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關男孩(AI0071)
About a Boy

類別： 文學‧小說（翻譯）>藍小說
叢書系列：藍小說
作者：尼克‧宏比
       Nick Hornby
譯者：宋瑛堂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2年07月25日
定價：260 元
售價：205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44頁
ISBN：9571337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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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5

十一月十九日。他媽的十一月十九日。威兒心情鬱卒地想，絕對是刷新了紀錄。去年是他媽的十一月二十六日。已經有好幾年，沒有辦法好好過完十一月了；他可以想見，等到他五十或六十歲的時候，每年第一次聽到〈耶誕老人的超級雪橇〉會提前到七月或八月。今年，他是在天使車站的電扶梯底部，聽到走唱藝人演奏這首歌。這位小提琴手很年輕，神情愉悅，美麗動人，顯然是想賺錢貼補音樂獎學金不夠用的地方。威兒極盡自己所能，將所有的痛恨擺在臉上，繃著一張臉給她看。他想用這張臭臉傳達給對方知道，他不但不會給她一毛錢，還想砸爛她的樂器，然後用釘書機把她的頭釘在電扶梯的階梯上。

威兒很討厭耶誕節，原因再明顯不過了：大家都會來敲他的門，唱著他全世界最討厭的歌曲，還期望能從他手上拿到錢。他小時候的情況更糟糕，因為他的爸爸也很討厭耶誕節，原因也再明顯不過了（不過威兒一直到年紀大了很多後才想通這個明顯的原因，當時他還以為爸爸只是和其他人一樣討厭這首歌）：這首歌很糟糕，因為一聽到就提醒了他人生有多麼一敗塗地。經常有記者為了〈耶誕老人的超級雪橇〉要來採訪他父親，記者總是會問到，他另外還寫了什麼歌，他會告訴他們有哪些歌，有時候甚至會彈給他們聽，或是拿出唱片讓他們看看上面收錄了他的歌。他們會顯得很尷尬，會語帶同情、結結巴巴告訴他，不管是誰，如果只因為一件事而成名，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都會覺得很難過。他們會問他，那首歌是不是毀了他的一生，或是要他自己說，要是沒有寫過那首歌就好了。他會生起氣來，告訴記者不要那麼頭腦簡單，不要故意討好他，不要那麼不顧別人的感覺。記者走了以後，他會忿恨不平地抱怨，說那首歌毀了他一生，說他希望從來沒有寫過那首歌。有個電台記者離開後，甚至製作了一系列的「一曲歌王」、「一片偶像」，他的靈感完全是來自專訪查爾斯．飛曼的心得，節目中介紹曾經寫過一本好書的作家，或是出現在一部電影的明星，或是寫過一首紅極一時的歌；那位記者竟然還有臉來要求進行第二次專訪，威兒的父親加以拒絕，理由或許也不難理解吧。

就是這樣，耶誕節是憤怒與不滿的節日，是後悔與責難的節日，要喝個爛醉，要恐慌，要發憤圖強，結果只弄得半調子，讓人笑掉大牙（有一年耶誕節當天，他父親寫了一整齣音樂劇，從頭到尾都沒有價值，只是為了證明他的天份歷久不衰，結果註定無法成功）。耶誕節也是在煙囪旁堆滿禮物的節日，不過即使威兒還只有九歲的時候，他拿到呼吸運動記錄器和蜘蛛人跑車時，他寧可拿來換一點點平靜和善意。

如今人事已非。他的父親已經去世，母親隨後也往生，他和同父異母的哥哥和姐姐都失去聯絡，反正他們又老又無聊。耶誕節的時候，他通常都和朋友或女友的家人度過，父母留下來的只有〈耶誕老人的超級雪橇〉和這首歌越過雪地送來的支票。不過這樣也夠多了。威兒常納悶，是不是有其他怪歌也在深處隱含了這麼多痛苦和絕望和後悔。他不太相信能找到這樣的歌曲。巴布．迪倫（Bob Dylan）的前妻大概不常聽〈Blood On The Tracks〉（血淚交織），不過〈Blood On The Tracks〉不能相提並論∣∣這首歌是在談悲慘的心境和傷害的感覺。〈耶誕老人的超級雪橇〉一點也不像那首，不過每年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前幾星期，他在百貨公司電梯或透過超市廣播聽到超級雪橇，他還是覺得自己需要烈酒或心理輔導或痛哭一陣。或許什麼地方也有像他這樣的人；或許他應該組成一個「暢銷怪歌」相互扶持團體，讓有錢又不滿的男男女女坐在昂貴的餐廳裡，談談狗狗、小鳥、比基尼、送牛奶的人、難看得要死的舞蹈。

今天耶誕節，他一點計畫也沒有。他沒有女朋友，因此也沒有女友的父母親，雖然他有朋友，可以過去叨擾，他也不想這麼做。他會坐在家裡，看好幾百萬齣電影，喝得醉醺醺的，嗑得昏沉沉的。有什麼不好？他和別人一樣，都有權利放自己一個假，就算平常沒做什麼事也可以放假。

他在地鐵車站聽見走唱藝人的時候，如果說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父親，想到陰魂不散的耶誕往事，那他第二個想到的就是瑪可思。原因是什麼，他也不知道。那次運動鞋事件後，他就沒有常常想到瑪可思，自從上個星期菲歐娜把他拖出公寓後，他也沒有跟他聯絡。或許是因為瑪可思是他認識的唯一一個小孩，不過威兒很懷疑，認為瑪可思大概太成熟，不會接受耶誕節這種兒童節日，認為耶誕節的概念實在令人作嘔。比較可能的解釋是，他把瑪可思的童年和自己的童年聯想在一起。這並不表示威兒小時候是個書呆子，穿的運動鞋很遜，相反的，他穿的鞋子很正，襪子也很正，褲子也很正，襯衫也很正，還去很正的美髮師那裡剪了很正的髮型。就威兒來說，時髦的重點就在此；表示你和很酷的人、很有勢力的人在一起，瞧不起被孤立的人和弱勢族群，能待在威兒想要待的地方，也成功躲開了被欺負的命運，他的做法是熱心用力去欺負別人。

話說回來，在菲歐娜的公寓裡，其實多少也有些飛曼家的氣氛：同樣都能感受到無望、挫敗、茫然、不拐彎抹角的瘋癲的感覺。當然，威兒含著銀湯匙長大，瑪可思什麼也沒有，不過不一定要有錢才會變得不正常。查爾斯．飛曼用高價麥芽威士忌把自己醉死，菲歐娜還不是拿全民健保的鎮定劑來自殺未遂。他們兩個在餐會的時候，仍然可以找到很多話題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