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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的旅程(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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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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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旅遊(指南/人文)>人文旅遊
叢書系列:人文旅遊
作者:張瑞夫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14年08月29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88頁
ISBN:9789571360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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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的旅程(代序)內文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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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ㄊㄠˊㄆㄧㄠˋ,請勿模仿
「絲綢之路通常是指歐亞北部的商路,與南方的茶馬古道形成對比,西漢時張騫以西安為起點和東漢時班超出使西域開闢的以洛陽為起點,經關中平原、河西走廊、塔里木盆地,到錫爾河與烏滸河之間的中亞河中地區、大伊朗,並聯結地中海各國的陸上通道。」(維基百科)

這條路線的命名最早來自一八七七年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出版的《中國—我的旅行成果》中,針對中國與印度之間絲綢貿易的交通路線。絲路當然不只輸送絲綢,更是經濟、文化、宗教思想、工藝技術的流通道。

絲路像河,所經之處沉積文明繁榮,她隨時間改道,衍生出沙漠、草原、海上絲路等不同貿易路徑。傳統絲路分為東、中、西三段,東段從西安至玉門關,中段從玉門關至蔥嶺,又細分為南、北、中三道;我計劃的路線是中道,即沿著新疆塔克拉瑪干沙漠上緣進入南疆,過境巴基斯坦,銜接西段的伊朗、土耳其等國。簡單來說,我漂流在絲路的上游,相對驚濤駭浪的一段。

從玉門到嘉峪關市,從嘉峪關市到敦煌,彷彿被浪一般的力量層層推動,時而靜止,悄然無聲地靜止,時而前進,義無反顧地前進。直至此刻旅行才有真正上了軌道的感受,然而甫抵敦煌,尚未進入新疆,旅行已經度過大半個月,前方依舊是漫漫長河。

敦煌是極具畫面感的地理名詞,你能想像出黃土、洞窟與沙漠,當然還有大量的遊客;那些赫赫有名的城鎮早已止不住觀光開發帶來的物價飆漲、門票攀升等現象,到中國旅遊得趁早,否則只會更負擔不起,這話當真。據說從前門票是本國人與外國人分開計價,但後來票價統一了,往高價統一,導致許多人怨聲載道。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些人開始另覓途徑,突破封鎖逃票。

因此網路論壇上的逃票攻略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只要輸入景點名稱再加上「逃票」二字,最新最正確最詳盡的逃票攻略任君挑選。這種潛規則突破了網路世界在某些族群和區域間流傳,公然違法儼然成了次文化,一種乖乖付費反而愚蠢的氣氛自然生成。以敦煌為例,翻開青旅的留言本便能輕鬆找到月牙泉的逃票攻略,房客們甚至在公布欄大剌剌張貼逃票徵求:
「徵,月牙泉逃票,凌晨三點集合。」諸如此類。

手機鬧鐘響了,房裡一片漆黑,我搖醒隔壁床的大目。
「嘿,你們確定要去逃票嗎?」
「有吧,現在幾點了?」
「兩點四十五分。」
大目戴上眼鏡,遲緩地下床。我先去公用廁所盥洗等待他們。

前一天入住這個房間時正好聽見大目在談論逃票的事,便決定加入他們的深夜行動。凌晨三點又幾分,大目和他的兩位女性夥伴一同現身大廳,兩位女生又帶了兩位室友,組成了一共六人的小型逃票團。

六人拆成兩組,攔了兩輛出租車,一前一後駛向目的地。從敦煌市區到月牙泉約二十分鐘車程,除了守夜的路燈和遠處不時傳來狗吠聲,四周一片漆黑。

我們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小徑前下車,拿出如藏寶圖般珍貴的手抄攻略,先定位出起點,然後按部就班前進;為免於明目張膽,我們用最小的音量交談,最輕的腳步前進。

手電筒青白色的光束穿透冰冷的空氣,指出一條被樹林簇擁的路,樹林的盡頭有一間大門深鎖的旅店,左右各掛著本來不該散發詭異氣息的紅燈籠。我們誰都沒把握說明自身的位置,一來攻略上沒有記載這家旅店,二來我們對月牙泉周遭的地形毫無概念。雖然曾嘗試用手機定位,但定位標落在沙漠裡,沙漠裡哪來的路。

在黑暗裡待久了,視野卻沒有適應黑暗而變廣變深,我們只能像瞎子摸象般以偏概全;探索未知的漆黑是件可怕的事,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令人豎起寒毛,尤其當光束突然碰上不知名物體時,總教人倒抽一口氣。我們好像經過了驢舍,驚擾了睡夢中的驢,聽見了牠們的呼吸聲,還有脖子上叮叮作響的鈴鐺。

終於穿越樹林後,前方出現一片被鐵籬圈起的山丘,判定山丘的線索來自那若隱若現的稜線,如果我們沒有眼花,那想必就是月牙泉的腹地。我點亮智慧型手機的閃燈協助搜索,不過圍籬範圍之大,根本沒有盡頭,更沒有翻越的可能。

「省著電吧,有備無患。」大目的朋友小倩對我說。於是我關掉閃燈,並順手把手機切換到最省電的飛航模式。

根據攻略上的線索,我們來到一塊疑似停車場的空地,率先衝到最前面的大目發現鐵皮圍欄上有一處破口,以手勢招呼我們過去。這扭曲的破口顯然是外力造成,推測是前人留下的痕跡,我們一個接著一個鑽進去,腳下的水泥地瞬間變成了沙。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的平房亮了燈,一幢剪影從裡頭飄出來,拿著探照燈朝這裡掃射。

「趕緊把手電筒關上。」其中一位女孩喊道。下一秒鐘,六人不約而同拔腿就跑。沙地跑起來分外吃力,我們頭也不回地拚命向前衝,直到身子暖了,腿也軟了,才停下腳步;回頭看才發現跑了好長一段距離,那人消失了,只剩下點了燈的平房,天亮以後我們才知道那是售票亭。那時我終於明白,壞事人人會做,前提是必須擁有強健的心理素質。

如同先前所言,逃票已是朝聖般的不成文活動,早已有人捷足先登闖入園區且攻占山頭,他們的手電筒成了無心插柳的燈塔,指引我們前進。沙坡非常頑固,每走一步就塌陷一點,好像會吸收體能似地,使人氣喘吁吁。我們且走且停,終於登上一個至高點,盤踞在山頭的除了大陸人,還有香港人、日本人,甚至美國人,是個不折不扣,不分國籍的逃票嘉年華。

山腳下,猶如星光的燈火等距排列,圍出一彎弦月的形狀,我問旁邊的陌生人:「所以我們進來了嗎?」
「早就進來了,從你踏上沙子的那一刻。」
「所以那就是月牙泉嗎?」
「是阿。」
「所以我們逃票成功囉?」
「當然。」

越來越多人循著同樣路線登上這塊小丘,越接近黎明越鼓譟,有人拿出零食野餐,有人忙著架設攝影器材。日出前的微光漸漸抹去黑夜,我才發現左方、右方、後方盡是層層連綿的巨大沙體,想必就是環抱月牙泉的鳴沙山,因為沙子極細,風吹沙響而得名,據說這沙子連電子儀器的縫隙都鑽得進去,也幸虧它那麼細,我們才有一張柔軟的床,細柔的座椅。

連續幾座沙丘都被逃票客占據,他們順著蛇一般蜿蜒的山脊被分配到不同的山頭。我嘗試計算人數,大約一百有餘,若以一張全票一百二人民幣計算,金額遠超過一萬元人民幣,要說我們是龐大的犯罪集團也不為過。

日出的奇光幻影是整場逃票行動的高潮,極目之處的地平線像尺繪出的直線般切割了天和地,太陽並非無預警出現,而是先把天空渲紅,把雲染紫,才耀眼登場。這邊的世界也上了色,沙丘是灰的,月牙泉水是綠的,駱駝隊伍如螞蟻般在山丘下細細移動,而我們在山頂上歡呼。

人潮慢慢散去後,我們朝對岸更高的山頂移動,我在其他夥伴的慫恿下從落差至少十層樓的沙丘側身滾到谷底,好長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把零食都吐出來。眼睛、鼻子和耳朵沾滿沙的我在谷底仰首大喊:「你們別動,我幫你們拍張照吧。」可是當我把手伸進口袋竟發現裡頭空無一物!

我的手機呢?我的手機呢!

無需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垮了。我趕緊沿著滾下來的路線往上爬,雖然心急卻不得不小心翼翼。說來奇怪,原本攀爬吃力的坡竟變得意外輕鬆,那一刻我確切感受到腎上腺素的存在,也真正體會何謂大海撈針。

大目和小倩他們由上而下搜索,與我在中點會合,小倩說:「撥電話試試看吧。」
「沒用的,為了省電我把它轉到飛航模式了。」我無奈地回應,覺得哭笑不得。

太陽越升越高,沙子越曬越燙,只好宣告放棄,我已經準備好向手機裡許許多多的旅行資料、照片及一路上認識的朋友告別。說來諷刺,這或許是逃票的高昂代價,但沮喪之餘我竟然感到解脫。仔細回想起來,在廈門的中山路、西安的回民街、蘭州的白塔山,甚至敦煌的沙洲夜市裡,都有我低著頭滑手機的身影,或許是天意吧,要放下那多餘的依賴。

少了手機雖然遺憾,但這樣也好,旅行至此又是新的開始,我只好假裝灑脫。


11. 書的旅行
失去手機以來,才發覺原來豁達與失落能夠和諧共存,我越刻意忽視這件事,口袋的空位就越顯沉重。高科技產物已介入旅行,拍照,上傳,分享,網路空間變成虛擬的旅行世界,使距離感不再絕對。我突然懷念起必須上網咖或電話亭才能與外界聯繫的旅行,不便之中竟別有甘美。

交通網絡的成長亦然,點與點之間有千百種配對,想去的地方總到得了。然而進入中國西部後,鐵路網線已不像東部那般密集,車班也相對少了,規劃路線變成不可偷懶的功課。

從敦煌去烏魯木齊的旅客大多選擇搭出租車到柳園,再轉火車直奔新疆,而我卻偏偏選了一班往疏勒河的火車,從那裡轉車去烏魯木齊。疏勒河這地方連青旅的人都沒聽過,地圖也沒特地標出,都怪「去哪兒旅遊網」把我指引到這偏僻的地方。

敦煌往疏勒河的火車是獨立支線,無論車廂設備或服務品質都帶有邊緣化的味道。牆上嘎嘎作響的風扇使我想起印度,反正我早已受夠密閉車廂,吹吹風的火車旅行也挺不錯。

小鎮車站造型像精神堡壘,正對著一條約兩百公尺的街,慵懶的黃昏市場正準備收攤;我在附近吃了碗湯麵,閒晃至天黑又回到車站,烏魯木齊的夜車還有五個小時才來。

入夜後的疏勒河寧靜地發寒,別說行人了,連貓狗都沒有,公廁的收費員也不知上哪去了,只留下一面「上廁所一元」的告示。我上雜貨店挑了些零食,又躲回精神堡壘用電腦看日劇打發時間。「有沒有往西安的?有沒有往西安的?」每當火車進站,唯一的站務員便繞著大廳一個個確認,我的車是當天最後一班,幾次搖頭以後,站務員乾脆跳過我不再問了。

零時幾分,站務員送走我,火車又把我接走。我跳上已經熄燈的車廂,鑽進最上層的臥鋪,任由夢境載我移動。

從臥鋪探出頭時已經天亮,乘客們正窸窸窣窣地準備盥洗和用餐;最常見的早餐當然還是泡麵,吸食麵條的聲音此起彼落,加工油脂的香氣在車廂裡循環。

我取出背包裡的《三杯茶》,占領了一張邊桌,窗邊的光線正好適合閱讀,窗外的景色是抬頭休息的調劑。我對於新疆草原的幻想並未在這段車程中兌現,這跟想像整個京都古色古香是一樣的誤會。沿途最常見的是乾巴巴的戈壁,偶而經過幾個工業區,可見大型機具佇立於蒼茫大地,業者把大地當作廣告看板,用石子在山壁上排字。景色雖然單調,但細看總有變化。

才坐下幾分鐘,隔壁鋪的婦人已偷瞄了我好幾次,直到某次我們視線對上,彼此點頭致意才聊開,原來她發現我翻書的方法不太一樣才多瞧了幾眼。大陸的出版品幾乎都是橫式左翻,與台灣的直式右翻相反,難怪會引起她的注意。我的台灣身分不脛而走,成了左右鄰居的最佳話題,後來婦人的女兒也拿了本《藏地密碼》坐到我對面取光,翻開自己的書之前,她好奇地借了我的,試著用另一種習慣閱讀繁體字。

看她在同一頁花了很長時間,於是我問:「看得懂嗎?」
「幾乎都看得懂?雖然有些字長得不一樣但猜得出來。」
「這本書在講一位美國登山家攀爬世界第二高峰K2時遇到山難,後來被巴基斯坦人救了,美國人為了答謝恩情,決定回家鄉籌募資金,替偏遠山區貧窮的巴基斯坦人蓋學校。」我繼續說:「因為巴基斯坦是我的下一個目的地,或許它能幫助我多瞭解一點。」
她聽了好像也對這本書感興趣,我發現兩本書的進度相近,便對她說:「不如這樣,等我們都把書看完,來交換吧。」
對方露出淺淺的微笑答道:「好阿,我隨時可以交換,因為我正在看第二遍。」於是我拚命趕進度,鮮少留意窗外的景色。

火車經過吐魯番市後又過了兩個鐘頭才抵達烏魯木齊,我成功帶著換來的書向女孩及婦人告別,她們要繼續轉車往更西北的克拉瑪依,我則必須想辦法在人潮眾多的車站找到前往青旅的公交車。我的書去克拉瑪依,她的書來烏魯木齊。

28.神的考驗
眼前的問題稱不上棘手,說穿了花錢就能了事,但那是最後手段;畢竟這張單程機票花了我一萬六千元台幣,不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第二天,航空公司的電話終於接通,全程都是阿默德用烏爾都語幫我溝通的。航空公司提供了兩個選項,一是打電話去杜拜總公司開通信用卡交易。我試過用網路電話撥過去,但才在無止境的轉接中額度就用完;選項二是親自到伊斯蘭馬巴德或卡拉奇的分公司付現交易。我的飛機即是從卡拉奇起飛,進退維谷,別無選擇了。

「阿默德,你知道從這裡去卡拉奇有多遠嗎?」我問。
「大概十個鐘頭吧。」他接著說:「我有一個表哥住在卡拉奇,我想他可以幫助你。你必須今晚就走,快點把問題解決。」
阿默德說得對,越快解決越好,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才來不到兩天就必須向大家告別。

這天下午又一次的泳池派對成了我向大家告別的場合,停電的豪宅像個暖爐,連池水都是溫的;傭人照例準備豐盛的晚餐,我卻吃到一半就必須離席。阿默德載著我到巴士站,是我前晚才來過的地方。我坐上夜間巴士,向Kanjoo家族及拉辛亞罕告別。

「已經和卡拉奇的表哥聯絡上了,他會協助你解決問題。」
「謝謝你。我感到很抱歉,這兩天都在麻煩你處理機票的事。」圍繞在我身邊的低氣壓想必誰都感受到了。
「沒問題的,歡迎隨時回來,保持聯絡。」
「嗯,下次我會選擇涼爽的季節。」

這晚我徹夜難眠,想起下午阿默德問我最近是否做了什麼壞事?他說在伊斯蘭教的信仰裡,若做了壞事神就會降下考驗,要你在通過考驗的過程中想起祂的存在。

原來在伊斯蘭教世界也存在著因果觀念,我仔細回想,大概只有在中國逃票這件事吧。「就是這個吧,你正在接受考驗呢。」阿默德回答,「如果人一生平順,每件事都一樣了,不是嗎?」

搭了一夜的車,隔天清早阿默德的表哥應約出現在卡拉奇車站,他先帶我回住處休息,我在一間破舊的屋子中睡了一覺。

相較於Kanjoo家在拉辛亞罕的富裕狀況,阿默德表哥在卡拉奇的房子真令人心酸。這棟公寓坐落在一棟未完成的大樓旁,本身也是未完成的狀態。建商大概在附近投資許多建案卻無力負荷吧,留下了幾棟堪住的樓房。阿默德的表哥一家住在二樓,我的臨時客房在三樓,從狹窄的對外窗可看見樓下整片荒地和一台從未啟動的挖土機。烏鴉來回盤旋於空中,或在空地裡的垃圾堆中覓食。

中午左右表哥拿了一些食物來,吃完後速速帶著我出門。卡拉奇的交通是我在巴基斯坦見過最糟糕的,這個舊都的城市建設速度跟不上遺留的榮景,令我想起加爾各答的烏煙障氣的街道。航空公司和旅行社集中在市區的聯外道路上,我們抵達時裡頭沒什麼人,很快就輪到我了。

「你好,我在貴公司訂了一張機票,不過在網路上改期時發生了一些問題。」我向為我服務的長髮女子描述事件始末。她幹練地調閱出訂位資料,對我說:「這張機票已經順利改期,不過尚未補足差額,你要現在完成手續嗎?」

當然!當然!我就是為了這個才來卡拉奇的阿!我難掩興奮地說:「錢都準備好了,這樣就沒問題了嗎?」不過事情並未就此了結,這果然是神的考驗。

那女子檢查了我的資料,接著問我:「你有從土耳其離境的機票嗎?」這句話傳遞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於是我向她解釋自己的旅行計劃,甚至出示了伊朗簽證,卻絲毫沒有通融的空間。正如眾人所言,土耳其的海關非常嚴格,沒有離境機票可能無法入境。

「所以我只需要出示離開土耳其的機票就能完成手續了嗎?你們明天早上也營業嗎?」
「是的。明天星期六營業到中午十二點,星期天休息。」
而我的班機就在星期一。

我失望地走出航空公司,發現到頭來是我太天真,不管選定了哪一家航空,不管簽證有沒有過期,沒有回程機票都是一樣的結果。沮喪之餘,我的腦袋不停思索解決之道,必須想辦法在明天上午之前生出另一張機票。


29. 旅途愉快!
關於航空公司的要求是非完成不可了,並且時間有限。整個下午我在網咖裡付了一小時又一小時的鐘點費,搜尋從土耳其離開的便宜的機票。我從沒想過土耳其之後要去哪裡,是埃及嗎?還是伊朗?或者乾脆往家的方向飛。

旅行計劃至此已經徹底亂了,煎熬的四小時過去,我訂了一張Gulf Air從伊斯坦堡經杜拜轉機往曼谷的機票,是所有取捨中最划算且能說服自己的結果。我發現意志力真是大腦驚人的產物,整個下午我的腸胃都沒有作怪,直到踏出網咖的那一刻才立刻崩潰。

為了避免任何差錯,隔天航空公司還沒開門我就等在門口,櫃檯裡還是昨天的長髮女子,省去再次解釋的麻煩。我把所有資料和現金遞給她,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前一天勉強訂下的那張機票的證明文件。

長髮女子相當精明,連泰國簽證也一併檢查(幸好我有)。她確認過所有文件後,刷刷刷地用雷射印表機印出電子機票副本,要我在其中一張收據上簽收。

終於,一切水到渠成,剩下的就是帶這張機票去卡拉奇國際機場。

離開航空公司後,我打了電話給阿默德告訴他這個好消息,那頭的他也替我感到開心。阿默德就像我在巴基斯坦的家人一樣,給了我莫大的幫助。雖然問題解決了,我的心中卻毫無踏實感,總覺得哪個關鍵的環節像木馬程式一樣躲在看不見的角落,等待隨時發作。

這天晚上我來到一家專賣烤肉的餐館用餐,坐在我旁邊的是一對來自奎達的父子,兒子陪爸爸來卡拉奇看病。爸爸說只有在大城市才能找到可靠的醫生,為了治療心臟病,每個月必須搭十個小時的車到這裡。說著說著,他向服務生要了杯水,服下當晚的藥。

這對父子餐畢離席後,爸爸突然又繞回來對我說:「你的餐費我已經付了,別再付一次。」我嚇了一跳,連忙謝謝他。為了慶祝機票到手,我特別多拿了一瓶可樂,這可能是我在巴基斯坦最奢侈的一餐吧,竟然被陌生人招待了。我在心底把這事件視為否極泰來的徵兆,相信一切會順利的。

關於那對父子所住的奎達,位在巴基斯坦西北邊鄰近阿富汗的區域,同時也是通往伊朗的主要門戶;過去因為發生無數劫案、槍擊及綁票而風聲鶴唳,據說有時警方會特地護送那些過境旅客,對他們來說問題要是鬧上國際就非同小可。那原本是我陸路前往伊朗的計劃路線,如今也無須憂心,只須留意如何順利抵達卡拉奇機場即可。

離開巴基斯坦的當天上午,早早出門工作的阿默德表哥先向我道別;我獨自在幽暗的房間裡翻來覆去,還是決定上網咖打發時間。

才剛登入信箱,好幾封郵件一口氣彈出來,其中一封是來自Gulf Air的重要通知。信件裡說我昨日預訂的曼谷的機票被取消了,正在處理退費程序,理由同樣是信用卡驗證的問題。讀完信的同時我的心涼了一半,這樣那張機票還具效力嗎?還能用來說服土耳其海關讓我入境嗎?我根本無力也沒有時間解決問題,只好豁出去了。

我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搭上三輪車前往入夜的卡拉奇機場。機場比想像中簡陋,看起來像過時的大賣場,除了幾位等待深夜航班的旅客在長椅上或坐或睡,其餘沒什麼人。我挑了最靠近櫃檯的位子坐下,完全不敢闔眼。地勤人員遲了幾分鐘才出現,櫃檯燈號亮起,顯示著我的航班編號。睡著的旅客醒了一部分,拖著行李跟我排在同一列隊伍。

為避免多餘的舉動節外生枝,我只先交出護照,如果對方要求其他文件再慢慢亮牌就好。
「請問要飛往哪裡?」
「土耳其。」
這只是例行性的確認而已,我安慰自己。地勤人員來回翻閱我的護照,找到土耳其簽證。
「簽證後天到期,你知道嗎?」
「知道,我的班機不是明天就抵達嗎?」
「是的。」
「一旦入境後可以合法停留90天,所以沒有問題。」我像在自言自語。
接著他列印出一張熱感應紙條,是我輕飄飄的登機證。
「請在那邊的櫃檯掛行李。旅途愉快!」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凌晨搭上飛機,清晨抵達杜拜機場,我在鋪了地毯的候機室地上睡了一覺,繼續剩下的轉機旅程。一切的擔心在出境後似乎煙消雲散,最後的關卡只剩土耳其機場,應該是萬無一失。

同時間降落於伊斯坦堡的旅客塞滿了移民檢查站,櫃檯前拉起了排隊線,並加派了兩名警官在隊伍中查驗證件。有三名旅客因不明原因被擱置在一旁,好像犯了什麼罪似地,這其中包括一位澳洲女孩、留著雷鬼頭的黑人和持著綠皮護照的高個,那便是我。

我們只能耐心等待移民檢查站消化所有旅客,然而隨時間流逝,不安的情緒越放越大;相較於雷鬼頭黑人的淡定,澳洲女孩的滿腹牢騷把我弄得神經兮兮,她數度向扣留我們的警官爭論,直到那警官作勢掏槍她才肯閉嘴。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慶幸自己沒火上加油。

輪到我們受檢的時候,其餘兩人竟毫無阻礙地通關了,顯得剛才的滯留多此一舉。整個檢查站只剩下我和其他剛降落的旅客,海關鐵面地翻著我的護照,不時抬頭瞧我一眼。他問我來土耳其的目的是什麼,好像我在入境表上所填的「觀光」一詞是種敷衍。幾分鐘後他闔上護照,倏然起身往後方的辦公室走去,把我晾在櫃檯前無所適從。

又過了幾分鐘,他和另一名胖官員從辦公司一起出來,兩人在櫃檯裡交頭接耳。接著胖官員對著我說:「請跟我來。」看樣子決定權落在他手上。

我們移動到最角落的櫃檯,胖官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點亮檯燈。他不知從哪生出了一枚鐘錶師傅使用的放大鏡,用那東西貼著我的護照低著頭瞧了許久,偶而揉揉痠澀的眼睛。
「這簽證是哪裡核發的?」
「土耳其駐台北的辦事處申請,請問有什麼問題嗎?」我自始自終保持良好態度,像在等候法官宣判一樣,態度也可能影響決策。
「上面的章糊掉了,看不清楚。」他指著簽證上的圓形戳章,有幾個字母的確難以辨識。
「我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但這簽證確實是在辦事處申請的。」一想到為了來土耳其經歷了多少折騰,我又補上一句:「請讓我入境,我一點也不像恐怖分子吧?」

短短幾分鐘煎熬至極,土耳其海關果然不是普通嚴格。胖官員埋首不發一語,然而這次似乎看出什麼端倪。他拿起手邊的入境章,一鼓作氣砰地蓋下去。
「你可以入境了,歡迎來到土耳其。」他把護照遞還給我。
我仍然一頭霧水,又多嘴問:「所以只因為我的簽證章不清楚嗎?」
對方從頭到尾沒浮現過一絲笑容,冷酷地答道:「這只是原因之一,剩下的我不能說。」
剩下的不能說?這是被耽擱了三十分鐘該得到的答案嗎!我覺得氣憤,但既然都能入境了,還是老實點閉上嘴巴。這大概是我遇過最懸而未解的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