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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
．郭力昕（政大傳播學院講師）
《威尼斯進行式》是張耀在「無界的偏見」系列裡推出的第三本結合影像與文字的產品，之前是《黑白巴黎》與《彩色羅馬》。
此書一如前兩種產品，有其一貫的「偏見」。立即可見的是，它們皆展現了這位攝影作家既抒情又熱鬧的文字、影像與設計的個人風格，而並非僅僅企圖提供這幾座歐洲著名觀光城市的旅遊指南。從某個意義來看，「無界」也是沒錯的，因為就影像而言，我看到的主要是「張耀」──他一向的取材／構圖方式；而威尼斯、巴黎或羅馬，誰是誰並不特別重要，它們只負責供應書寫的背景與抒情的材料。
攝影創作者較少能同時精於文字。攝影家而能兼備文字掌握，是極為有利的；他／她可以有效地闡述或理論化自己的影像創作意念，亦可以有效地拉抬原本未必出色的影像作品的意義。張耀的文字品質，是相對地穩定而精彩的；其攝影的部分，雖常有一些令人驚喜之作，但更多的是一些平庸如觀光客的隨手快照或旅遊手冊裡的配圖。
總的看來，《威尼斯進行式》一如作者的兩本前作，是文字的質地勝於圖片，而設計的力氣（顏色的配置、版面構成等等）多過影像的思考。當這些過多的巧思與過度的設計，忙碌擾攘地把圖文作品堆擠成一種猶如精緻之時尚雜誌或郵購目錄的感覺時，作者與讀者在這種華麗的亢奮與躁動之中都安靜不下來，影像難以沉澱出內涵或餘韻，也可惜了那些文字與思緒。
一種華麗的、典雅的、輝煌的「歐洲情調」，正是作者影像採集的基調。在一次電台訪談中，主持人問張耀為何不拍一個台灣或中國的城市？回答是：沒辦法拍好這樣的題材，因為靠得太近、太熟悉，沒有距離。（這讓我想起另一位擅長旅行文學的作家舒國治，可以把他在美國的公路旅行寫得淋漓盡致，也同時可以把香港、台灣這些大家都熟悉的地方，寫得讓在地人拍案叫絕，並無「距離太近」的問題。）因此，「距離」在張耀作品裡的意義與效果，究竟是什麼？
也許，張耀的「偏見」，畢竟還是「有界」的。從咖啡館（《打開咖啡館的門》，時報）、大飯店（《百年夕陽紅》，元尊），到巴黎、羅馬、威尼斯，作者一路呈現的，是對於輝煌典雅、貴族氣息之歐洲風情的憧憬與想像。這種「想像的歐洲」，儘管可能提供了刻板與浮面的印象，但它鞏固的美感距離，正是作者生產與讀者消費的必要「疆界」。張耀的作品其實也是一面準確的鏡子，它檢驗了台灣許多的文化消費者，對於「歐洲情調」的心理需要、以及對歐洲認識的層次，至今有沒有任何的進步？
本文原載於1999/06/17中國時報開卷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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