篇作品都是人性矛盾與時代錯亂的倒影。在動盪世界中成長的女子,保持冰涼的眼神,冷冷注視她的家族由盛而衰,也注視她的國家的歷史從完整滑向分裂。那種支離破碎的記憶以及內心撕裂的情感,都化為她小說中的情節﹔再加上父母一代的崩解,以及個人愛慾的幻滅,張愛玲終於提煉出冷冽、幽黯而又敏感細緻的文字。

病態的人間,需要健康的思考。活在亂世中的張愛玲,並不做如此想。她正是要把浮沉的家國經驗,以最華麗的文字表現出來。在字裡行間,她不惜以對比強烈的顏色來描繪她挫敗的感受。冷艷到底,無疑就是她全心去追求的。從《傾城之戀》到《半生緣》,她為絕望的時代留下最絕望的文學。果真如此,張愛玲的文學價值又在何處﹖

在幽黯之餘,張愛玲仍然不忘幽默。一步一步走向沒有光的世界之際,張愛玲護持著一顆活力的生命。她未曾忘記嘲弄自己,也未忘記諷刺社會。她穿越的世間,何其狹隘,又何其紊亂﹔但是,她酷冷的筆所流露的調侃情懷,恰如其份地襯托出她寬闊的心。

《對照記》可能會被誤解成一冊「看圖識字」的說明書﹔或是一冊「按圖索驥」的索引書。但是,對於這樣重要而傑出的自我放逐的作家而言,她喟嘆中的言外之意,早已超越了圖片的侷限。一張照片勝過千言萬語,一冊小書也有著微言大義。沉寂那麼久之後,張愛玲仍然還記取如何暴露「家醜」,然後又不忘給予一個恰當的嘲弄。

時光隧道看來是那麼漫長,又那麼迂迴,生命中的記憶值得收藏的,似乎也只有那麼多。然而,張愛玲文學的可貴,便是在千迴百轉的時代激流裡,為我們過濾一些情感,讓我們咀嚼人性裡最真實的一面。邁向七十歲門檻的張愛玲,對文字還是那麼興緻勃勃地予以提煉鍛鑄。《對照記》確確實實對照她意志的不碎與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