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膳(AJ0008)
Aphrodite

類別： 新人間深度特區
叢書系列：新人間深度特區
作者：伊莎貝拉．阿言德
       Isabel Allende
譯者：張定綺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9年05月17日
定價：700 元
售價：553 元(約79折)
開本：16開／平裝／320頁
ISBN：9571329010

【製作群懺悔錄 1｜製作群懺悔錄 2｜ 製作群懺悔錄 3｜ 製作群懺悔錄 4｜書摘 1｜書摘 2｜ 書摘 3｜ 書摘 4｜ 書摘 5｜ 書摘 6｜ 書摘 7｜ 書摘 8｜ 書摘 9】

▼  書摘 1

春膳

春膳如何定義？就算它包括所有刺激情慾的物質與活動吧。其中有些有科學根據，但大部分卻是靠想像策動。各種文化與個人對它們做出的反應各不相同。數千年來，人類不斷追尋新的刺激，實驗過無數種可能性，這方面的追尋催生了色情文學，也帶動與洞穴繪畫同齡的古老情色藝術的發皇。兩者之間的差距主要在於品味；某些人心目中的情色，也許換一個人眼中看出來卻是色情。清教徒相信邪惡遍佈世間。他們把桌腳都遮蓋起來，免得望之令人邪念叢生，年輕女子不許在閨房裡掛男人的肖像，唯恐畫中人偷窺她更衣。不需要什麼了不起的刺激，就能讓這班老實人亢奮起來。

有的春膳利用類比效應，例如生蠔貌似女陰、蘆筍形似陽具；有的透過聯想，提醒我們與情慾有關的事物。暗示的效果也不錯，因為一般人們相信，食用其他動物──有時也包括人類，食人族就是如此──的器官，就能吸收牠們的力量。大致而言，法國名字聽起來就像是春膳。大蒜炒蘑菇跟「普羅旺斯式香蕈」（champignons a la provencale），就是覺得不一樣，魚子醬塗麵包似乎也遠不及 croque-monsieur au caviar。同樣標準也適用於愛情戰場。像亞洲那種有文化的情色秘笈，為不同姿勢取帶有暗示性的名稱，就是個好點子。你不必背誦實際的名稱；自行發揮可也，反正沒人弄得清楚：蝶飛鳳舞、鴛鴦戲蓮，不勝枚舉。當然，植物、賀爾蒙等有療效的刺激也不應忽視，但我做過測試後發現，感官刺激的效果更佳：包括打賭、按摩、表演節目、情色文學、藝術品等。

父權社會（亦即幾乎所有的社會，只有南美洲編年史中偶有著墨的少數印第安部落除外，但甚至編篡編年史的西班牙征服者也都早被世人遺忘了）典型都對它自身的生殖力和象徵物──陽具──執著不忘。反正不管怎麼說，每個人都必須製造後嗣──當然得是男性──以確保後繼有人，維繫家族的權力。春膳在所有陽具政權中都非常重要，因為這件喜怒無常的男性附屬品格局有限，即使不是因為持有人本身的缺陷，它饜足之後也自然而然變得垂頭喪氣。只要男人接受一種古怪的觀念，自以為勝過女人全靠那根東西，他們的麻煩就大了。他們賦予這件寶貝不成比例的權力；事實上，它比起一條胳膊或一條腿真是微不足道。談到體積……老實說，一般加諸它的各種武器與工具的名稱實在是言過其實，它不費力就可以塞進沙丁魚罐頭裡──雖然我不以為任何人會企圖這麼做。你只需瞄一眼男人的胯下，就可估計出他維持士氣高張，需要多少外助；也就是他對春膳會有多大興趣。

食與色對消化器官或性器官的依賴，實則不如大腦，日常生活中幾乎每件事都是如此，一切無非都是夢想、幻覺、自欺。莎士比亞有句名言講這件事可說貼切無比，但是真抱歉，我找不到。不過我可以引用卡德隆．德．拉．巴爾卡（Calderon de la Barca，1600～1681）（註 1）的名言，他在《人生如夢》（Life Is a Dream）中寫道：

　　　人生是什麼？一個幻想，
　　　一道陰影，一則虛構
　　　整個人生只是一場夢
　　　而夢呢？夢只是夢。


對食物與性的自然需求很起碼，相當基本，只要能維繫個體與物種生存就夠了；其他一切都是我們為了享受人生而發明的幌子與藉口。想像是揮之不去的惡魔；沒有它，世界就是黑白的。我們就會生活在軍事執政、基本教義派（fundamentalist）與官僚主義的樂園裡，如今我們投注在享受美食與性愛的精力，就會有其他出口，比如以更趕盡殺絕的手法自相殘殺。

如果我們只吃野生水果，像兔子般天真地交配（註 2），就可省卻談論食色主題的大量文學作品；好幾百萬棵樹可免於打成紙漿的命運，七大罪也不會包括好色與貪吃，這麼一來，上天堂的靈魂數量也會顯著地增加。但大自然賜予──或這是一項詛咒──我們不知饜足的頭腦，不僅能把食物與性愛的花樣不斷翻新，還想像出對應的罪惡感與懲罰。自從第一次有人把死掉的兀鷹或老鼠扔在點燃的煤塊上，並以集體姦淫的儀式慶祝神恩浩蕩以來，食物與性的密切關係就存在於所有文化之中。我們不知道這是否適用於其他動物，但觀察偷吃我家貓食的浣熊，我發現滿月的晚上，牠們會在屋頂上模仿附近貓兒叫春的聲音。那些噁心的魚醬罐頭裡，確實有種東西能同時撩撥貓和浣熊的春心。

春膳是連結貪吃和好色的橋樑。我相信在完美的世界裡，任何自然、健康、新鮮、美觀、引人垂涎、有誘惑力──也就是，具備所有我們在伴侶身上尋求的條件──的食物，都是春膳。不幸現實卻恰巧相反。在永不厭倦地維持男性脆弱的那話兒硬挺，並且矯正女性漠不關心反應的努力之中，我們做得太過火，甚至不惜吞嚥蟑螂粉末。研究食物催情效果的學問極為古老，一部分已隨許多個世紀前淪亡的文明一起埋葬。很多配方在歷史的隙縫中流失，但還有一些經過口耳相傳，保存至今。兩千多年前，中國有位道士，他的妻子藉著與無數自告奮勇者做愛，提昇靈性與治病的天賦，丈夫記錄這些愛情馬拉松，並研究出一種完美的飲食之道，使妻子能常保健康，夢境如水晶般洞明透澈，並增加性器官的快感。她以宗教的熱忱遵守這些飲食的規則，獲得滿意的效果。這位道士也發明了一種含汞鹽的有毒長生不老藥，一輩子打坐和服食草藥的人，服食這種仙丹後，可使心境清明，死後加速靈魂飛昇，肉體雖靜止卻永不腐朽。做他忠實門徒直到最後一刻的妻子，也吞服了這種藥劑。


既然談到中國，我絕對要介紹《西遊記》（El mono va al Occidente）一書中的一位法力無邊的女道士。她主張唯有透過性高潮才能達到真理。而每年有一千多名深信不疑的男性，以為能將性能量轉換成精神能量，晉於圓覺之境，卻在儀式化的訓練中斷送了生命。師父的美貌令他們無法自制，落得走火入魔，形銷骨立而亡。道姑藉著採陽補陰，永保青春美貌，望之若十七、八歲少艾。故事說她活了五百年之久。

其他文化推薦以斷食和禁欲達到圓覺之境。但斷食和禁欲也都有催情效果，雖然做到這種極端會很痛苦。中世紀歐洲某些地區，有種傳統要求新郎和新娘舉行婚禮前，必須連續三個晚上全身赤裸地睡在一起，但不可有肌膚之親，中間以一把劍隔開。若干情色作品中建議，為了磨礪欲望，最好全面斷食並嚴守貞潔起碼六天。聖人、隱士、宗師、苦行僧、教士、禁欲者，以及其他實踐這些悖常異舉，以之為美德的人，如何克服肉體的魔鬼呢？

有提昇性慾的方法，相對也有熄滅性慾的方法。撲滅慾火，最萬無一失是口臭（這種事沒法子用比較委婉的方式表達）。古時候，牙齒的毛病都無藥可醫；十五歲以上的少女或男子，不論多麼出身高貴，美名在外，都少不得一口爛牙、牙齦發炎。很多被認為是春膳的東西，實際上不過是芳香劑、收斂劑或消炎劑。其他值得一提的降慾藥包括感冒、全身上下只穿襪子的男人、滿頭髮捲的女人、電視和一般的疲倦。有些物質被認為能扼殺性衝動：例如小劑量的拔地麻根（valerian），多年以來一直被認為有興奮作用──妓院將之混合啤酒或葡萄酒，為嫖客助興──大劑量則會引起痙攣、昏迷、變態思維、對性行為感到厭惡。冰水浴也不利性慾：如果它能使瘋子鎮定，試想它使性慾降溫的效果有多大？還有醋，雖然它能使昏迷者清醒，卻也會催吐、使牙齒發麻、降低血液溫度而導致暫時的性無能。從前的人在睡前飲用生菜汁、在床底下放明礬，預防在軍中服役或在教會修行的青年男子做色情的夢。順便提一句，我信天主教的朋友認為，在床上念玫瑰經，能讓虔誠的信徒和為情所困的人都安然入睡。還有一件事，各方意見卻莫衷一是。有不少地方因黃瓜的形狀，認為它有催情效果，但別地方的修道院卻用它撫平僧侶的性慾。我不知道他們是吃掉它，用它按摩，或用它做某些我寧可不要多加說明的事。正如我外公常說的，沒把握就少說兩句。

接下來我打算就我所知，大致介紹幾種常用的春膳。希望府上廚房都有備無患，而且它們也確實能帶給你一些旋風式的現代生活亟需的趣與味。我們天天東奔西走，好像在比賽誰會先送命。接下來我只能說，如果你夠幸運，而且這些補劑能達到預期的效果，你會生而快樂、死而無憾，說不定死於貪吃和好色綜合的心臟病突發，這是唯一還算有點格調的塵世罪愆，其他罪惡都純屬邪惡，只會造成破壞。

註 1：十七世紀西班牙劇作家，《人生如夢》為其創作的知名舞台劇。

註 2：兔子被為生育力極為旺盛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