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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想辦法找出厲害的人,一起激盪出厲害的作品/ 齊立文
〔推薦序〕想辦法找出厲害的人,一起激盪出厲害的作品/ 齊立文
這是我第三次閱讀《編輯這種病》這本書了。
第一次純粹是出於自己做為雜誌編輯,天天在寫稿、看稿、改稿,受到書名吸引,因而認識(更精確地說是「見識」)了見城徹這位日本「暢銷書之神」。
第二次是為了替見城徹的另一本書《人生是一個人的狂熱》寫推薦序,因為更深入地了解他的工作態度和方法──為了爭取為自己崇拜或心儀的創作者出書,一定會徹底了解對方的作品,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接近對方──所以我在下筆之前,把見城徹有翻譯成中文的著作,全部讀了一遍。這不只是了解一個人的方法,更是把事情做好的態度。
第三次,就是這次為了寫這篇推薦序,距離初次閱讀本書,相隔已近十年。
不瘋魔,不成活。
在這次的閱讀過程中,我不曾因為「讀過了」而失去新鮮感,反而交替出現時而慚愧,時而振奮,時而又出於慚愧的心情,竟也重新激發了對工作的熱情。
我之所以會萌生慚愧的心情,我想主要是回想起自己的工作生涯,好像沒有像見城先生那麼「用力」過。
比方說,見城徹在計程車上聽到了松任谷由實的歌,覺得很感動,想幫對方出書,就「開始參加她的各場演唱會,透過各種關係居中牽線,甚至到演唱會後台找她, 於是開始有機會和她共進飯局, 最後交情還好到她偶爾會在半夜打電話到我家。」或是走在路上,耳裡飄進了刺入心扉的樂曲,想跟擁有這樣歌聲的人合作,立刻就衝進唱片行,「店家告訴我那是尾崎豐的歌,我就去查尾崎豐的經紀公司,然後打電話和他聯絡。」甚或是為了爭取作家五木寬之的出書合約,「不僅看完他所有作品,而且每次看完一部作品,就寫下感想寄給他。寫到第十八封信,他首度回信,寫到第二十五封信,才終於有機會與他見面。」
見城徹生來一副「做出暢銷書」的好嗅覺,二十幾歲在路上閒晃時,看到「公文數學研究會」的招牌,「我立即展開調查,原來公文式數學是一種專業知識,而這位老師用這種專業知識的教科書,在自己家裡開班授課。我當下便覺得或許可以出書賣錢,就以那位老師的教科書為基礎製書出版??最後賣了三十八萬本」。
不過,見城徹不以「暢銷」為自己工作的KPI(關鍵績效指標),他給自己的挑戰是做出感動人心的書,所以努力朝藝文領域發展。而且在有機會進入角川出版社、參與藝文書出版之後,便為自己設定了更高的KPI:「我剛進公司時,角川在藝文界根本算不上什麼響亮品牌。幾乎所有作家聽到是角川便會遲疑或拒絕。當時,我就想和這樣的作家合作。確切地說,與那些拒絕角川的作家交手,共同催生出好作品來,才能顯示的能力??相反地,與那些只聽到角川的招牌便點頭答應的作家共事,絲毫沒有成就感可言。」
就這樣,名不見經傳的見城徹,漸漸成為了大家認同的「角川的見城徹」,到最後,離開了大品牌羽翼,自行創業成立幻冬舍的「個人身分的見城徹」,依舊持續獲得作家或藝術家的認可,屢屢開創出版佳績乃至於奇蹟。
天賦才情或許能激發人們仰望讚嘆的心情,未必能給人「有為者亦若是」的激勵,促成人去行動。真正能夠讓人產生「起而行」的動力的,往往是聰明又努力的人,甚至是努力本身就很動人,惕勵自己如果人生還沒有用過力、費過力、透支過體力與心力,日子過得不痛不癢,也只是自己應得的而已。就是這樣的心理作用,我好像又對工作多了一點熱情。
最糟糕的就是安於現狀。
這本書總共分成三大部分, 分別是Soul of Author 、Soul of Editor 與Soul of Publisher,完整呈現了見城徹出版生涯的三種角色:大牌作家的戰友、暢銷好書的催生者,以及出版社老闆。
至於書名為什麼叫《編輯這種病》,主要是見城徹在與許許多多與他同代的傑出心靈相遇、相處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雖然熱愛閱讀、從閱讀中得到生命的救贖與出口,似乎也能寫點東西,但是他欠缺的是一種「不寫小說就沒辦法對自己交代的疾病。我清楚得很,自己沒有那種特質。我想既然如此,那我就當他們的觸媒,協助他們寫作吧,因此我非得成為一名藝文編輯不可。」於是,出於這樣的使命,他親近、陪伴、砥礪、發掘無數優秀創作者,「目睹苦難化為黃金的瞬間,是一種無可取代的狂喜。這才是我所謂名符其實的『編輯病』。」
對於初次接觸本書的讀者,我想建議從第三章〈見城徹的編輯手法〉那篇採訪文讀起。採訪者小松成美也是紀實文學作家,以見城徹做為出版社發行人、推動公司股票上市為起點, 針對見城徹的成長歷程與職涯經歷, 有非常深入的觀察與提問,是一篇問題與答案都很精采的長文。
《編輯這種病》這本書出版之際,見城徹成立的幻冬舍發展如日中天,接續推出多本銷量突破百萬冊的暢銷作品,也讓他發出了「書籍要出版,當然就得暢銷才行」、「編輯不應該把書市不振怪給讀者不讀書」的豪語。時過境遷,幻冬舍已經從股票上櫃走向下市,他也在《人生是一個人的狂熱》裡面提到,「我不認為出版品的未來仍有明朗的希望,甚至預測到了二○二○年時,幻冬舍出版部門的營利會是零。」
時代是殘酷的,讀者閱讀「書」這個媒介的比例也許下降了,但是如同見城徹所說,「智慧型手機、平板電腦以及高速網路普及的現代,日本人恐怕已進入有史以來閱讀最多文字的時代。儘管看紙本印刷文字的人減少了,閱讀紙本之外媒體的人數卻在激增。把目標客群鎖定在脫離紙本的顧客身上, 今後不怕找不到新的商機。」
真正的編輯病,發作的場域絕對不只是在紙媒介,而是持續發掘反映時代精神的傑出心靈,觸發他們說出滿足讀者身心渴求的故事,把挑戰化為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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