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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雜感(Z00665)

類別: 時報書系
叢書系列:時報書系
作者:李荊蓀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94年11月20日
定價:320 元
售價:253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53頁
ISBN:9571314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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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人之難,奮不顧身──卜少夫這個人

.李荊蓀遺著

少夫兄相識滿天下,世緣之廣,罕有其匹,除卻天上神仙、地獄魔鬼、他總能結識一些代表性的人物。「卜少夫這個人」已作出兩集,多的是傳神之作,即令他是千面人,也已面面俱到、可以省省了。然而,這不是贅筆,卻是用特殊原料做成。以我與少夫的交誼,前面兩集,應該有我,而我遲到;遲到是因失去自由。在我失去自由的日子裏,少夫替我作了許多事,這恰恰成為我的特殊原料,讓我作成此文,繼兩百篇之後,為「卜少夫畫像」補上必要的一筆。「卜少夫這個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與眾不同之處又何在?做記者、編雜誌、寫文章,固是當行出色,但不是主要的;重義氣,庶幾近之,也還不夠分明;少夫的獨特風格是:急人之難,奮不顧身。我身受,所以這一筆由我來補。

少失與我相交,歷四十五年,大部分時間彼參我商:他在戰地,我在後方,他在重慶,我在小溫泉;他在上海,我在南京;他在香港,我在台北;來往不密而交情自見;如水墨畫竹,淡淡幾筆,卻具挺拔之委。他與我之間可說無忤,他近於狂,我近於狷,雖說性格上不無相異之處,卻能相互容忍、相互欣賞,彼此間的默契保持得很好。

西塞羅說得好:人間而無友誼,如天上摘去了太陽。我在這方面很幸運,所得獨厚,可說一生都處於向陽的地位。可也正因為一直生活在友情關愛之中,竟成了溫室中的花草,對於自然界的侵襲,了無抗禦之力,一遇熱風寒流,頓告枯萎。

自涉世以來,一向相當順遂。幾十年間,遭逢拂逆、慘痛之事,而每次都得到少夫的滋潤。

拂逆之事發生在1951年,因故不得不離開我曾經奉獻過的中央日報。幸得董顯光、張道藩兩位先生相助,在他們主持的中國廣播公司畀以一席之地,做老友邱楠的助手,倒也輕鬆愉快,祇是一樣差了:待遇,不夠生活。憂煩之際,少夫出現了,他要我在台北替《新聞天地》做點事,給我一份報酬,這筆錢足補中廣對央報的差額,我就這樣度過了一年多預期匱乏的歲月。這還附著一樁趣事:少夫聽說我離開《中央日報》,急來一電,電文是「歡迎回家」。這引起了有關單位的注意,「回家」,什麼意思?這事大概經少夫解釋,很快就澄清,我也不曾感到困擾。這事使我得一教訓,卻不料在我繫獄之時得到實用;十數年間與家人通信,每一句都寫得白白的,通俗平常,一望而喻,至於不能生疑的程度,因而管道暢通,退回重寫或留中之事,一概與我無涉。

慘痛之事是十五年──五千四百八十天的牢獄之災。我於1970年11月17日被捕,其始有許多朋友想教我出難,其間頗多感泣之事,使我刻骨銘心。然而,叛國這頂帽子,誰也沾不起,泰山石敢當,此之謂!進調查局沒好久,知我愛我者已知這是無可奈何之局,祇得噤若寒蟬,背地裏為我嘆氣、祝福。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少夫進行他的營救第一波。

1971年7月,這時我已在調查局待了8月有餘,尚在偵訊階段,少夫倩人轉達當時的行政院副院長蔣經國先生,希望接晤,此願未遂。面請既不可能,乃於回港後逕函蔣先生陳情。他為我冒了一項大不韙,替一個有叛國罪嫌的人求情,需要很大的勇氣。

1971年12月(日期不能確記,好像是17日。),警備總司令部軍事法庭依懲治叛亂條例第五條判我無期徒刑。先是調查局移送書及警總軍法處軍事檢察官所提的起訴書,都引用上述條例第二條第一款……「二條一」也可以判無期徒刑,可是這樣一來1975年減刑就沒有我的分;因為是用第五條來判決,故得減刑為十五年。我不服,上訴;被駁回。1974年7月,移送國防部綠島監獄執行。至此,不是塵埃,也落定了,知我愛我者還能做什麼?

少夫終於想到一件事:「保外就醫。」這是一條出獄的便道。於是進行他的第二波。少夫為了一封信,經成舍我、程滄波、胡秋原、胡健中四位先生聯署,請由總統府馬紀壯祕書長轉呈蔣總統經國先生,請把我「保外就醫或易地服刑」。這是1981年3月間的事,我服刑已逾十年。此信出自古文名家之手,很典雅。聯署的四位先生,都是新聞界的大老,名重一時,分量夠重,至於同是立法委員,猶在其次。去後,馬祕書長回了一封信,婉拒。關於此事,少夫奔走辛勞,固是情深義重,四位先生慨予親署,也是難能,事雖不成,其意可感。出獄後理應踵門道謝,因我自認為「帶菌」之人,訂了「人不召我,我不擾人」的自律戒條,故而疏慢,而感懷之念常存。

保送就醫不成之後三年,少夫又曾為我提早出獄盡過一番力,他寫信給國防部宋長志部長,請求「提前開釋」。答覆是:「(李某)健康狀況良好,生活平靜。」而且「可於1985年11月6日開釋。」雖不是正面答覆,主旨已明:「免談。」事在1983年3月。這是第三波。

1983年3月卅一日,把我從綠島監獄移送到座落於台北縣土城鄉的台灣省仁愛教育實驗所(簡稱仁教所),在上述宋部長答覆少失信中,曾說明仁教所是「實施補強感訓」的機構;綠島監獄的全稱是「國防部綠島感訓監獄」,同是「感訓」,也全是監獄,不過仁教所一方面比較開放;另方面則有所「補強」,管理方法有等差,如此而已。既是監獄,有人來探望,自以「探監」二字最為切宜。

我在仁教所待了兩年又七個半月,少夫兩次探監。第一次偕卜凡世兄同來,第二次多了樂恕人兄。他第一次來見,我很激動,一則久別重逢,有隔世之感;再則多年老友,於今一個是客、一個成囚,其情何堪!然而,老朋友還是老朋友,縱是荊棘中相見,還是有它的趣味。得晤時情緒複雜,有點搖幌,分不出哪是悲、哪是喜。虧他有改造環境的能力,談不多久,氣氛變了;漸漸地,他把我引進「時光隧道」,似乎回到從前。覺得自己好像是李荊蓀了。有位禪宗大師把《金剛經》中的「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濃縮為「無憶、無念、莫妄」而注入新義;為了切合「世間法」,我把它解為「忘記過去,漠視現在,不想將來」,這正是我「健康情況良好,生活平靜」之因。在綠島,我讀了一些佛書,也打過禪坐,小有所得。少夫來會,我當然很高興,幾乎也可破了我的禪。「花氣薰人欲破禪」是詩人之思,友情揚溢破禪則是我親身體驗。自茲以後,世間法時來侵擾,日見其「退轉」,而於今為烈。我這樣講,頗有推諉之嫌;其實還是根基淺薄,修持不堅之故;不過,少夫使我不能忘去從前,是「退轉」的契機,則是事實。學佛是偶然,破禪卻不是偶然,道心堅了,自無窒礙,反正一切是緣,將來如何?「隨緣住。」

然後是按監。我於1985年11月17日晨八時出獄。早知他要來,令我驚訝的是來得那麼早,約莫是七點來鐘,原來他六點說出發了。到了仁教所後,他與實際負責人熊副主任一起上街喝完豆漿,又等了一會,我才出來。其時家人來了,目不瑕接,沒有捕捉周遭景物的餘裕,祇有一個鏡頭留在腦際:少夫那身打扮,還有那股勁兒,與幾十年前做外勤記者的他,並無多大變化。事後想起來,他做事的精神、方法、及其他所能創業有成,跟他的外勤經歷有關。做一個成功的外勤記者,不祇是勤,根據線索不眠不休地追跡,更要不憚煩,不怕碰釘子;他一直保持這分衝動與傻勁,而他也曾把它貫注於我的受難生活中。

最後是他悉心經營的,在亞都大飯店舉行的盛筵。旨酒佳餚外,更可珍貴的是朋友,這麼多!在過去漫長歲月中,想見一個都難;窮漢跌進金礦了。他們的笑容、言談都生出熱量,使我這剛走出冰窖的人感到溫暖舒適,那感人的言辭,幾番使我泫然。「歡若平生」詞被用得濫了,恐怕祇有被強力長期隔離、多歷劫難而形象遭徹底破壞的人,才能體味到它的強度與深度;總而言之:這一餐,不能忘!這份名單應可保留在我的腦際,直到嚥最後一口氣的前一分鐘。

在我的十五年鐵窗生活中,少夫三番營救、兩次探監,而以一個盛開友情之花的餐會結束。十五年間,他鍥而不舍、一以貫之,這樣的事,在這個軟弱的社會裏,打起探照燈來也不容易找得到。他這樣做,固是為我好,可也是他的本色,不過這次發揮得更為盡致而已。

於今「卜少夫這個人」的畫像更清晰了,也見性格;而究其實際,補上來一筆的正是他自己。

1986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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