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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猴劫(《海天龍戰》32年紀念新版)(CMR0092)

類別: 作家系列(本國)>作家作品集
叢書系列:作家作品集
作者:葉言都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20年04月10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64頁
ISBN:9789571381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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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自序內文摘錄



  內文摘錄

綠猴劫

一、弟弟
一九八四年八月六日上午三時四十二分

編號第十六號的猴子在經過十二個多小時的掙扎後,終於死了。這是一隻大雄猴,在我們飼養的猴群裡,牠是王。老實說,我還滿喜歡這個身強體壯、自以為是的傢伙;只是實驗進行到這個地步,總得找一個最健壯的標本來試一次,牠才倒了霉的。因為我們必須知道,猴子對綠猴症的抵抗力,個體的差異最大可以到什麼程度,這似乎是我們在推測綠猴症的致死能力時,到目前為止唯一可行的辦法。
  
夜正是最深沉的時候,慘白的日光燈照著第二隔離觀察室裡的一切:一個盛滿番薯、水果的鋁製食盆、一個半滿的鋁製水盆和一個蜷縮在一角的猴屍。死猴子呈現出典型的綠猴症症狀,身體上黏膜和皮膚裸露的部分,像眼眶、嘴、臀部、生殖器等地方,全部嚴重腫脹,沒有一點血色,蒼白的浮腫上,卻可以看到一絲微微的綠色,就是這種恐怖疾病得名的由來了。不用解剖我也知道,牠的內臟一定大量出血,肝、脾、腎都已經遭到病菌嚴重的破壞;不過牠能撐到這麼久,還真教人佩服。綠猴症可以由食物及空氣傳染,空氣傳染時發病尤其猛烈而迅速,從前牠的子民被拿來做空氣傳染的實驗時,很少有人能捱過八個小時的。
  
牠這一死,那些食物和水又得照例仔細銷毀了。雖然明知感染了綠猴症的猴子,痛苦得絕對不可能再去碰那些牠們一向喜愛的食物,但我每次還是為牠們準備,畢竟在人類的社會裡,臨上刑場的犯人也有一頓飽餐啊。
  
我關掉燈,在黑暗中點起一支菸,走到窗口。黑沉沉的海正在窗外的懸崖下面隱隱起伏著,看得見一波波撞上岩石的白色浪花。我推開窗戶伸出頭去,看到對岸本島岱屏市的位置,只剩下幾點稀疏朦朧的燈光,向左搜尋,尼魯人村子的方向卻是漆黑一片。文明人和土人都睡了,只有我們這一小群孤獨的研究人員,還得三更半夜在小島海邊的研究室裡,對著一具猴屍繼續工作。
  
我們這個單位,名字是國立熱帶生物研究所啟明島分所,但那只是個掩護,實際上我們和大學與研究機構裡那些同行的學究們絕無往來,甚至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研究所名義上還有這個分部;然而我們能立即讀到他們一切的論文和報告、世界各地的學術著作,只要和我們的研究有關的,上級都會為我們盡快弄到,有時不長的乾脆就用電傳打字機傳來。這裡的伙食很好,自備有發電機和水井,醫療設施足夠,直接降落到所裡的直升機,永遠帶來超過我們需要的補給品,我們優厚的薪水,幾乎沒有地方可花。
  
當然舒適並非沒有代價,這種研究室要冒險的。綠猴症過去被認為是猴子的一種傳染病,猛烈而頑強,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但對我們更重要的是,它極為罕見。到目前為止,這種病只在西太平洋地區幾個島嶼的猴子身上發現過,似乎也從未引起學術界的重視。我翻過許多年的各種學報、論文,只在一本發行極為有限的獸醫學報裡,找到過一篇語焉不詳的報導。可是我們這個團體的每一個研究人員,在經過徹底的研究後,都一致同意,綠猴症是一種靈長目動物的病!換句話說,它可以傳染給任何一種猴子、猿類和人。過去沒有規模比較大的流行,只是它發生的地點太過偏僻隔絕而已。
  
最初,我們的主任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發現這島上的猴子有這種怪病的。他不知怎地靈機一動,弄來鄰近地區的馬來獼猴、臺灣獼猴、日本獼猴繼續實驗,結果這些猴子一一感染,這使他精神大振,決心擴大研究。他說服上級,建立起這個研究所,並且選了我們這批人來,一道冒險實驗。
  
主任常常跟我們說,生物戰是現代戰爭中極可能出現的一種形式,任何國家都得有所準備。蘇俄和美國固然每年都投下大量的經費和人力做這方面的研究,就連我們的敵國加西亞,也在全力向這方面發展。據說加西亞的生物戰劑製造中心規模十分龐大,像鼠疫、傷寒、霍亂這些傳染病的細菌,都有專門的工廠製造,他們還生產黴菌、炭疽菌,甚至提煉濃縮的蛇毒。所以我們必須趕上他們,否則任何其他的軍備都可能變得毫無用處。
  
當然,我們有把握趕上他們。這話絕不是吹牛,因為在理論和實際上我們都有根據。理論上說,真正無法防禦的生物戰劑,是一種人類從來沒有遇到過的細菌或病毒。當敵人受到這種戰劑攻擊時,他們必須花一段時間才能化驗出病原體,等到找出治療和免疫的方法時,大部分人早就死光了。所以我們不怕加西亞製造霍亂菌、鼠疫菌,因為我們已經有疫苗、藥物和消毒劑等著它們;可是只要我們製出一種他們從未接觸過的病原體,再做好預防自己人感染的疫苗,那生物戰的勝利就是我們的了。
  
於是這就牽涉到實際問題:絕對嶄新的病原體到哪裡去找?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們的上級,等到主任在這鬼島上發現了綠猴症,才算透出一線曙光。對他來說,早期的調查簡直是玩命,但他的警覺性很強,一旦發現這是一種有希望的傳染病之後,立刻採取各種隔離和預防措施,同時找了一小批像我這樣不怕死的同志,跑到這個島上來。
  
我們同心協力,在奉獻自己、探求新知、擊敗敵人的理念下努力工作。兩年以來,我們的險沒有白冒,汗沒有白流,現在除去獼猴以外,我們還用恆河猴、美洲猴、長臂猿、黑猩猩這些動物做過實驗,每一種都得到成功。今晚犧牲掉的這隻土產啟明獼猴猴王,又提供了在一種動物裡,個體對病菌抵抗力差異問題的一個好例子,我們距離成功不遠了。
  
然而在這樣一個夜裡,工作的昂奮在預定的結果出現後漸漸消失,取代的是疲乏和不耐。這個島實在太小,除了永無休止的濤聲和海邊遍地的多刺植物外,只有那些依舊停留在原始狀態的尼魯人,說著嘰哩呱啦南蠻鴃舌的土話,每天昏頭笨腦地不知做些什麼蠢事。小島中部的山區裡則是一片叢莽雜林,人跡罕至,藏著大群的猴子。我們裡面大概只有負責猴子的老李在這裡是得其所哉,他原來就是動物系畢業的,找不到工作才來這裡,他的差事就是上山抓猴子,申請買猴子,弄來之後小心伺候,以供我們實驗。他學有專精,每隻猴子猴孫都被他餵得肥肥壯壯,洗得乾乾淨淨的,而他閒來無事時最有興趣的,卻是撮合那些猴子做愛。這件事漸漸成為同事間的笑柄,有人說他心理變態,說不定那天弄得真了,會找隻母猩猩玩玩。
  
想到老李和他的猴子,只讓我輕鬆了幾秒鐘,某些因為工作而沉澱到腦海底層的前塵往事,又一一浮現出來。我原是學傳染病病理的,微生物也念得不錯,碩士學位早已到手,博士論文的實驗也做了一大半。誰知就在這時候,為了研究方法和指導教授吵了一架,他惱羞成怒之下,竟然向學校當局說我的研究方法有不道德的地方,學校那批老頭子信了他,我只得走路。我的父母親早已過世,唯一的哥哥那時正在美國念書,女朋友也投向別人的懷抱,我退學之後立刻收到徵集令,還得從小兵幹起。
  
但我的運氣並沒有壞到極點。快退伍的時候,主任發現了我,一談之下就把我聘到啟明島來。到了島上以後,我發現這裡的同事全是相關學門的專家,也都有一個和我類似的故事。我們都簽下志願書,發誓保守祕密,並且同意不論發生任何意外,都毫無怨言,也不讓外界知道。我們儘量少和外界通信,即使是家書,也絕口不提工作的內容和地點。兩年以來,我只在休假時和已經得到人類學博士、從美國學成歸國的哥哥見了短短一面。這裡沒有滿口仁義道德的迂闊夫子,我們很快地打成一片,在島上西北角的研究所裡,拋棄過去一切的包袱,沒有禁忌的研究,這才是真正的研究。
  
現在我對綠猴症的威力已有把握,我們也製造了不少這種細菌,研究計畫接近完成。當然,誰都知道要打百分之百的包票,除非是找個人來做一次實驗,可是每個人也知道,我們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我們不是科幻電影裡的瘋狂科學家。
  
這裡的工作雖然有意義,工作以外的時間卻極為煩人。綠猴症的恐怖大家都清楚,一點點細菌的漏失都可能使自己變成實驗品,所以無所不在與永不間斷的預防措施和應變演習,就幾乎占滿了我們所有的時間。所裡不准喝酒,也沒有女人,又禁止和任何到島上來的本島人交往,各種運動器材和益智遊戲,就是上級為了給我們打發時間而準備的小孩子玩意。
  
可是要不了多久,像我們這樣的一批一時之選,就紛紛找到獲取所需的路子。最普通的就是用香菸和日用品到尼魯人的村子裡去換。這些土人窮得要死,卻又嗜菸好酒如命,偷帶些東西出去,弄幾竹筒他們自釀的椰子酒和個把女孩子,絲毫不成問題。管培養的山豬和管機電的老黃就是此道高手,而山豬買通尼魯人的東西,竟包括他用來培養細菌的洋菜培養基,他說只要加上一點糖水果汁就行了。主任後來也知道了一些,但可能想到政府規定尼魯人不得離開啟明島,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算了。
  
我也跟他們去過一次,可是那經驗並不很好。我的需要,不是那個髒兮兮的尼魯女人美妃(不知是誰給她取的文明名字?)所能滿足的,看山豬和老黃滿口胡言亂語地從背包掏東西的樣子,更使我有勝之不武的感覺。
  
在這個天將破曉的夏夜,在他媽的滿天繁星和盈耳濤聲的包圍下,我真的只想要一個盛裝的文明美女、一瓶好白蘭地和一間桌上鋪著深紅色檯布的餐館。
  
我終於打開燈,拿出一張我為這隻猴王生前所拍的照片貼在記錄簿裡,然後把手伸進兩個房間之間的雙層膠質操作手套中,抓起死猴子,繼續我未完成的工作。我知道,我該回本島休假一次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