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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
善與惡的對抗
偉大的印度戰爭史詩《摩訶婆羅達》
．鹿憶鹿（東吳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印度文學和希臘文學有一個共通處；都有兩部聞名的史詩。希臘文學有《伊里亞德》和《奧迪賽》，印度文學則有《摩訶婆羅達》和《羅摩衍那》。《摩訶婆羅達》和《伊里亞德》一樣，全是描寫戰爭的詩篇。《摩訶婆羅達》或稱《大戰書》，是古代最有代表性的戰爭文學，雖然比不上《伊里亞德》古老，但是它的篇幅更大，是《伊里亞德》加上《奧迪賽》的七、八倍長。《摩訶婆羅達》所以如此鉅大，是因為原書除了主要的戰爭情節外，還穿插許多動人的故事，和富有哲理的宗教、道德、政治教誨。
此書的作者據說是廣博仙人，實際上並非出自一人手筆，而是屢次的改編、增飾，因為「廣博」（Vyasa）就是「編纂者」之意。「摩訶」是偉大之意，「婆羅達」可以引申為印度人或人類的戰爭歷史，所以原書名就是印度人戰爭的偉大歷史。關於這本書的時代，眾說紛紜，從西前一千年到西元四百年都有，不管如何，我們知道它流傳的時代是很早的。
《摩訶婆羅達》的原書分成十八篇，描寫堅陣兄弟五人所代表的潘達閥（Pandavas）家族和無敵等一百人所組成的庫拉閥（Kauravas）家族的戰爭。
堅陣的父親潘度原是國王，早死，由無敵的父親達里接任王位。堅陣兄弟認為王位由他們父親讓出，有權利收回，而無敵兄弟卻認為潘度王早就死了，理應由他們繼承現任國王的王位。堅陣兄弟比較獲得宮中元老和百姓的愛護、擁戴，這引起無敵兄弟的強烈嫉妒，三番兩次想要將堅陣兄弟害死，卻一直不能得逞。後來，無敵採納舅舅沙恭尼的計策，誘惑喜愛擲骰子的堅陣比賽擲骰子。在這場賭博中，堅陣輸掉了他所有的牛羊、城市、百姓，甚至兄弟還有他自己和妻子，最後按照賭博時所談的條件，他們被放逐森林十二年，又隱姓埋名過第十三年。最後，當堅陣回去向無敵要求繼承自己的一分產業時，無敵卻霸占了國家，拒絕歸還。就這樣，十八天的大戰無可避免地發生。無敵兄弟的城市成了血流成河的人間煉獄，而堅陣兄弟也好不到哪兒，他們的兒子全被殺死了，戰爭帶來了毀滅、毀滅，沒有人是贏家。
這部史詩有許多值得深思的地方，潘度五子代表善的力量，而無敵兄弟代表邪惡的力量，善、惡永遠無法共存，其中一個若是畏縮、消減，另一個必定茁壯。因此良善必需永遠堅持，才不致被邪惡所驅趕。
「堅陣」在印度文中的意義是指在世上任何戰鬥中都不會被打敗，然而他卻是優柔寡斷、沒有定見的。他喜歡擲骰子，不會拒絕，以為接受無敵的邀請是禮貌和榮譽，而且不會給無敵不滿或埋怨的機會，明知賭博有害，卻仍給對方傷害自己的機會，就這樣葬送自己的王國，也引發了毀滅和血腥的戰爭。堅陣的名字是諷刺，他是最不能堅持的。
瞎眼的達里國王則代表了心靈的盲目，他放縱自己的兒子，明知他在走向滅亡，卻不加以糾正，一味地姑息他，最後落得一百個兒子全戰死沙場的命運。
無敵的名字也是諷刺。人世間絕無獨一無二的強者，一味妄自尊大的結果永遠不可能有機會，也不會獲得別人認同，因此他不能得到百姓的愛戴，只是永遠妒嫉堅陣，「他自從見到堅陣的富足後就再也不能滿足於自己的財富和享受了。」他一直讓邪惡的力量在自己體內滋長。
原書中達里國王的王后甘陀麗為了陪伴失明的丈夫，甘心一輩子蒙住眼睛。大戰結束後，堅陣來向伯母請罪，甘陀麗長嘆一聲，轉過臉去。她知道，如果自己的目光透過蒙住眼的手巾落在伏俯地上的堅陣身上，堅陣就會當場化為灰燼。可是詩人說，甘陀麗轉過臉去的時候，她的目光透過手市的小孔隙落在堅陣的腳趾上，堅陣的腳趾立刻就燒焦了。那喪失愛子的甘陀麗有滿腔足以置人於死的怒火，最後她仍免不了自責：「由於我的過錯，這一偉大家族才完全覆滅的。」終生蒙住眼睛的甘陀麗到最後才認清一切，可惜已經遲了。
史詩中有許多對話都值得奉為人生圭臬：「一個人的幸與不幸決定於自己的行為是否高尚，別人行善或作惡絲毫不能影響我們。」，「高尚的人是不吹噓自己的德行的。」，「能忍受鄰人辱罵的人就能征服世界。能控制自己怒火像駕馭野馬一樣的人才是真正御者。」，「受到別人的嚴重打擊能毫不動搖的人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行為惡劣的人無論怎樣富貴，都是真正賤民。」，「任何東西都滿足不了人的慾望，人只能從超越愛憎的心理狀態中得到心境平和。」
《摩訶婆羅達》是一部具有教育性、啟發性的史詩，印度人認為：「閱讀《婆羅多》是一件虔敬的事，人只要讀著它的一部分就可以把罪惡洗掉。」可見印度民族是如何看重這部史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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