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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音:沒有巴哈,我不可能越過那樣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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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op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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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交舞石頭記(PE0322)──建築師李伯斯金回憶錄
Breaking Ground: Adventures in Life and Architecture

類別: 歷史‧傳記>People
叢書系列:People
作者:丹尼爾‧李伯斯金
       Daniel Libeskind
譯者:吳家恆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6年01月23日
定價:300 元
售價:237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64頁
ISBN:957134432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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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地基

曾經有人問德國大文豪歌德,他最喜歡什麼顏色。

「我喜歡彩虹。」歌德說道。

這是建築讓我喜歡的地方:如果是好的建築物,那麼生命光譜的每一種顏色都與其相關;如果是不好的建築物,那顏色全都黯然:從拜占庭的廢墟到紐約的街道,從中國式寶塔的尖頂到巴黎艾菲爾鐵塔的塔尖,每一座建築物都訴說著不同的故事,或更妙的是,訴說著好多個故事。想想看:講到歷史,我們眼前所見都是建築物;問到法國大革命,我們腦中不會浮現丹頓(Danton)的形象,而會想到凡爾賽宮;如果神遊羅馬,我們會先看到競技場和廣場;站在希臘神殿旁,或是走近英格蘭南部的史前巨石群,當年一石一瓦建造這些建築的人宛然目前,他們的精神跨越歷史鴻溝對我們說話。

如果這建築不行,沈悶平庸,欠缺想像和力量,那它只訴說自身建造的故事:怎麼建的?細節如何經營?資金如何籌措?但是,偉大的建築一如偉大的文學作品、或詩歌、或音樂,能訴說人類靈魂的故事。能讓我們用一個全新的方式來看待這個世界,而且從此有了改變。能喚起心中的欲望,勾勒想像的軌道。能對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孩子說,嘿,這個世界和你所想像的可以有很大的不同呦,你也可以變得和你以往所想像的大不相同。

一般以為建築是沒有生命的東西,其實大謬不然。建築是活的,會呼吸,像人一樣,有外貌,有內在,有軀體,也有靈魂。那要如何設計一座會吟唱的建築、一座能表現個性、人性與美感的建築呢?要如何著手呢?

八○年代末的某一天,我和一百六十多名來自各國的建築師聚集在柏林博物館(Berlin Museum)的禮堂。這座優雅的巴洛克風格建築緊鄰柏林圍牆,附近是勞工階級聚集的十字堡(Kreuzberg)。十字堡曾是這活力充沛的城市裡數一數二的鬧區。如今,四周被六○年代後進行的開發計畫包圍-被圍牆、被自身的悲劇性過去給一分為二,荒蕪而令人神傷。當時的西德政府委員會找我們來做一件相當勇敢的事:猶太人在柏林豐富的文化中曾扮演要角,於是博物館決定在擴建的部分增闢猶太館。

聽過館方的詳細報告後,我們被引到側翼的預定施工地。那是個單調的小遊樂場,偶爾會有巡迴馬戲團到此演出。我的同行們猛按快門,從各個角度留下紀錄,但我一張照片也沒拍,因為我所經驗的是無法用底片捕捉的。我四處走動,腦中各種想法飛馳而過,但是對眼前的一切彷若視而不見。要如何捕捉到一個如此重要、有創造力,但同時又如此醜陋而痛苦的過去?如何只用灰泥、玻璃、鋼材來同時捕捉那動盪的過去,還有不能預見的未來?

一個帶有德國腔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索。「你面對的是東邊,」這人說道:「往這方向去是柯霍街(Kochstrasse),走幾分鐘,就是查理檢查哨(Checkpoint Charlie)了。」

說這話的是華爾特‧諾伯爾(Walter Nobel),一個人滿好的年輕人。他後來很快就以建築師的身分在柏林聲名鵲起。「你是新來的,」他溫言告訴我:「可能不瞭解我們德國人以及事情的運作方式。我們凡事一絲不苟。像這些事,你不能不知道。」他掏出一本便條紙,開始寫下一連串數字。

「你必須知道廁所的規格。連同防火規定,廁所的規格至為重要……。」

他說完後,我謝謝他,便把他的筆記塞進大衣口袋。那天晚上回旅館房間準備上床睡覺時,我把筆記拿出來扔進字紙簍。這座建築物的興建不會扯到廁所。

 

雖然我成年後一直以建築設計為業,但直到五十二歲才算真正有自己的作品。在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時間已過了六年,包括柏林的猶太博物館在內,我已經有三座博物館完工了,還有三十五項處於不同建造階段的計畫。在多倫多、舊金山、德勒斯登、哥本哈根和丹佛有博物館;在香港有一棟大學建築物;在瑞士有一座購物健身中心;在臺拉維夫和倫敦北方各有一座學生中心;在米蘭還有一件大型發展案。

我是個幸運兒。

我怎麼知道要設計什麼?有人常問我,但我一直不太知道要如何回答,因為我走的路數不怎麼正統,甚至設計的過程也有些莫名其妙。有時,我的想法是被一首樂曲、一首詩,或只是被光線落在一面牆的方式所啟發。有時,是我內心深處的光給了我想法。我不只把精神放在建築物看起來是什麼模樣,也會注意建築物給人什麼感覺。這麼做的時候,我腦海裡充滿了各色各樣的意象:在一九五六年波蘭抗暴時砸毀的史達林像;家母的勝家牌縫紉機絞進一堆布料,嘎嘎作響地就吐出一件肉色襯衣,我連看都不敢看;長在以色列沙漠裡的柑橘,氣味甜得令人心疼;燠熱夏夜裡,我的鄰居坐在布朗克斯(Bronx)區公寓前的階梯上,臉紅通通,渾身是汗,爭論著政治話題,希望有一陣微風吹來……。

我過著漂泊不定的生活。一九四六年,我生在波蘭中部的羅茲(Lodz);十一歲那年,舉家搬到以色列;十三歲去了紐約。後來,我偕妻帶子,在三十五年裡共搬了十四次家。我心裡有許多個世界,全部被我帶進案子裡。

有時候,有好幾個禮拜都在畫圖,打好幾百張草圖,然後突如其來地,事情就發生了:完美的形式出現了。幾年前,多倫多的皇家安大略博物館(Royal Ontario Museum)計畫擴建,我參加了競圖。難以解釋的直覺剎那間在腦中誕生,構想成形。當時我人在餐廳吃飯,趕緊在餐紙上畫下幾筆。最後,這幾張餐紙在決選設計圖的展覽中展示在牆上,旁邊是別的參賽者用電腦畫的「習作」。和其他人的設計圖比起來,我的速寫顯然很潦草,但今天興建完成的模樣幾乎和速寫一模一樣。這說明了速寫傳達設計與意圖的能力,不下於用科技產品畫出來的草圖。(內人妮娜-她是我的摯愛、我的靈感來源、我的紅粉知己、我的合夥、我三個小孩的母親-說我喜歡在餐紙、衛生紙或是手邊的任何東西上頭塗鴉。我說她講錯了。我最喜歡樂譜紙,因為已經畫好線了。)

丹佛美術館(Denver Art Museum)擴建部分的外型是我坐飛機飛越這座城市,鳥瞰有如交響曲般的面貌時,突然想到的。這個案子正在進行,將於二○○六年啟用。當地的景觀讓我驚訝不已-地殼的變動,釋放出讓人畏懼的力量,把整個山脈從地底推上來。我在苦思博物館擴建部分的外型時,取了我自飛機窗外看到的形狀:洛磯山脈的嶙峋絕壁,直落峽谷。我在登機證背後以草草幾筆畫了下來,不夠畫的時候又拿航空公司的雜誌來畫。

在作英國曼徹斯特的帝國戰爭博物館北館(Imperial War Museum North)的案子時,我絞盡腦汁想傳達這座建築物的本質及意圖展現的東西。這建築與大英帝國無關,也與戰爭無關,而是關乎面對全球衝突永無止境的本質。我腦中出現一個地球散成碎片的意象,就在那時,我知道這座建築應該長什麼模樣了。

 

我一開始走的不是建築。本來應該成為音樂家的我,其實算是音樂神童-信不信由你,我的手風琴拉得極好,還得過美以文化基金會(America-Israel Cultural Foundation, AICF)的獎學金。我至今還留有一篇樂評,評論我在臺拉維夫音樂廳和年輕的小提琴家帕爾曼(Itzhak Perlman)同台演出的獨奏會。寫這篇樂評的人幾乎對帕爾曼這位天才小提琴家隻字未提,卻把全副心思放在我這個怪怪的、個頭小小的手風琴手身上。我除了腳,都被那台「蘇瀾多」(Sorrento)牌的紅色手風琴給遮住了。手風琴有銀色的按鈕,用象牙和黑檀木做的琴鍵,伸縮的風箱邊緣有黑白條紋。聽到手風琴這樣的樂器演奏嚴肅的古典音樂,吸引了全場目光,把舞台上其他人都給比了下去。

即使在波蘭,手風琴仍是難登大雅之堂的民間樂器。留在羅茲的猶太人不多,我家是其中之一。要是給那些反猶太份子看到我們家搬了一台鋼琴進公寓,包準會給盯上,我父母害怕不是沒理由。既然給手風琴彈的嚴肅音樂樂譜不多,我只好自己改編所有的曲子。我早期彈很多巴哈,到現在還很喜歡,但是在安可的時候,我比較喜歡彈那些能秀秀我高超技巧的曲子。我彈林姆斯基_高沙可夫(Rimsky-Korsakov)的《大黃蜂的飛行》時,運指如飛,越彈越快,越彈越快。一九五三年波蘭黑白電視首播時,我在電視上彈了好幾首最拿手的古典小品,穿插在歌頌共產黨領導的讚美歌之間。

我得美以獎學金的那年,帕爾曼也是獎學金得主。小提琴教父史坦(Isaac Stein)擔任評審;他旁邊是近乎神話人物的小提琴家法蘭切斯卡提(Zino Francescatti);另一邊則是傳奇指揮家庫塞維茲基(Serge Koussevitzky)的夫人。贏得獎學金之後,史坦把我拉到旁邊,用他濃種的俄國口音說:「李伯斯金先生,你不彈鋼琴實在可惜。你窮盡了手風琴所有的可能性。」但是那時換樂器已經太晚,我的手已經習慣垂直彈奏了。

我一直喜歡畫圖,當手風琴的限制越發明顯的時候,我也花越來越多的時間在畫畫上頭。我迷上了鉛筆,描摹一系列哈西德教派的結婚畫片;另外還畫建築物,風景及政治漫畫。搬到紐約後,我在布朗克斯科學高中(Bronx High School of Science)修了繪畫技巧課,我非常喜歡。有課的時候,清晨五點就會醒來,為當天將要發生的事興奮不已。放學後,我在學校把功課做完,這樣回家剩下的時間都可以拿來練習技巧。我會畫到夜深人靜,手指麻掉為止。

我母親朵拉(Dora)很擔心我這麼迷畫畫。她在毛衣工廠上班,負責把衣領染色,然後縫到大衣上。下班回到家,她渾身大汗,身上沾滿了毛料和化學染劑-後來她得了癌症,我們都怪染料是搞垮她身體的元兇。她發出惡臭,模樣嚇人,除非沖過澡,不然她都不說話。但梳洗過後,整個人煥然一新,又是個標準猶太媽媽,捲起袖子,準備在我們那紡織工會的宿舍煮頓晚飯。

在深鎖內陸的羅茲,鯉魚可是珍稀佳餚,但在紐約要吃到就容易得多。我母親跟很多猶太移民一樣,會在市場買活魚,在塑膠袋裡裝滿水,把魚帶回家,放到澡缸裡讓魚游動,直到下鍋。我記得她是如何把魚從澡缸抓出來,魚兒猛力拍打,母親把魚的內臟扯出,一面醃漬鯡魚,烘烤父親最喜歡的蜂蜜蛋糕作飯後甜點,一面還跟我談論文學、歷史和哲學。她的話鋒銳利,不時引述史賓諾莎和尼采的句子,夾雜著意第緒語、波蘭語,還有英文-她雖覺得英文很難,但樂於練習。

有天深夜,我坐在廚房的桌子專心畫畫,她倒了兩杯茶,在我對面坐下。「那你想當個滑家?」她問道,好像要跟我開玩笑-但這次她很認真。「你想蹲在閣樓上餓肚子,連一根鉛筆都買不起嗎?這是你想過的日子嗎?」

「媽,」我說:「也有成功的藝術家啊!看看安迪‧沃荷(Andy Warhol)。」

「瓦荷?要造就一個瓦荷,背後可能有一千個端盤子的窮光蛋。當個建築師吧。建築是門行業,也是門藝術。」然後她說了一句應該會讓每個建築師打心底感到高興的話:「在建築中總是可以表現藝術,但是在藝術中無法表現建築。作建築師是一石二鳥。」

我那聰明勇敢的母親深深影響我的人生。生在後大屠殺世界的我,父母都是大屠殺的倖存者,自然而然,我把這段歷史帶到作品中。因為我的背景,我想了很多關於創傷與記憶的事。不是那種單一、能被克服與治癒的劫難,而是牽涉到一整個族群被毀滅的創傷,那種創傷既真實又虛幻。身為移民,我從小就覺得被迫流離失所,於是我尋求創造一種不同的建築,一種經歷過世界性劫難而對歷史有所體悟的建築。我發覺自己特別喜歡探索「虛空」(void)-當一整個社群被徹底消滅、個人自由被一把剝奪,當延續的生命被殘忍地打斷,生命的架構因而扭轉、改變,無以復加,一種偌大的虛無便隨之而生。

密斯凡德羅(Ludwig Mies van der Rohe)、葛羅佩斯(Walter Gropius)等現代主義大師認為,建築應該呈現一個中性的面貌,但他們那一套放在今天已經不合時宜了。中性?在經歷了二十世紀的政治、文化、性靈的蹂躪之後,還可能接受一個純潔無瑕的現實嗎?我們真的想看到四周盡是沒有靈魂的無趣建築嗎?面對我們的歷史,面對這複雜而混亂的現實,面對純粹的情感,難道不想創造一個屬於二十一世紀的建築嗎?

建築和城市一樣,有心也有靈魂。在建築中,能感受到記憶與意義,體會到被喚起的性靈與文化的渴望。如果對此有所懷疑,那就想想當紐約世貿雙塔崩頹時那種錐心的失落吧。

當時我住在柏林。二○○一年九月十一日-猶太博物館才剛開張不久,來參觀的人大排長龍。妮娜和我很興奮;我們的工作已了。接著,就看到那些影像,那一再出現的影像。我感到筆墨難以形容的悲傷。我和那些建築有個人的淵源,親自看著它們從平地建起。我姊夫在世貿大樓裡的紐約暨紐澤西港務局工作多年,我父親在附近的印刷廠上班。那一區我很熟。也因為我熟,在世貿重建案(譯註一)的比圖過程中,我覺得自己知道如何重建。我為現址中心構思了紀念碑,另外有表演藝術場所、博物館和旅館,與商店、辦公大樓和餐館並存。我看到街道充滿了生命,重新恢復紐約天際線的光彩。

後來我以競圖參與者的身分到了世貿原址,在那令我深感震撼的片刻,我瞭解到,這個地點的靈魂不僅在於其天際線和熙來攘往的街道,也在於曼哈頓的岩床底下。

我在二○○二年十月參與競圖,第一次到現場參觀。九一一過後,清除了破瓦殘礫,留下一個大到難以想像、難以理解的深坑。面積有十六英畝,深達七十呎(譯註二)他們管那叫「澡盆」,妮娜跟我要求下到裡面去。港務局派來的導覽問為什麼,別的建築師都沒這麼要求啊。我們不知要如何說清,只是覺得有其必要;就這樣,我們撐著廉價陽傘擋日頭,穿著借來的橡膠靴,就走了下去。

我很難解釋,但越是深入坑洞,我們就越清楚感覺到那股扳倒這幢建築物的暴力與仇恨。那種失落感之大,讓我們渾身無力,但同時也感覺到其他力量:自由、希望、信仰;人性的力量仍然籠罩此地。不管這裡將來建了什麼東西,都必須對恐怖行動所引發的悲劇發聲,而不是就此埋葬。往走下,這座建築物留下的地基之廣,讓我們心生敬畏,彷彿到了海底,可以感覺到氣壓的變化。打了七層樓深的地基和地下結構,全都沒了。建築物還在的時候,誰會想到底下有什麼東西?我們想到紐約,總是會想到摩天大樓,但是在大樓底下,才會意識到這個城市的深度。每一棟建築都扎根在這樣的基礎上,但有誰摸過地底的岩床呢?只有建築工人-但為時甚短,然後就填起來,一層一層地往上蓋了。

我們人在曼哈頓島的地底,可以碰觸到潮濕與冰涼,感覺到這島的脆弱與力量。還有城市的哪個地方,可以讓人下到這麼深的地底?羅馬的大墓穴(譯註三)?也許吧。我們在底下感覺到整座城市,那些死難者的灰燼,那些倖存者的希望。我們感覺,眼前的一切,神聖不可侵犯。

然後我們依著西端一道碩大的混凝土牆而上。往後還會看到地基的另一邊受到哈德遜河的壓力而龜裂滲水,從底下冒出根根的冰柱。「這是什麼東西?」我問導覽。

「連續壁(slurry wall)。」他說

連續壁。自我入行以來,和工程師交談時,從沒聽過這個字。那是一道密封牆-也是地基的一部分。這東西理應沒有機會露出來。「如果沒這東西,」負責接待的人說:「地鐵就會淹水,整個城市都會淹在水裡。」

「世界末日般的大災難。」

「沒錯。」

我們籠罩在連續壁的陰影下,看起來好像比我們見過的任何建築都來得大,我們站在那大坑之中,感覺坑幾乎無限大,是萬物的化身-那崩塌又恢復生氣的東西;建築的力量;人類精神的力量。連續壁上頭佈滿各種顏色,補綴上又有補綴,因為這些年來這道牆必須經常進行補強,才不至於崩掉;摸起來渾厚堅實,像是有生命力、層次豐富的文本,以各種想得到的語言書寫。

抬頭往上看,我看得到坑洞邊緣有人站著,看似在懸崖邊上伸著脖子往下望。在那片刻,我瞭解到我必須提出一個以紐約市岩床為起點的設計。一道陽光從雲端射出。陽光怎能照射到這麼深的地底下?我得將陽光涵括進來才行。我想到早在九一一發生之前,父親在外套翻領上別的一只美國國旗別針。我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這座城市的天際線,是在一九五九年坐船駛入紐約港的時候。我看到十三歲的自己,擠在移民群中,張口結舌,仰望著自由女神像。

「打電話給辦公室。」我人還在坑洞中就告訴妮娜。我們的總辦公室設在柏林,當地時間已經很晚,但同事還在埋頭工作。「把手邊的事情全都放下。」我告訴他們:「我有個新計畫。」

我怎麼知道要設計什麼?我聆聽石頭說話。我感覺到我身邊的各個面容。我以清澄的目光凝視過去,設法建造通往未來的橋樑。這聽起來很做作嗎?我希望不會,因為建築不該多愁善感、緬懷過去;應該對我們的時代發聲。光線、聲音、看不見的力量、鮮明的空間感、對歷史的尊敬,在在啟發我的靈感。我們都是由諸般現實與看不見的力量所匯集、成形,如果建築物要引起精神上的共鳴,就必須反映這些東西才行。沒人曉得肉體和心靈是如何聯繫,但那正是我心企盼的。我從自身的經驗出發-因為我親身體會過-同時努力達到放諸四海皆有的普世性。


譯註:

  1. 在九一一事件後,紐約市與五角大廈都以Ground Zero來稱呼受自殺攻擊的世貿大樓所在地,廣為媒體所採用。Ground Zero本來指的是導彈瞄準的目標或核彈、炸彈的爆炸點。後來也指某個風潮、發展的起點。 ▲ TOP
  2. 這個坑洞面積相當於十二個足球場,有六、七層樓那麼深。 ▲ TOP
  3. 羅馬帝國早期,基督教仍被視為非法宗教,教徒往往承受被迫害的命運,便於地下墓穴聚會,避人耳目。迫害達到高峰時,不時遭到大規模殺害,教徒集體埋骨於地下墓穴。  ▲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