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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間深度特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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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衣性戀(AJ0014)

類別: 新人間深度特區
叢書系列:新人間深度特區
作者:張小虹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2月14日
定價:480 元
售價:379 元(約79折)
開本:16開/平裝/240頁
ISBN:957133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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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自閉與便閉的弔詭──性感亞曼尼(Giorgio Armani)

佛洛依德可以與亞曼尼素昧平生,但精神分析卻絕不會與流行時尚擦肩而過。

一切就從肛門情慾說起。

佛洛依德的學說,雖然素以科學、理性、客觀為標榜,但從身體徵候到心理診斷的推理分析過程中,卻往往充滿天馬行空、異想天開的創作靈感,一時間彷彿醫學病史與虛構敘事相去不遠、所差無幾,彷彿佛洛依德更像是位小說家而非科學家。

學醫出身、在米蘭發跡的義大利設計師亞曼尼(Giorgio Armani, 1934-),常被稱許為時尚之王、大師中的大師。他的設計以簡單的線條、絕佳的質感著稱,但就在這種昂貴的優雅與古典中,亞曼尼的服飾總是透發著一種誘人的自閉、一種品味化了的悶騷。

當然佛洛依德是沒有穿過亞曼尼的,但穿起亞曼尼時,卻讓人不得不想起佛洛依德。

Ⅰ、精神官能與肛門人格

真正幽默的創作,非皮笑肉不笑也,而是能把一篇加引述、加附註的醫學論文,寫得令人捧腹大笑。

這正是閱讀佛洛依德在《性學三論》中〈人格與肛門情慾〉(”Character and Anal Eroticism”)(1908)的讀者反映,起先坐在桌前讀,後來趴在地上笑。

根據佛洛依德所述,早期醫學就曾將精神官能的症狀與痔疾相連,而診斷出患者多有便閉之傾向。他更進一步正經八百地推論、憋便乃為一種痛苦與享樂交雞的感官經驗,會產生一種自慰式的肛門刺激。而令人屢試而(不)爽。換句話說,俗語「佔著茅坑不拉屎」非不為或不能也,乃是以拖延戰術一享憋便之樂也。

於是糞便成了嬰兒給這個世界的第一份「禮物」,以自己的意志配合肛門肌肉運動,決定何時何地的給予贈賜;而肛門情慾便成了嬰兒身體最早面臨的文化禁制,透過對大小便的訓練與清潔衛生之管理,從而斷絕任何與肛門、排泄、屎尿相連的快感經驗。

於是佛洛依德由閱人無數的診斷經驗中歸納出所謂的「肛門人格」(anal character),其特質為整齊、吝嗇與固執。所謂整齊,乃對髒亂(玩弄糞便、尿床的身體記憶)之昇華;所謂吝嗇乃黃金-大便、嗜糞-拜金轉喻中的金錢情結、囤積心態(佛洛依德不忘舉證許許多多黃金變大便的神話與民俗故事,以示此最昂貴與最輕賤之物在形色相似中的交互替轉);而所謂固執則又呼應最早佔著茅坑不拉屎,以拒絕排便表達不服從論之心理症候。

對佛洛依德而言,具肛門人格特徵者多在幼年有學習控制大小便上的掙扎經驗、累月經年,而肛門人格正是對肛門情慾的壓抑與昇華、立地成佛。

Ⅱ、在自閉性感與品味悶騷之間

我們無由考證大師亞曼尼是否在幼年時期有尿床的毛病,也無由知曉身為男同性戀者的亞曼尼是否較無需壓抑肛門情慾,但我們確確實實知道,以肛門人格之角度評析歸納亞曼尼風格,絕對是有話可說的。

首先亞曼尼的貴,貴在質料,除了羊駝呢、卡什密爾毛外,更有各種人造絲與羊毛、亞麻與絲的混紡。如同亞曼尼所言,質感比創新更重要,所以他強調復古與典雅,與時恆長,而非日新月異、汰舊換新。

其次亞曼尼的貴,貴在剪裁,他在男裝線條上的革命,足以讓他永垂服裝青史。在七○年代中期他倡導男裝柔順、簡單、輕鬆的線條,將運動便服帶入西裝的設計與剪裁中,打破十九世紀以降男裝僵硬挺直的造形,一時間,亞曼尼男裝設計風行草偃。

再者亞曼尼的貴,貴在悶騷。本著「財不露白」,故不穿金戴銀、色彩炫麗,如同走進一間空無一物、家徒四壁的屋子,卻盡是不惹眼的極限主義精品。亞曼尼的媚,是一種如便閉般的自閉,一種壓抑的性感與內斂的光華,絕不張牙舞爪,絕不高聲喧嘩,但在高度自覺與自戀中,也絕不放過任何飄移閃動的目光。

但亞曼尼的男裝與亞曼尼的女裝卻是有些許差異的。就兩者皆強調完美弧度的肩部設計而言,亞曼尼男裝比傳統男裝稍「軟」,而亞曼尼女裝卻比傳統女裝稍「硬J,故而其風格中所謂的「中性」,非不男不女、兩相抵銷,而是男性的一點陰柔過渡與女性的一點陽剛靠攏,故而有陰陽同體的曖昧擺盪與想像。

但就肛門人格的時尚學而言,亞曼尼女裝是遠遠超過其男裝的。亞曼尼的男裝上衣尚可配 T恤、Polo 衫或襯衫不打領帶,自有一種內在放鬆的遊移空間。但亞曼尼的女裝上衣,不論是配裙或配褲,卻始終有一種由線條發展出的正襟危坐感,立體的剪裁由肩線、腰身去包裹身體,形成一種向內凝聚壓縮的主體意識,莫怪乎管理階層的女性菁英,特喜亞曼尼女裝所能襯托出的專業權威。

但也就在同時,女性的專業化形象必然是一種肛門人格化的設計嗎?置亞憂尼的晚禮服系列不論(此乃屬夜晚場域的另類迷媚,有不同的身體隱藏/暴露邏輯),其他的女裝設計多有一種界乎自閉與便閉的弔詭:整齊如有潔癖,完美而無懈可擊的剪裁與車線;吝嗇而一毛不拔,省去所有累花贅紋,拉鍊多隱藏,扣子要不多與衣服同色而不顯,便是以包扣之方式加以封鎖;固執如閉上殼的蚌,千呼萬喚不相應。亞曼尼的女人優雅潔淨、高傲矜持,自以珍珠暗含光。

大抵便閉有害身心健康,也許悶騷還得掂掂荷包,但終究愛穿亞曼尼的男人女人有福了。我們總算可以第一次面對自己昇華了的肛門情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