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道別(VNE0025)

類別： 大眾小說>Story
叢書系列：Story
作者：蘇上豪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9年04月19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368頁
ISBN：9789571377414

【內文摘錄】

▼  內文摘錄

第一章    筆記本

1.
「熱島效應」讓七月仲夏夜裡的臺北市，像火爐一樣悶燒著。

北辰醫學院附設醫院心臟血管外科的主治醫師徐允文，在兩個多小時前被緊急召回醫院。他被這裡很多輛急急閃著紅色燈光、嗡嗡作響到來的救護車嚇了一跳。他刻意繞過急診室大門，從側門進到醫院，下意識想到自己被急會診的患者應該和這些救護車上的人有關。

徐允文身上背負著的「處理急重症」醫師本能，瞬間被救護車催發，每輛車好似鍋爐冒著超乎人間可以承受的火焰，讓他熱血沸騰，幾乎是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到醫院三樓的手術室。

兩個多小時後，這裡的景象又呈現另一種樣貌。

電視臺的SNG車已經圍繞在急診室的聯外道路，原本站在門外、職責是疏導車流與維持秩序的保全人員，竟被幾位荷槍實彈的霹靂小組隔絕在最外圍充當警戒區的第一道防線，使得急診室的氣氛不只詭譎，甚至充滿著肅殺的緊繃，看到的人都知道有大事發生了。

和急診室外令人緊張的氣息相比，裡面又是另一種讓人觸目驚心的情況。

由入口的「檢傷分類站」的動線望去，從「觀察區」到「治療區」之間的通道此時有「全副武裝」戴著護目鏡、口罩以及防水工作服的清潔人員在清掃，利用沾有刺鼻消毒水的拖把，想辦法清除殘存在地板上已經乾掉的血漬；其次，更引人注目的是護理站豎起了只有在「演習」與「醫院評鑑」才會出現的「大量傷患動態表」白板，上面不只寫著、還有因為空間不足而貼著，前後共十五位個資被遮掩的病患。

其中三位傷勢嚴重的患者已送至手術室做緊急處理，另外的十二位則因為病況較輕微，輪流在「治療區」接受換藥包紮，或是簡單的傷口縫合。

在觀察區和急診室入口一樣，也有配槍警員負責維持秩序，因為在「治療區」處理完畢的病患都先集中於此。在幾個小時前，這些人是屬於敵對的雙方，雖然此時有傷在身，但也難保不會又擦槍走火再幹架一場。員警維持秩序的目的，除了力求不要再有衝突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夠配合檢察官在這裡成立的臨時偵查庭，即時訊問今晚鬥毆意外的當事人。
今晚是新市長上任不到一個月內發生的重大事件，檢警雙方都相當重視。為了爭取時效，也為了不讓受傷的人舟車勞頓，檢察官因此把急診室的會議室當成是臨時偵訊場地，期望儘快釐清案情，給社會大眾一個交代，以避免因為新市長上任造成社會大眾認為執法有空窗期。

檢警雙方大動作聯手出擊肇因於今晚在臺北市信義區最有名的夜店KISS 21發生了幫派火拼事件。警方之前早已經接獲線報，正準備展開調查，無奈衝突還是提前發生，而且又快又急。

竹青幫與四環幫因為夜店的利益喬不攏，於是竹青幫的角頭帶著十幾位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到四環幫勢力範圍的KISS 21談判，天氣熱加上酒精的壯膽，有人耐不住性子而鬥毆起來，雖然場面不至於到全部失控，但衝突中有不少人掛彩，甚至性命垂危。

北辰醫學院附設醫院離出事地點最近，又是衛福部認定的醫學中心，當然變成首選的傷患後送地點，尤其是傷勢較為嚴重的十五人在第一時間就被救護車分別送到急診室。

雖說平日就有演習過大量傷患的處置，但這十五人是「真槍實彈」的考驗，而不是「大拜拜」的演習，以至於一開始真的是有些措手不及。情急的醫護人員不停在滿身鮮血、偶爾伴有哀號聲的病患中穿梭，再加上原來就存在的就診患者，讓急診室看起來有點像是「殺戮戰場」的味道。

所幸在醫院緊急召回二線值班人員，加上在附近吃飯逛街的下班同事熱心趕回來助陣，配合留守於院內各樓層的全部值班人力投入下，情況在不到兩個小時就逐漸穩定下來。

醫院的院長李瑞麟及外科部主任鄧克超依然是憂心忡忡，留守在急診室護理站後的休息室內。這裡被當成是處理此次大量傷患的前進指揮所，以保持和外界與院內消息的互通與聯絡，不只是記者沒有停止關切，臺北市市長、甚至是府院高層，一直都和這裡熱線通話。

「老李……你知道的，我是最挺你的……對，有什麼發展，我一定儘快讓你知道，現在病患都還在動手術，沒有什麼新進展，實在急不得……我又不能拿著手機去替你做實況轉播，對不對……」

醫院公關張貴翔梳著小油頭，穿著合身剪裁的西裝，正在回應某報社主編的死纏爛打，情急的他也不得不提高嗓門回話，他的另一隻手也沒有閒著，還滑著桌上另一隻手機，注意著LINE 群組內的動靜，看看有誰提出問題。

「對嘛，我們什麼交情，一定會讓你知道最新動態，不要忘記先看一下我平時公關聯絡群組的記事本，一定會更新最正確的新消息……」

張貴翔努力安撫那位主播，可是懷間另一隻手機又響了起來，使得他有些手忙腳亂。

李瑞麟在牆角也低聲回著電話，神情相當嚴肅，他無法確切回答電話另一端醫院董事會某位委員的關切，因為委員的朋友想透過他的關係，先套出一些內幕。倒是私立北辰醫學院的董事長氣定神閒，除了一開始打了一通電話詢問，接下來都是由李瑞麟主動報告。

鄧克超是三個人最清閒的，看著兩個人在進入前進指揮所後電話都沒有停過，也只能在旁苦笑著，心裡頭卻慶幸自己可以輕鬆一些，反而像是個局外人。

李瑞麟終於掛上電話，掩飾不住一臉憂慮。他走向鄧克超，希望利用這難得的空檔討論下一步如何做。

「鄧學長，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再出去面對那些虎狼般的記者發布狀況？」李瑞麟的期班比鄧克超小，雖貴為院長之尊，和鄧克超討論事情還是會客氣地喊一聲學長。

「院長，受輕傷的十二位我剛剛和急診室值班主任確認過，都已經無大礙，因此我們可以輕鬆帶過，甚至接受張貴翔的建議，把球做給檢警，跟記者明白講他們正在急診室內的臨時偵訊處接受檢察官詰問。另外三位接受手術的患者，最新進展是前兩位可以不用等到手術完成就可以放出消息：第一位是全身多處骨折，死不了人，只要骨科值班醫師打上內固定即可；第二位是顱內出血，目前血塊拿掉得差不多了，手術即將告一段落，所以我們可以用七十二小時的危險觀察期簡單帶過，只是第三位……」

鄧克超停頓了一下，語氣有點遲疑，對於外科手術一知半解的李瑞麟只能焦急地問怎麼了？鄧克超想了一下答道：「第三位之前也向你報告過了，是刀子直接插入胸腔卡在心臟上，依一般臨床經驗早活不了，但這位病人真命大，據值班的麻醉醫師幾分鐘前通報，心臟外科主治醫師徐允文已經準備動手術將刀子取出，同時要把心臟的刀傷縫合起來……」

「這年輕的主治大夫我不熟……他可以嗎？哦，對了！之前黃世均也打電話向我報告過，他為什麼不接手？」

「院長，黃主任並不是今天的值班主治醫師，況且徐允文一開始就在手術檯上奮鬥，怎好意思將他趕下來？這樣以後院內還有誰敢信任徐允文？」

鄧克超明著是替心臟血管外科主任黃世均解套，以及力保那位他提拔、算是北辰醫學院附設醫院最年輕的外科主治醫師徐允文，但其實和心中的真正想法有點出入。

他相信黃世均在社會及醫界早有一定的名聲，今天的患者他應該沒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所以不必急著上手術檯。他猜測黃世均的態度是，即然不是他值班，大可等到徐允文有成功的契機，再以主任之姿去「收割」一些成果，不只沾光，更可留下指導後進的好印象；若是徐允文根本 Hold 不住狀況，那他可以不用急著上場，等到病人真的快掛了，再上去意思一下，免得落得督導不周的口實。

和政治人物一樣，愈有名的醫師臉皮愈薄，禁不起任何有損名譽的可能。
「要是我，大概也是先翹著二郎腿看狀況再說。」鄧克超自忖著，並沒有把心裡話向李瑞麟吐實。
「那你大概評估一下何時可以知道結果，我好早點向董事長報告，太晚叫醒他老人家不太好。」

「我看就快了，如果我評估得沒錯，半小時內應該會有結果，我是押徐允文可以勝任……」鄧克超臉上泛起一抹驕傲的微笑。

看到這樣的表情，李瑞麟這才憶起三年前他主持的人事評議委員會，鄧克超在會內力排眾議，極力要晉升徐允文成為心臟血管外科主治醫師的過程。雖然黃世均面有難色，還是拗不過鄧克超的堅持，最後李瑞麟也在他拍胸脯保證下，同意讓徐允文成為私立北辰醫學院附設醫院外科部最年輕的主治醫師。

鄧克超對於自己識人的功力相當自豪，他觀察過徐允文的開刀技術，也利用埋伏在外科部的眼線了解到徐允文在人前人後的差別表現，雖然知道他的脾氣控管稍差，偶爾會有「暴走」的傾向，卻都是發生在對「醫療行為」的要求上，因此他還能接受。

其實只有鄧克超心裡清楚，他好像看到年輕時的自己。

另外讓鄧克超比較站得住腳的是徐允文完全符合外科部主治醫師的兩個基本條件：一是「心臟血管外科專科醫師」資格的取得，這是在外科專科醫師執照考取後，再經過至少兩年的次專科訓練才可以參加的考試，徐允文一試中的；二是以「第一作者」身分在醫學期刊發表論文。

徐允文完全符合晉升的必要條件，所以才沒有受到太大的阻力。尤其是有些有人情關說、受長官包庇當上大家俗稱的「黑牌主治醫師」，剛開始是沒有論文的，大抵是先利用「研究計畫」被接受，日後再以補論文的方式當條件，才能勉強成為外科部的主治醫師—徐允文剛好是最好的對比。

「什麼就快了，兩位長官……」

張貴翔剛掛上電話，立刻就迫不及待想加入李瑞麟和鄧克超兩人的對話，但手機上LINE的訊息鈴聲還是不停嗡嗡響著，讓他分心不停滑手機。

「鄧主任是說，再過半小時，你和我大概就可以出去見客，不過先說好，我打頭陣，接下來你和鄧主任善後。」李瑞麟先回答道。

「應該全部交給張貴翔，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再加上關係良好，隨便說說都有人寫一大篇……」
鄧克超意有所指，是因為張貴翔長得英挺帥氣，在女記者較多的醫療線很吃得開。
「還好啦，鄧主任，沒有兩位長官我哪有一口飯吃！」張貴翔反過來捧了李瑞麟兩人。
「不對不對！還好你只是公關，如果是位醫師，那我跟李院長還有飯吃嗎？」
「鄧主任，不要取笑我了，我就是腦袋瓜不夠聰明，只好靠耍嘴皮子混口飯吃，您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聽到張貴翔討饒，李瑞麟和鄧克超都沒有再說什麼。兩人都很清楚北辰醫學院附設醫院這幾年就是有張貴翔擔任公關，在媒體的聲望才不可同日而語，多位醫師包含鄧克超與李瑞麟在內，都被某雜誌放到北區名醫誌的專欄介紹裡。

所以李瑞麟雖然很緊張，但他也了解這樁夜店鬥毆事件不管後續發展如何，憑著張貴翔的交際手腕，多少對醫院的正面形象有加分作用。

2.
正當李瑞麟三人在急診室內的前進指揮所聊天時，在手術室內和死神展開拉鋸戰的徐允文也奮鬥了好一段時間。

躺在手術檯上的是李瑞麟和鄧克超談到的第三位手術患者，在「夜店幫派鬥毆事件」最大的受害者，也就是KISS 21的保全張姓組長。他在衝突中負責勸架與隔開兩方人馬，或許是動作過 大，不只被帶著些許酒意的小囉囉拳腳相向，更有一位耐不住脾氣的竹青幫分子，用暗藏的蝴蝶刀捅了他一下，不偏不倚正好由左前胸扎到心臟部位。由於他身材相當壯碩，加上刀子正好卡在肋骨之間無法移動，反而得到活命的契機，讓他在送到急診室時還有模糊的意識，以及量得到的低血壓。

患者是刀子直接刺中左前胸，一開始是兼任急診室「創傷小組」的值班主治醫師，也就是胸腔外科主任鄭正雄處理。
手術之前病患先接受了大量的輸液急救，血壓有一些回升，可惜仍是處於極度不穩定狀態。鄭正雄在醫療小組的全力幫忙下，勉強先替患者的左側胸腔安裝上內視鏡，想先看看肺臟內部受傷的情形。

正當他小心翼翼吸出左側胸腔內大量伴著血塊的血水時，赫然發現卡在肋骨之間的蝴蝶刀。它竟然沒有傷到肺臟，直接劃開心包膜刺進了左心室，血液從刀子與心肌之間，在每次心臟跳動時從間隙間汩汩流出。

第一眼看到如此的景象，鄭正雄了解這是患者還能送到醫院的關鍵。心包膜被劃開後，流出的血液可以引流到患者的左側胸腔內，他不至於因為大量出血壓迫心臟而喪命，而且患者壯碩的身材可以忍受一時的大量出血，更重要的是刀子卡在肋骨間動彈不得造就了完美的「恐怖平衡」，使得他能夠活著後送到急診室。

鄭正雄除了緊盯內視鏡螢幕上心臟出血的情形外，就是催促麻醉科醫師領更多的血液製品來急救病人，還立刻請護理人員把心臟血管外科的值班主治醫師及主任 call 到手術室。

徐允文第一個到達手術室。此時患者的血壓雖因大量出血而偏低，但手術檯上有六線的靜脈輸液管路，勉強維持患者在瀕臨休克的邊緣。

「允文，這病人真是命大，身體夠壯碩，要是個頭小一點，我看他根本沒有送到手術室的機會。」

鄭正雄透過內視鏡傳送到液晶電視的畫面，將患者左側胸腔內的情況掃描一遍，如同棒球賽的實況轉播讓徐允文知道目前棘手的狀況。

「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案例，這下子要好好想想如何下手了？」徐允文在心中激勵著自己，鬥魂一下子被燃燒了起來。
平常心臟血管外科的訓練讓他在心裡只盤算了一下，就立刻下令將患者在內視鏡的監看下重新擺好位置，再次消毒與大面積鋪單，並且要求一旁待命要操作「體外循環機」（extra-corporeal circulation，即俗稱的「心肺機」）的技術員開始準備機器，他計畫在該機器的協助下，完成「拔出蝴蝶刀」加上「心臟穿刺傷縫補」的手術。

心肺機通常使用於開心手術中，用來暫時取代心肺的功能，必須搭配抗凝血劑肝素 ﹙Heparin︶的使用，以避免血栓在病患體內或機器的管路內產生。徐允文的計畫是利用它來做心臟的「減壓」，以維持生命象徵來從事手術，但是仍存在很大的風險。

可以想見在啟動心肺機的當下，為了抑制凝血功能，患者即冒有再次大量出血的風險，並且在心臟減壓的過程中，刀子與心肌間的空隙會變大，可能會加速血液流出心臟的可能性。

鄭正雄很想看看徐允文如何處裡這般棘手的狀況，直接卡住值班的總醫師，當上了第一助手，不過此舉卻讓徐允文有些為難。鄭正雄並不熟悉心臟外科手術的過程，他的加入不見得是助力，反而可能無法跟上徐允文的動作而讓過程不順暢， 只是礙於鄭正雄是主任，徐允文只能硬著頭皮做下去。

一旦開啟「手術模式」的徐允文，彷彿瞬間可以變身成另外一個人，他的心境完全投注在眼前經手的病患，立刻能忘卻身體的痛楚與手術前的喜怒哀樂。

他開始從病患的鼠蹊部建立起心肺機的管路，自切開皮膚找出血管，到最後把管路插進血管啟動心肺機，基本上是一氣呵成沒有多餘的動作，以至於連外科老手鄭正雄都頗感吃力，差點趕不上進度。

心肺機在徐允文的一聲令下啟動，對他而言現在才能稍稍鬆一口氣，接著他對著鄭正雄說道：「鄭主任，這蝴蝶刀是卡在肋骨之間，從側胸很難控制心臟跳動，直接縫合有危險。我等一下鋸開胸骨，要請你幫忙拔出刀子，而總醫師會幫我穩住心臟，讓我縫合心臟的缺口。」

徐允文委婉講出下階段計畫，讓鄭正雄明瞭他的用意。鄭正雄讓出第一助手的位置退到總醫師的左下方，專心看著螢幕裡刀子和心臟的相關位置。

接著徐允文才算是真正開始動手，用電鋸打開患者的胸部，再用撐開器慢慢打開心包腔，終於看到患者跳動有些快速的心臟。

「徐 sir，病患失血很多，我在機器內又加了好幾袋新鮮全血才撐得住！」掌管心肺機的技術員提高嗓門回報，讓徐允文不禁皺起眉頭。

「老弟，從心肌流出來的血愈來愈多了……」鄭正雄也附和著，同時利用抽吸管將流出的血再導入心肺機內。
「看來得讓心臟停跳了，不然患者失血量太大也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徐允文不停地自言自語道，鄭正雄也發覺情況不對，詢問麻醉科醫師才知道其他輸液不算，光是血液製品患者已被輸了七、八千CC了。

「老弟，手術計畫生變了？」鄭正雄看到徐允文的反應不禁問道。

「主任，我本來想靠著心肺機的幫助，在心臟跳動的情況下縫補心臟，可是時間及患者狀況不允許，只好退而求其次，把心臟停止跳動再做……」

回答鄭正雄的疑問時，徐允文一邊同時作業，很快在撐開器頂出的有限空間內，在不影響心肌與蝴蝶刀的相對位置下，將患者的主動脈縫上灌注「心臟保護液」﹙Cardioplegic Solution﹚的導管，準備隨時讓心臟停跳。

「心臟保護液」並不是單純字面上的意義，簡單來說，它的主要成分是高濃度的鉀離子，在手術中灌注入心肌可以讓心臟停止跳動，以利心臟內部進行手術。除此之外，溶液中仍有其他很多保護心臟的物質，供給心肌在停跳時所需要的代謝成分。

「為什麼剛剛不直接讓心臟停跳就好？」鄭正雄扶著內視鏡不甘寂寞又發問，像個好奇寶寶一樣。

「主任，這種案例我也是第一次經手，天真地以為我可以在心臟不停跳的情形下完成手術，但事實勝於雄辯，我只能乖乖忍下衝動的想法。當然我不是沒有替患者著想，因為利用心臟停跳的手段，一方面可能延長手術的時間，增加併發症的可能，而且心臟停跳軟趴趴地，空氣可能從刀子與心肌之間的縫隙被吸進去，造成某些氣泡在術後會隨血流打到身體其他部位。不過我採用『排氣』的手段以防萬一，但這又要增加使用心肺機的時間，對術後恢復不無影響……」

徐允文在回答鄭正雄當下，已經開始將患者的主動脈用血管鉗夾住以阻絕心肺大部分的血液，真正讓心肺機取代患者全身的循環，同時也指示心肺機操作人員，將心臟保護液的溶液灌注入患者心臟內。

等待心臟如同停電般慢慢不動時，徐允文的手沒有閒著，已經用手穩定刀子與心肌的相對位置避免空氣被吸入心臟，並且指示第一助手的總醫師，將帶有墊片的縫線準備好，等到心臟完全不跳動，他就要立刻拔出刀子進行心肌缺口的縫補。

鄭正雄終於看清徐允文的完整思路，他雖然留意內視鏡的穩定，在其他空檔中也觀察著徐允文的動作。在以前住院醫師的訓練過程中，他到過心臟血管外科，也看過一些人從事開心手術，不過他發現眼前這位「菜鳥級」主治醫師實在不亞於之前那些老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看到徐允文轉換計畫絲毫不拖泥帶水而且命令明確，讓他認同鄧克超力保徐允文直接晉升主治醫師的決定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