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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 2
寒夜客來茶當酒
在美國，常常會有一種特別的驚喜，分別十年的同窗或好友，會突然來電說，我已來美國很想看看您！
最近，寒流驟至，氣溫下降。全家正圍桌晚餐時，突然接到多時沒聯繫的老同學張君電話，他住在紐約上州：「你猜，誰到美國來了？」接著，換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福建口音：「喂，喂，我是阿青，林東青啊！…終於找到你了。」原來是阿青，醫科大學裡的同學。我們在學校裡很談得攏，他還是班長。學習有難題，我幫他忙，生活上，他常照顧我。譬如那時我因家境貧困，需申請「人民助學金」，他手中小小的「權力」，幫我申請到甲等人民助學金，飯費全由國家供應。我心裡一直非常感激他的。畢業後，他從上海一家大醫院下放到了農村，在縣醫院一直工作至今。我去了外地工作，從此再也沒見過面。人生何其短促，一下子大家在忙碌中老了。
阿青這次來美國是探望女兒和女婿的，他們在休士頓一家醫學研究所裡讀博士學位，阿青老倆口就順便到紐約地區遊覽一番。時間表安排得很緊，明天紐約一日遊，後天將去波士頓。只有明天晚上我們可見面，可是我住新澤西州，去張君紐約上州的家單程即需二個多小時車程，因此，我對阿青說，讓我考慮一下後再給你電話。
因為在和老妻討論明天安排時，進來了兩通電話，等到回電時，已過10點多鐘。我對他說最好辦法是你在紐約一日遊後，在中國城旅行社門前等我，我接你回家。相見前，我還擔心見了面不認得人了。相隔近四十年，外貌豈能不變。想不到，我下車，相隔一條馬路，就認出了他。他還是小平頭，瘦高個子，在東張西望看看來往車輛。走近時，他也說，你沒大變，只是胖了些，頭髮白了些。我們緊緊握手，好些時候才鬆開。
「你知道嗎？我昨夜很緊張」阿青說。
「遇到搶劫了？」我詫異地問。
「不，我怕你不會回電。」阿青笑著說。
原來我回電晚了，他和張君等了許久，著急起來。張君認為不會回電了。他說，在紐約常有這種事，各人自顧自，不想花時間找麻煩，反正已多年沒聯繫了。但阿青堅持我不是這樣的人，環境變化、年齡變化，不會變掉我「講義氣」的脾氣的。
所以當電話鈴再響時，張君和他都很緊張，好像一場比賽將揭曉，究竟誰對誰錯。聽說是我，阿青激動非常，後來對張君說，畢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杜甫有詩曰：「行色秋將晚，交情老更親」。我把他們夫婦倆接到家中來，馬上點起壁爐， 爐中熊熊之火加上家中暖氣，一下子把室外的寒冷全拋腦後了。
他拿出一大盒禮品，其中有龍井綠茶。我馬上拆封，用此茶沖上開水，果然清香撲鼻，滋味甜醇。
我對阿青說，洋人以酒待客，中國人愛喝著茶暢談是很有好處的，一是熱氣騰騰，於胃無損；二是任喝多少，不會醉倒；三是綠茶可以健身防癌，已經科學證明…。
阿青大笑起來：「你還是和大學一樣，喜歡夸夸其談。」老妻對他說：「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
我們在笑聲中，親切地談了許多往事和老同學的情況，多半都已是專家、教授、主任了。有幾個已不幸逝世，感到悲傷。
茶敘後就上了飯桌，幾樣家常菜，邊吃邊聊，直到深夜，依依惜別。
開出門來，只見白雪已蓋滿草地。我說：「看來，今年將是白色的耶誕節了。」
我用車將他們一直送到紐約中央車站。阿青久久地揮著手說：「下次回上海，一定再見面啊 ？」此情此景，如臨詩境：「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歡笑情如舊，蕭疏鬢已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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