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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馬中元:影劇六村有鬼
影劇六村活見鬼
影劇六村活見鬼(「來福印鑑」限量版)
影劇六村有鬼+影劇六村活見鬼(套書)

作家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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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馬中元:影劇六村有鬼(限量簽名版)(1CY0101)

類別: 作家系列(本國)>作家作品集
叢書系列:作家作品集
作者:馮翊綱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7年08月18日
定價:280 元
售價:221 元(約79折)
開本:32開/平裝/208頁
ISBN:471296662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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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有一年受邀,在金鐘獎晚會上擔任頒獎人。很早到了後台,巧遇頒發另一個獎項的司馬中原先生。看他氣色好,長長的眉毛,尾端下垂,忍不住讚嘆:「此乃長壽之相!」

    司馬老師毫不謙遜,回道:「是的,我還要活很久,久到很多人都不在了,而我還在。這日子我自己知道,但不能告訴你。」

    眾人對他的印象,來自廣播電視的講鬼,我所認識的司馬中原,是鄉野傳奇、武俠小說作家。幼時讀《國語日報》,所連載的《呆虎傳》,是我進入司馬中原浪漫世界的大門。

    「影劇六村」是我創造的虛幻喜劇世界,在早年的相聲表演節目裡,「戰國廁」與「八街市場」都已畫出鮮明的結構。但住在村裡的各戶人家,他們的生活、情感、人際關係又是什麼?我一直很想把他們都「記」起來。

    在回憶的過程中,許多零散片段不周全,得靠杜撰來黏接,既然開始虛構,就得用下一個胡說來圓這一個謊,更後來,為了強化人們的情感、激出故事的熱情,不得不訴諸靈異。原本想為村民們撰寫的生活紀念冊,變成了「錄鬼簿」。在寫作之初,我就畫了「影劇六村」的草圖,甚至為家家戶戶都打了門牌號碼,在清醒的世界上,沒有一家是真的,在迷離的故事裡,沒有一家不是真的。

    大大虛構「影劇六村」的過程中,我的實際記憶也被強力地提煉出來,故人的名字、面容、性情、愛憎一一回到我的眼前,甚至發現,當年所未必理解的事情真相,經過虛構之後,更加清楚了,當年未必熟識的臉孔,在筆端,都成了共生的親人。在幽暗的隧道中摸索,偶然見到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容,他們期待的眼神,無聲的靜默,傳遞著微妙的思緒。

    感懷之幽情,創意之幽玄,生命之幽默。

    自稱「轉世前沒有喝孟婆湯,所以記得前世」的司馬中原,是我宗法的前輩,因此特別自稱「二馬中元」,來說這些幽情、幽玄、幽默的故事。我對前世的記憶,雖不是透澈的清晰,也有些含混迷濛的印象,雜夢中勾得出一些輪廓,試試下回,再次推開那六扇門前,也賴皮不喝孟婆湯,好將這一世的精采,再拿去妝點下一世的熱鬧。

    當然,還有一位川端康成,他的「掌中小說」也大大影響了我,怕有人沒看出來,所以要提一句。


聚聚                                       

    從市場出來,兩個主婦聊上了。紅毛衣的問道:「昨天你們家來客人哪?」白外套的說:「沒有啊?」
「半夜三點多鐘,哇啦哇啦,有說有笑的。」「是隔壁婆婆們打牌吧?」「婆婆們裡面沒有山東人,是三個山東大漢說話呢。」

    白外套的太太頓了一會兒,說:「噢,是老孫他們。」

    影劇六村二百號以後的門牌,大多在下坡段。而菜市場剛好位於坡脊上,坡上坡下的眷戶,來到市場的方便程度一樣。下坡段的眷舍興建比較早,接近營區,但總坪數比較小,同排只有八家,面對面的八家固然有巷道相隔,而背靠背的另外八家,間距特小,以至於來到自家後段,聽聞背鄰家中說話,彷彿一家。

    紅毛衣太太,就是住在白外套太太的正後方。

    三百?九號,最一開始是十三號,後來擴大建村,上坡段蓋好之後,重編了門牌號碼,成了三百?九號。當初十三號裡,住著孫士官長。

    孫士官長是山東人,沒有右手臂,整個兒沒了,和其他穿軍服的人見面,總見他立得特別直挺,彷彿是代替那條隱形的右臂,補強了不能行舉手禮的缺憾。人們並不是怕他,而是很難不去看他沒有手臂的右半邊,長久下來,鄰居總是打打招呼,很少對話。

    他娶過一個山地姑娘,所以配了眷舍,但聽說老婆跑了。

    每個月的最後一個禮拜六,總有兩個朋友來,是同一個單位的兩個同鄉,都沒結婚,住營房的。三個山東漢,在有眷舍的老鄉家裡聚聚,說說家鄉話,吃點饅頭、槓子頭,灌幾瓶兒黃白酒。

    總是通宵達旦。老孫的其中一個朋友會說「武老二」:「武老二的雞巴長,他扭扭捏捏裝姑娘……」另一個朋友的口頭禪是:「他奶奶媽了個屄!」說完狂笑一串:「哈哈哈……」老孫倒有節制,不一會兒會提醒:「小點兒聲兒,人家睡覺呢。」

    曾經有人受不了,出聲罵回去:「肏你們姥姥!別人是在睡覺!」三人踹開了鄰居後門,鬧大了,驚動了白頭翁(憲兵),三個山東漢收斂了兩個月沒聚。後來故態復萌,鄰居互相提醒:「這幾個是爆破大隊的,吃火藥當宵夜,少惹吧。」

    孫士官長好長一段時間沒回來。有一天,軍方來了一批人,清點搬遷他的物品。聽說是「試驗新式手榴彈的時候怎麼怎麼了,一次炸掉了五六個。」

    重編門牌後,三百?九號住進了新的一家人,起先受過一點驚嚇,後來覺得他們沒有惡意,只是老鄉需要聚聚,逐漸也就聽不到了。

    紅毛衣太太問道:「真不害怕呀?」白外套太太說:「一個月才一次,就當來了朋友,不嫌麻煩。」



                                                       
    一百七十八號的張爺爺過世了,幾乎一百歲,他孑然一身,全無親人。影劇六村幹事會議還特別請來軍法官,公開在管理站前宣讀張爺爺的遺囑。

    不外乎就是受過哪位鄰居的照顧,所以把家裡的什麼什麼送給這位鄰居了。有人收到一張茶几,有人收到一套茶壺,大家不太有什麼感覺,收下,權當是對老人的尊重吧。

    因為張爺爺幾乎是足不出戶,與鄰居互動極少,誰都跟他不算熟,過世前一年,甚至沒有人見過他。鄰長認定他還在的線索,來自賣魚的老蕭。

    這老蕭收到的「遺產」也怪,一幅國畫立軸。老蕭很慎重地雙手握著,並沒有在人前展開,大家也覺得妙,這老蕭卻沒有足夠的書卷氣,怎會受贈國畫呢?

    鄰長也姓張,和老蕭是子弟學校的同班同學,老哥們兒,下班收攤之後,也經常對飲兩杯。這日老張又進老蕭家門,劈頭就問:「畫的什麼?」老蕭假裝沒聽懂老張的問題,但畢竟相熟了半輩子,四十多歲的老兄弟,騙不過去。「媽屄咧!想裝蒜啊?」老張之所以貴為鄰長,就源自於這股豪邁的江湖調調兒,嘴巴不乾不淨,輕易卸除人們的心防:「你個屄養,怎麼買通老頭子的?」

    老蕭沒回話,展開國畫立軸,就勾在月曆掛釘上。不足二尺,小小一軸,畫心更是只有一尺,留白甚多,只以黑墨點線,畫得兩隻大蝦。

    老張看得眼直了,他不是看蝦,而是看落款,兩個字:「白石」。

    「這他娘的可值錢了吧?」老張似是識貨。老蕭說:「值錢的不在於賣畫,而是供畫。」老張以眼神示意,老蕭操作起來,使一個尋常的塑膠臉盆,接半盆水,老蕭插話:「必須是井水,自來水無效。」將這水盆置放在立軸下。

    老張似要開口,老蕭示意安靜,十分鐘之後,「咕咚!咕咚!」兩隻活大蝦,落入盆中。老張眼珠子快瞪出來了,老蕭示意安靜,就看那畫,接連著「咕咚!咕咚!」一次兩隻地掉出活蝦,總計十隻。

    「行了!」老蕭移開水盆,向畫軸抱拳一揖,捲起收好,說:「一天十隻,多了沒有。好幾年前我偶然發現院中牆角的盆裡莫名奇妙的有蝦,次日天不亮我就偷看,發現是隔壁張爺爺順著牆洞倒過來的,有時十隻、有時八隻。我就按照當天的市場價錢賣蝦,因為新鮮,總能賣掉,賣的錢,我分八成塞在牆洞上,他就收走。我知道一定有蹊蹺,果然,他把這幅畫送我,還留了字條,教我怎麼用。」

    老張的心眼向來比較機靈,他想得遠:「既然有自己掉出蝦的畫,有沒有自己生出茶葉的罐罐?自己長出熟飯的瓷碗?自己冒出雞湯的砂鍋?這些寶貝被哪些鄰居收去了?啊!怪不得張爺爺都不用出門呀!」
            


牆頭阿風

「李伯!好久不見!」突如其來的招呼,把季先生老實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一個瘦小子騎在牆頭上。「小王八蛋!長大了?嚇死人啦!」李先生罵道。

這小子叫阿風,就姓風,爸爸跑船,媽媽跑人,爺爺奶奶帶大的,是村裡的頭痛少年。偏偏,阿風天生的懂事,善於人情世故,嘴巴甜,張伯伯長、李媽媽短的,很得老人緣,於是,就偶有點兒什麼鼻青臉腫的小事故,也都靠長輩們的誇讚,在爺爺奶奶面前給圓了。

「季伯你一個人回來?我爸哩?」阿風問,攀著圓弧拱門,上面四塊藍底圓鐵牌,白油漆寫著「影劇六村」四個大字。季先生和阿風爸爸是同一條船出發的,季先生與風先生是同鄉、同一部隊出來、同時退下來、同時跑船,只差在沒生個兒子,這小鬼阿風,也是看著他出生,但因為一出去就是好幾年,沒能看著他長大。季先生回道:「在巴拿馬,你爸答應了一個工作,得下一趟才跟船回來。」

阿風低頭不語,顯然是失望了。「這麼晚了。」季先生放下肩上水手背包,橫胳臂看錶:「四點了?是這麼早了?天都快亮了,你坐在大門口牆頭幹嘛?」阿風說:「沒,心裡煩睡不著,坐這裡吹風。」季先生隨即問:「爺爺奶奶都好吧?你爸託我帶東西給兩位老人家。」「不知道。」阿風答:「兩三天沒看到人,大概到花蓮我小叔叔那裡去了。」

季先生說:「阿風啊,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你要聽話,少惹事,他們照顧你不容易,你要孝順啊。」「知道啦。」阿風敷衍答道。季伯說:「你下來,我們去你家,把你爸的東西拿了,我也給你買了隻錶,『天美時』的,下來我給你。」阿風沒應聲,往牆裡跳下。

便在此時,「守望相助」巡哨經過,今天輪到老王,與季先生也是舊識。「哎!回來啦!」「是呀,回來了。」「我聽你剛才在跟誰說話?」「風家的阿風。」「風老先生?」「不,小的,小鬼阿風。」

「真見鬼了!」老王支起腳踏車,說:「那孩子管閒事,上禮拜三個村外的大漢追著一個隔壁村的,阿風正坐在牆頭上,跳下去幫忙,一人一扁鑽!肚子上三個窟窿,小鬼阿風真的做鬼了!他自己大概都還沒搞清楚,今天剛好頭七。」

「他爺爺奶奶呢?」「嚇壞了,搬去花蓮小兒子那兒暫住。因為你還不知道這事兒,所以他在等你。這小子不算是壞,尊敬長輩,嘴也甜,走了挺教人捨不得,不說了不說了!」老王性情中人,噙著淚,跨上腳踏車。
季先生呆在原地動也不動。想這人生的荒唐,漂泊東西所為何來?有子又如何?轉眼又無後。「幹嘛等我呢?」季先生想著:「是囉!他認為爸爸也回來。」



後記

   一九五四年,遷移來台的中華民國軍隊,改變了一項內部命令,准許現役軍人登記結婚。這項禁令的打破,使得數年間因「自然」情感而結合的愛侶,終能成「合法」眷屬。

    一九四九年隨軍來台的既有眷屬,住在舊式房舍,許多是日本時代的軍人眷舍,甚至有一些是倉庫改建的。整個一九五?年代,為了安頓新成家的眷屬,由蔣宋美齡女士領導的婦聯會,向各行各業展開勸募,興建了大量的眷村房舍。商會捐款興建的叫「商貿」,工業協會捐款的叫「工協」,海外僑胞集資的叫「僑愛」,青果貿易促成的叫「果貿」。所以,影劇同業公會所捐款興建的眷村,就以感激紀念的理由,定名為「影劇」。捐款的資金,一部分內含在電影票價裡,也就是說,每一位買電影票的觀眾,都對興建眷村實質支援,暖心多情地照應戰後迫遷的難民,這是來自全體臺灣人的大善念、大慈悲。

    全盛時期,臺灣有八百多個國軍眷村,其中,有七個名叫「影劇」,分屬於各個軍種需求。

    影劇一村,在彰化牛埔。
    影劇二村,在臺中西屯。
    影劇三村,在臺南永康。
    影劇四村,在花蓮美侖。
    影劇五村,在臺北內湖。
    影劇六村,在基隆暖暖。
    影劇七村,在高雄大寮。

    在影劇六村長大的作家宇文正,很驚奇地問我:「你小時候也住我村子?我們那時怎麼不認識?」是呀,村子很小,同齡孩子很難互不相識。

    我的「影劇六村」,是虛構的,以「戲劇」形式「影射」歷史,是一種沒什麼特別的創作手法,湊巧,這個系列的喜劇受到歡迎,虛構的「影劇六村」就比真實位於暖暖的影劇六村還要出名了,委屈了宇文正,委屈了正牌的影劇六村。然而虛構取代事實,沒有什麼不好,真實世界的眷村,幾乎拆光了,這給了說書先生絕佳的機會,沒有實物可證,更方便故事的流傳。

    國中同學許華山,不是村裡的人,套句黑話,是個「台客」。然而數十年的情感融匯證明,「本」什麼「本」?「外」什麼「外」?都是人心幻覺!芋仔番薯打爛了攪和一團,仍是甜的!大建築師以專業筆觸,為兒時玩伴畫虛構眷村,才是一絕。

    偏心者對眷村的最大錯解,就是製造「外省人」這個誤稱,沒有一九四九年大遷移,西北大漢與江南佳麗見不著,擺夷公主和京城貝勒沒緣分,洞庭湖固然在日月潭的「外省」,東嶽泰山又何嘗不在崑崙山脈的「外省」?外來的何止一省?沒有來自原住民各個部落、以及說閩南話、客家話的媽媽們,又哪來下一代?村子裡的孩子們,混吃、混玩、混血、混文化,攪和在一起,活得甜蜜蜜。眷村的存在,恰足以說明臺灣大地的寬容,族群早已融合。

    父親一生獻給了軍隊,在我成長過程中,他根本不在家,等他退下來,我又又離家了,因此,我們相當不熟。在一次客套的父子對話中,談到「繼承」的問題,父親說:「這眷村房子你喜歡吧?」我說喜歡。他續說:「有一天我走了,你媽還能繼續住,但你媽也走了,你就得滾出去。」他說得直白,我聽得肉跳:「怎麼?我是長子,沒有繼承權嗎?」父親說:「眷村是國家照顧我們的,卻不是我們的財產。你想要自己的房子,自己去掙!」

    許多年後,爸爸做了神仙,村子被夷為平地,我問八十老母:「妳覺得眷村該拆嗎?」媽說:「該拆,都是臨時安頓的房子,原就不是長久之計。」我更加慶幸,在戰火浮生塵埃落定的時刻,躬逢其盛,歷經了註定曇花一現的人心聚落。

    生長於眷村,享用資源,甚至因為父親服務軍旅,享用教育補助待遇,直念完研究所,都無需繳交學雜費。這在某些有心人看來,簡直寄生蟲!而我是寄生蟲嗎?大戰、內戰不是我父母掀起的,戰後遷移,他們當時仍是少年,也操縱不來,循著歷史因緣出生的戰後嬰兒,沒有一個是自由意志下的選擇。數十年間,找尋自己出生在奇幻小島上的意義,敦促自己出類拔萃,村裡的兄弟姊妹,正直向上,理由是相同的。

    我努力不懈,不想辜負這段驚奇的人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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