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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語言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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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語言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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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思想圖書館系列叢書

【類別最新出版】
明室:攝影札記
性史:第二卷 快感的使用
知識考古學
性/別惑亂:女性主義與身分顛覆
性史:第一卷 知識的意志


林中路(BD0027)
Holzwege

類別: 人文‧思潮‧趨勢>近代思想圖書館系列叢書
叢書系列:近代思想圖書館系列叢書
作者:馬丁.海德格
       Martin Heidegger
譯者:孫周興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4年07月21日
定價:350 元
售價:276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84頁
ISBN:9571312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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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譯本序

.孫周興

《林中路》(Holzwege)是 20 世紀德國偉大的思想家馬丁.海德格(Marth Heidegger, 1889-1976)的後期代表作品之一。它在當代學術界享譽甚高,業已被視為本世紀西方思想的一部經典著作。如其中的第一篇「藝術作品的本源」,原為海德格在1935至1936年間所做的幾次演講,當時即激起了聽眾的狂熱的興趣——此事後被德國當代解釋學哲學大師加達默爾(Hans-Georg Gadamer)描寫為「轟動一時的哲學事件」。書中其餘諸篇也各有特色,均為厚重之作。若要了解後期海德格的思想,這本《林中路》是我們不可不讀的。

《林中路》,以這樣的書名,聽來總不像一本哲學書,而倒像一本散文集或詩歌集。的確,它不是一本「嚴格的」哲學著作。在此所謂「嚴格的」,確切地講,應是「通常的」,或「傳統的」。人們所熟悉的德國古典哲學的正經面孔,在海德格這本《林中路》中是絕對沒有的。今天我們似乎已經可以說,這是一本「反哲學的哲學著作」。它在當代西方的(海德格之後的)後現代的思想中有其位置。要說嚴格性,《林中路》具有它自身的嚴格性;而它的這種嚴格性斷不是傳統「哲學」所要求的嚴格性,毋寧說,是「思」的嚴格性。

眾所週知,作者海德格早年以半部《存有與時間》(Sein und Zeit, 1927)起家,贏得了「存在主義哲學家」的鼎鼎大名。但《存有與時間》僅只代表著海德格前期的哲學思路。前期海氏的思路確實在「存在主義」(更確切地,應為「生存主義」)的範疇之內,並且標誌著本世紀上半葉西方「存在主義」哲學思潮的一個頂峰。這條路子的基本特徵,我們可用「極端的主觀主義」或「極端的唯我論」來加以標識。海德格自己明言,乃是要制定一門以「人」這種「此有」(Dasein)為基礎的「基礎存有論」(Fundamentalontologie)。以這條從「此有」到「存有」的思路,海德格是跳不出「時間」「地平線」的限制的,終究也跳不出近代以來西方哲學中的主體形而上學傳統的範圍。

海德格本人對此立即有了自覺和省察。《存有與時間》終成殘篇,這絕非偶然,實出於思路的困難——此路不可通也。故而,行至三十年代,海德格的思想道路發生了一個著名的「轉向」。對於這個「轉向」,海內、海外的學術界頗多意見,可謂眾說紛紜。而值得一駁的倒是,也還有人否認有此種「轉向」,主張海德格一生的思想是始終一貫的,前期和後期並沒有什麼變化;甚至有人認為,海德格的思想在《存有與時間》中已告完成,之後並無大的進展。此種看法是大大有違於海氏思想的實情的。

實際上,我們看到,自《存有與時間》之後,海德格還有近半個世紀的運思經驗,為世人留下了近六十卷著作——這洋洋大觀,又豈是半部《存有與時間》可以囊括的麼?據海德格自述,從三十年代以來,他一再地嘗試了對《存有與時間》的「問題出發點」作一種「內在的批判」(參看海德格:《思的事情》,第61頁)。在眼前這本書中,海德格也說,《存有與時間》是他的思想道路上的一個「路標」。其言下之意:往後的思想之路還漫長得很。

在三、四十年代的動蕩歲月裡,海德格經歷了政治上的磨難,一度沈淪,留下一生難洗的政治污點——納粹政權時期,海氏擔任了不足一年的佛萊堡大學校長職務(1933年)。而這時候,海德格的思想他正處於激烈的自我修正中。儘管海氏在整個三十年代少有文字問世,但他並沒有真正沉默;相反,三十年代實是海氏思想的最「高產」時期。大量的演講稿、授課稿和筆記等,以其至為多樣化的論題,記錄了這位思想家當時所經歷的多維度的、艱苦的思想「歷險」。

《林中路》一書,正是海德格在那個人類命運的非常時期的思想結晶。該書收錄了作者在三、四十年代創作的六篇重要文章。這些文章初看起來是很難以統一的。而這也可說是本書的一個特點,正如本書書名所標明的:《林中路》——林中多歧路,而殊途同歸。

從內容上看,本書幾乎包含了趨於成熟的後期海德格思想的所有方面。舉其要者,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方面,乃是海德格圍繞「存有之真理」(Wahrheit des Seins)問題對藝術和詩的本質的沉思。這主要可見於本書中的「藝術作品的本源」和「詩人何為?」兩文。此兩文已成為當代西方詩學(美學)領域的名篇而備受關注。而從中傳達出來的海德格關於藝術(詩)的主張,實際上已很難歸諸西方傳統美學或詩學的範疇。

在傳統學術中,「美」與「真」歷來是兩個領域的問題,前者屬於美學,後者歸於知識論,兩者涇渭分明。海德格要在「真理」之名下討論「美」,這本身已屬怪異。海氏所思的「真理」,明言也不是傳統的「物」與「知」的「符合一致」意義上的知識論上的真理,不是知物的科學的真理。「存有之真理」乃是一種至大的明澈境界,此境界絕非人力所為;相反地,人唯有首先進入此境界中,後才能與物相對待,後才能「格物致知」,才能有知識論上的或科學的真理。此「境界」,此「存有之真理」,海德格亦稱之為「敞開領域」(das Offene),或「存有之澄明」(Lichtung des Seins)。海氏並且認為,這也正是希臘思想的基本詞語□□的原意,即:作為「無蔽」的「真理」。

「存有之真理」的發生,從人方面講,亦即人如何「進入」「存有之澄明」境界,便成為後期海德格思想的一個核心題目。此課題之所以落實於「藝術」或「詩」,是因為在海氏看來,「詩」乃是「存有之真理」之發生的源始性的(本源性的)方式之一,而且是一種基本的、突出的方式。海德格三十年代以後對賀德齡等詩人之詩作的闡釋(如本書第五篇對詩人里爾克的詮解)和對藝術之本質的沉思(如本書第一篇),實際都是以海氏的「存有」之思為基石的。

我們不難看到,海德格的藝術見解明顯地構成了對近代以來的以「浪漫美學」為其標識的主觀主義(主體主義)美學傳統的反動;而這也是海德格對其前期哲學的主體形而上學立場的一個自我修正。在海德格眼裡,正如「真」(真理)不是主體的認知活動,「美」也絕非主體的體驗,絕非「天才」的驕橫跋扈的創造。因此,把海德格安排在德國「浪漫美學」傳統的思想家隊伍裡,恐怕是一種一廂情願的做法;那種認為海德格以「浪漫美學」反抗現代技術文明的看法,終究也難免輕薄。

順便指出,海德格在本書中已經初步形成了他在更後期的《走向語言之途》等書中表達出來的語言思想,即:把「詩」和「思」視為語言(Sage)之發生——亦即「存有」之發生——的兩個基本方式,從人方面看,也就是人之道說(人進入「存有之澄明」境界)的兩個基本方式。可見,《林中路》之思接通著海德格五十年代重點實行的語言之思。

海德格在本書中表達的另一個重要的觀點,是他獨特的「存有歷史」(Seinsgeschichte)觀,也即他對於西方形而上學歷史以及西方文明史的總體觀點。書中的「阿那克西曼德之箴言」和「黑格爾的經驗概念」兩篇,呈現著海德格這方面的思想。阿那克西曼德處於西方思想史的發端時期,是有文字傳世的最早期的希臘思想家(儘管阿氏只傳下一句話);黑格爾則是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標誌著西方傳統形而上學哲學的一個頂峰。阿氏和黑氏簡直就是歷史的兩端,足供海氏藉以表達出他對於西方思想和哲學歷史的見解。

海德格的「存有歷史」觀,簡言之就是這樣一幅歷史圖景:前蘇格拉底的早期希臘是「存有歷史」的「第一開端」,發生了原初的存有之「思」與「詩」(在阿那克西曼德、赫拉克利特、巴門尼德等早期希臘「思者」和荷馬、品達、索福克勒斯等早期「詩人」那裡);之後,「第一開端」隱失了,進入了形而上學的時代,也即以「存有之被遺忘狀態」為特徵的哲學和科學時代,此時代自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以降,至黑格爾而達於「完成」(海德格也說,尼采是「最後一個形而上學家」);今天,我們現代人處身於又一個轉折性的時代,是形而上學哲學趨於終結而非形而上學的「思」和「詩」正在興起的「轉向」(die Kehre)的時代——「存有歷史」的「另一開端」正在萌發之中。

在三十年代中期的講座《形而上學導論》(1953年出版)以及此後的其它一些專題論文中,海德格對前蘇格拉底的早期希臘思想進行了大量的研討;而本書最後一篇關於「阿那克西曼德之箴言」的長篇大論,可謂最具代表性和總結性。海氏在該文中對早期希臘思想提出了他的總體看法,對「存有歷史」之發生和演進也有所提示。此外值得指出,海德格在本文中實踐的「思—言」(「思想——語言」)一體的思想史考察方法(所謂「詞源學探究」),應具有普遍的啟示性意義,值得我國的思想文化史研究引以為鑑。

與其「存有歷史」觀相聯繫,海德格在本書中對現代人之生存境況作了深入的思索,主要包括他的尼采闡釋和技術之本質的思考。這方面,特別可見於本書的「尼采的話「上帝死了」」和「世界圖像的時代」兩文。而書中其它各篇,也處處見證著思的「當代性」。當代的思無法迴避的課題,歸結起來大致有兩項:其一,價值虛無,在西方,即由尼采的話「上帝死了」所判定的「虛無主義」時代的人類精神生活的「無根」狀態;其二,技術困境,即由現代技術所造成的人類生存的災難性現實。海德格從對西方形而上學的批判入手,對虛無主義的本質和技術的本質的問題提出了自己的獨到見解,以期在這個「危險」的技術時代裡尋求人類的得救之法。

海德格對西方哲學文化傳統的批判和對當代技術世界的分析,充分顯示出一位思想家應有的穩重、冷靜和深度。他的具體的觀點,我們不擬一一細表。這裡只還想指出一點:後期海氏把形而上學的基本機制規定為「存有—神—邏輯學」(Onto-Theo-Logik),實際就是挑明了存有論(希臘哲學精神)、神學(猶太——基督教神學)和近代科學三者相結合的西方傳統哲學文化的根本內涵。這應是對西方形而上學哲學的一個全面的把捉。海氏啟示我們,對於現代西方的諸種現象,無論是價值和信仰的危機,還是日益擴張的技術—工業文明及其不妙後果,我們都必須立足於「形而上學」(「存有—神—邏輯學」)這個「根本」來加以分析和透視。

這個世界是技術的世界。這個時代是技術的時代,是神性隱失的時代。在本書第五篇文章「詩人何為?」中,海德格把這個普遍技術化的「世界時代」標識為「世界黑夜的貧困時代」。處身於「世界黑夜」中的人類總體正在經受著「世界歷史」的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不論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恐怕誰也逃不過「存有之命運」的法則。因此,行進在「林中路」上的思想家海德格,西方人固然繞不過去,說到底,也是我們東方人輕易繞不過去的了。

與去年出版的拙譯《走向語言之途》(台灣時報出版公司,1993年)一樣,《林中路》的翻譯最初也是為準備我的博士論文而做的。想當年,大約在1991年上半年的幾個月間,我一口氣做完本書的初譯,密密麻麻記滿了兩大本筆記。當時我為之投入的熱情真可謂巨大,現在回想,自己都有些奇怪——那也許是我的求學生涯中最值得回味的一段日子。

時隔兩年之後,我接著來做本書的譯事,依然是困難重重。加上教務和雜事的壓迫,我為校譯和審訂,斷斷續續地又花了近一年的時間。而今終於得以交付出版,也算完成了我的一樁心願罷。

《林中路》初版於1950年,由德國法蘭克福(美茵河畔)的維多里奧.克勞斯特曼(Vittorio Klostermann)出版社出版,後多次重版;1977年被編為海德格《全集》之第五卷出版。本書自問世以來已被譯成多種文字(包括日文等亞洲文字)。中國學者對此書早已有所關注和論述,也做過翻譯的嘗試。而遺憾的是至今尚未有中譯本。

譯者在翻譯時主要依據1980年審訂第六版(德文版),並參照了英譯本。《林中路》各篇之英譯文散見於以下各種英譯海德格文集:「藝術作品的本源」和「詩人何為?」兩篇,載於《詩.語言.思》(Poetry, Language, Thought, Tr. by Alberty Hofstadter, New York, 1975);「世界圖像的時代」和「尼采的話「上帝死了」」兩篇載《技術之追問以及其它論文》(The Question Concerning Technology and Other Essays, Tr. by William Lovitt, New York, 1977);「黑格爾的經驗概念」一篇有單獨成書的英文本,(Heget"s Concept of Experience, Tr. by K. R. Dove, New York, 1970);「阿那克西曼德之箴言」一篇,載於《早期希臘思想》(Early Greek Thinking, Tr. by D. F. Krell and F. A. Capuzzi, New York, 1975)。這些英譯文對我的中譯工作的幫助是很大的。

根據出版者的建議,我按照台灣方面的通行譯法,對本書中的下列術語和人名作了不同於大陸譯法的處理:「存有」(das Sein),在大陸一般譯為「存在」;「存有者」(das Seiende),在大陸一般譯為「存在者」;「此有」(das Dasein),在大陸一般譯為「此在」或「親在」;德國詩人「賀德齡」(Holderlin),在大陸一般譯為「荷爾德林」。

本書原著沒有「註釋」,也沒有「索引」。中譯本在不得已處做了一些註釋,並增加了「人名對照表」,凡正文中出現的人名,均已收入此表中。

對海德格著作的漢語翻譯,或許始終只能是一種「試譯」。不可譯處多,譯者雖然全心全力地做了,但由於學養的淺薄,譯文中必定有許多錯訛和失當的地力。相信高明的讀者一定會不吝賜教的,也希望不久會有更可靠的譯本面世。

北京大學的熊偉教授曾選譯過本書第五篇「詩人何為?」中的幾段文字,我在翻譯此文時參考了熊偉先生的譯文。本書第一篇「藝術作品的本源」中海德格論梵谷的畫的著名段落,我採用了友人劉小楓教授的精彩譯文。本書中有大量的希臘文,其中幾處頗令我棘手,幸得杭州大學的陳村富教授提供幫助,在此一併致謝。

值此機會,我還要向友人張志揚教授表示我的謝忱。張志揚先生多年以來熱情關心和支持我的學術研究和翻譯;他並且已經欣然答應為拙譯做審校工作,但終因時間的限制而未能實行。

承蒙台灣時報出版公司廖立文先生和吳昌杰先生的信任,繼續接受拙譯的出版。正值大陸學術著作出版的困難時期,兩位先生的信賴和他們的高效、優質的出版工作,對我不啻是一種精神激勵。我期待著海峽兩岸更多的有識之士共同戮力,推進學術的現代化進程。

1994年3月10日識於西子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