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花緣(XO0043)──鏡裡奇遇記

類別： 中國歷代經典寶庫（袖珍版）
叢書系列：中國歷代經典寶庫（袖珍版）
作者：方瑜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87年01月15日
定價：100 元
售價：79 元(約79折)
開本：菊32開／平裝／376頁
ISBN：9571311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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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3

三、海外探花

唐敖是嶺南海豐郡河源縣人（今廣東省惠陽縣），妻子姓林。弟弟唐敏，娶妻史氏。一家四口，靠著祖先留下的幾百畝良田，生活也很過得去。唐敖、唐敏都是秀才，唐敏自從進學考取秀才之後，就無心功名，以教學生為業。唐敖雖然取功名的心很強，但因為太喜歡遊山玩水，一年中常有半年出門在外，沒有專心讀書，所以每次考試都未取中，始終仍是一個秀才。

唐敖的妻子林氏就在百花仙子被謫下凡的期限，生下了一個女兒，生產時候，整個房間充滿奇怪的香氣，像花香，又說不出是哪一種花的香，香味不斷變換，整整三天，竟有百種不同的芳香，散佈四鄰。從此，鄰人就將唐敖家住的這條街巷稱做「百香衢」。在這個女孩出生的那個晚上，林氏夢見自己登上一座山，山上有一面五彩峭壁，醒來後，女兒就出生了，所以給她取名小山。小山長得又美麗又端雅，而且聰慧過人。才四、五歲就喜歡讀書，讀過的東西決不遺忘。家中書籍收藏豐富，又有父親、叔叔指點，不到幾年，已經很會寫文章。唐小山不僅好文，也好武，她膽量大，見識高，常常自己舞槍弄棒，父母都管不住。她也學針線女紅，然而，就是沒興趣，學也學不好，吟詩作賦卻是一把好手，連叔叔唐敏也常常比不過，所以大家都稱小山是才女。她還有一個小兩歲的弟弟小峰，一家人親密相處。只是唐敖總是常常出門，不肯在家閒住。

這回唐敖又去京城赴考，想不到居然考中了第三名的進士，稱做「探花」。正覺興高采烈，想不到卻被朝廷中的官員告了一狀說：唐敖當初曾經在長安城和徐敬業、駱賓王、魏思溫、薛仲璋等「亂黨」結拜為異姓兄弟，徐、駱等人起兵造反，唐敖雖然沒有參加，並既然是亂黨一夥，將來做了官，總不會安份，請皇上取消他的功名，降為平民百姓，以為警戒。這份狀子到了武則天手上，她派人查訪唐敖的行動，發覺他並沒做什麼壞事，於是，就取消了他「探花」的資格，但仍讓唐敖保留秀才的名銜。這道命令一下，唐敖眼看多年來好不容易才考到的功名，剛到手又成空，這一氣，實在非同小可，他本是聰明絕頂的人物，越想越深，從此對功名富貴慢慢看淡了。乾脆離開京城，帶著弟弟剛從家裏寄來的路費，背著簡單行囊，到處遊山玩水，從秋天、過了冬，眼看又到春天，不知不覺已從北方走回南邊，到了嶺南。

這天，唐敖信步而行，走到了大舅子林之洋家附近，這裏離唐敖自己家只不過二、三十里，但他覺得心灰意懶，沒臉見妻子、兄弟，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看見前邊有座古廟，上寫「夢神觀」三個大字。唐敖嘆道：

「我已經五十歲了，回想這一生所做的事，真像好好壞壤的夢。如今已無心再求功名，不知今後遭際如何，何不求神明指示一點消息？」

唐敖走進廟裏，朝神像暗暗求禱，然後就在旁邊席地坐下。恍惚之間，看見一個小童走來說：

「我家主人奉請先生，有話面談。」

唐敖跟著小童到了後面，有一老翁出來相迎，說：

「老夫姓孟。因為先生似乎有看破紅塵的意思，所以請您進來談一談。」

「我本來一心努力求上進，想恢復唐朝天下，解除百姓的困苦，在朝廷中任官職，好好盡力做事。誰知才考取進士，就遭受意想不到的打擊，真是無可奈何。老先生有什麼話可以指點我呢？」

「先生有志未成，實在可惜。不過，塞翁失馬，焉之非福？四海如此廣大，怎會沒有機緣？我聽說百花遭受貶謫，全都降落人間。其中更有十二種名花，飄零流落海外，如果先生有憐憫之心，不辭辛苦，到海外細心尋訪，用心護惜，讓名花能返本還原，不致淪落，也是一樁大功德。先生再努力行善，一旦到了小蓬萊，就可名登仙界。因為您本來就有宿緣，所以才告訴您這些事，千萬不要懈怠啊！」

唐敖聽完，正想再追問清楚，誰知老翁忽然不見。他揉揉眼睛，四面一看，自己還坐在地上，剛才的事原來只是一場夢境。抬頭看看神像，又和夢中老人完全一樣，真是疑幻疑真，弄不明白。自己暗想：

「如果到海外走一趟，也許真有奇遇。但是所謂百花受謫降生人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以後一定要小心留意，凡是遇到好花都加意照顧。」

唐敖一面想，一面走，來到林之洋家。只見大門口人來人往正在準備貨物，匆匆忙忙，看起來好像又要出遠門的樣子。

原來唐敖的大舅子林之洋果然是要出海去做生意。林之洋是河北人，遷到嶺南來住，娶妻呂氏，生了一個女兒叫婉如，才十三歲，也是又秀麗又聰敏，平日常跟著父母飄洋過海。林之海做的是國際貿易，用大船載了貨，遠航海外各國到處做買賣。這次已備好商品，正要出發，想不到妹婿唐敖來了。

大家一起進了內室，呂氏和婉如都出來見禮，聊起家常。林之洋雖然不是讀書人，但是熱心爽朗，說到唐敖的遭遇，很覺不平。唐敖乘機說：

「小弟這次從京城回來，心情鬱悶，身體也不大爽快，正想到海外看看異域風光，解解愁煩。大哥剛好要出門做生意，真是太湊巧了，不知肯不肯讓我搭個便船走一趟？飯錢船費一定照付。」

「妹夫，咱們是骨肉至親，你怎麼說起飯錢船錢來了？」

呂氏也說：

「我們海船大得很，多載一個人，根本算不了什麼。只是海上風浪大，一路上還有很多想不到的驚恐，我們常常走，習慣了，不在意。妹夫是讀書人，又從來沒出過洋，何必去受這種苦呢？」

林之洋又說：

「每次出海，要看風向，往返一趟三年兩載說不準。萬一耽誤妹夫的正事，那可怎麼好！」

「小弟如今早已對功名絕望，只希望玩得盡興，越遲回來越好，有什麼耽誤？」

「既然如此，我們也勸不來。只是你要出遠門，有沒有告訴我妹妹呢？」

「我一向少在家中，到處玩慣了。大哥如果不放心，小弟現在立刻寫一封信託人送回去，告訴家裏的人，這可行了吧！」

於是，大家收拾行李，林之洋把岳母接來照顧家務。然後選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上船啟程。

船行到大洋中，唐敖望著四面無邊無際的青天碧海，不覺心情大為舒暢。林之洋一向敬重妹夫這位讀書人，又知道妹夫最喜歡遊山玩水，所以凡是可以停船靠岸的地方，都讓唐敖上岸去玩。呂氏也細心照應唐敖的飲食，他在船上的日子過得很舒服。閒來無事，就教姪女婉如念詩作文，婉如本來聰慧，又十分好學，教這個學生，唐敖一點也不費事。

林之洋船上有位掌舵的老人，姓多，排行第九，年紀已八十多歲，大家都稱他多九公。多九公和林之洋也是親戚，雖然年紀大，可是身體結實，精神矍鑠，走起路來，年輕人也趕不上。年輕時候也中過秀才，後來因為考場上不得意，乾脆拋了書本，幫人做海船生意，專算負責掌舵。多九公肚子裏不但有墨水，而且見多識廣，海外各地的山水風景、奇花異草、珍禽怪獸，幾乎沒有不認識的，所以，船上的人反而給他起了個綽號叫「多不識」。唐敖、林之洋每次上岸遊玩，都要邀多九公一起走，以便隨時請他指點。這「三人行」一路上發生許多趣聞怪事，彼此的交情也一天比一天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