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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作 品

波赫士談詩論藝(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譯 者 作 品

波赫士談詩論藝(二十週年紀念新版)
反目:百年著名文學論戰,從馬克吐溫到沃爾夫

文學小說

【類別最新出版】
查理橋的象
我沒有你們所有的
咆哮山莊(精裝版)
我們,再次重逢的世界
洗大象的女人


波赫士談詩論藝(AA0062)
This Craft of Verse

類別: 文學小說
叢書系列:大師名作坊
作者:波赫士
       Jorge Luis Borges
譯者:陳重仁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2001年01月15日
定價:180 元
售價:142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200頁
ISBN:9571333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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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4

第二講 隱喻(The Metaphor)

既然今晚演講的主題是隱喻,那麼我也就列舉一個隱喻作為今晚的開場白好了。我首先要引用一個來自遠東地區的隱喻,這個隱喻大概是從中國來的吧。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中國人把這個世界叫做「十方世界」("the ten thousand things"),也有人叫做「十方人間」("the ten thousand beings")──這完全取決於翻譯者的品味與想像。

我想,我們或許可以接受僅僅把整個世界預估為10,000大小的保守估計。當然這個世界絕對有一萬隻以上的螞蟻,10,000 個以上的人類,10,000個以上的希望、恐懼與夢靨。不過只要我們接受10,000這個數目,如果我們都能了解所有的隱喻都是建立在兩個不同事物的連結之上,如此一來,只要我們有時間的話,我們幾乎就可以創造出許許多多數也數不盡的隱喻。我已經忘記我學過的代數了,不過我知道這個總數應該是一萬乘上 9,999,再乘上 9,998,再以此類推乘下去。這些可能的組合當然不是真的無窮無盡,不過這些組合變化卻能激發出我們的想像。所以我們可能會先這麼想:究竟為什麼全世界的詩人,還有歷代以來的詩人,都只會運用這些雷同並且制式的隱喻呢?不是還有許多可能的排列組合可以運用嗎?

阿根廷詩人盧貢內斯(Lugones)【譯注 1】大概在 1909 年寫道,他認為詩人總是只會引用那些一成不變的隱喻,而他自己就想嘗試一下,發明幾個跟月亮有關的隱喻。事實上,他也真的想了好幾百個跟月亮有關的隱喻。他也曾在一本名為《感傷的月曆》(Lunario sentimental)詩集的序言裡頭說過,每一個字都是死去的隱喻。當然啦,就連這句陳述本身也都是個隱喻。我們也都知道,有些隱喻死氣沈沈,不過有的就活力十足了。我們如果去查閱一本好的字源字典的話,(我想到了我一位沒沒無聞的老朋友,史基德博士(Dr. Skeat)),如果我們查閱任何一個字,我們都一定會找到一個在某個地方就已經卡死的隱喻。

比方說,──在《貝奧武夫》(Beowulf)【譯注 2】開頭的第一句你就可以找到這一個字──"preat"這個字原本的意思是「憤怒的群眾」("an angry mob"),不過我們現在使用這個字的時候是採用他後來演變出來的意思,而不是最開始的意思。接著我們會看到「國王」("king")這個字。「國王」這個字最原始的字根是"cyning",意思是「為同胞、為百姓挺身而出的人」。所以了,從字源上來說,「國王」("king")、「親戚」("kinsman")、以及「男士」("gentleman")這幾個字都是同樣的字。不過,如果我說「國王就在他的帳房裡頭數著他的錢」,我們不會把這個地方的「國王」當成是個隱喻。事實上,如果我們深入地抽象思考的話,我們還必須得要拋棄文字也都是隱喻的觀念。比如說我們就得要忘記「考慮」("consider")這個字就有天文學方面的暗示──「考慮」原本的意思是「與星星同在」或是「繪製占星圖」。

我應該這麼說,隱喻重要的是產生的效果,也就是要讓讀者或是聽眾把隱喻當隱喻看的效果。我必須要稍微限定一下我今天的演講範圍,我要講的是那些被讀者當成隱喻看待的隱喻。而不是「國王」、「威脅」那些字源上的隱喻──因為如果我們繼續鑽研這些字的字源的話,這一追究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首先,我要先舉幾個慣用的比喻模式。我選用「模式」("pattern")這個字的用意是因為我即將採用的隱喻跟大家想像中的一定很不一樣,不過對於會用邏輯思考的人來說,卻幾乎是換湯不換藥。所以我們或許可以說這些隱喻其實也是半斤八兩吧!就讓我談談我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隱喻吧。就讓我們先談談一個老套的隱喻,這個隱喻大概也是最為悠久的隱喻,那就是把眼睛比喻成星星,或者是反過來把星星比擬成眼睛的隱喻。我所想到的一個最早引用這個隱喻的來源是希臘神話,我想這個比喻應該是柏拉圖所寫的。我是不懂希臘文的,不過這句話大概是這麼說的:「我希望化為夜晚,這樣我才能用我那數千隻的眼睛看著你入睡。」當然,我們在這一句話裡頭感受到了溫柔的愛意;我們感受到了希望由許多個角度同時注視摯愛的人的希望。我們感受到了文字背後的溫柔。

我們再來列舉另外一個例子,這個例子就比較沒那麼有名了:「天上的星星正往下看。」不過如果我們仔細推敲思考的話,我們所得到的隱喻其實還是同樣的一個。不過這兩個隱喻留給我們的印象就很不一樣了。「天上的星星正往下看」這一句話並不會讓我們感受到溫柔;相反的,這個比喻留給我們的印象是男人一代接著一代地辛勤勞做,以及滿天星空傲慢冷漠的注視。

讓我再舉另外一個不一樣的例子吧──這是一節最能振奮我的一首詩。這幾行詩取自於雀斯特頓(Chesterton)所寫的一首名為〈第二個童年〉("A Second Childhood")的詩:

我不會活到老得看不見壯闊夜色升空,
天邊有一片比世界還大的雲
還有一個由眼睛組成的怪獸。
我說的不是長滿眼睛的怪獸(讀過聖經啟示錄的人都知道這種怪獸)──這裡的怪獸更恐怖──這是一種由眼睛組成的怪獸,眼睛就好像是組成這些怪獸的生理組織。

我們已經看過三種同出一輒的意象。不過我要強調的重點是──這是我這次演講兩大重點之一──雖然這些比喻都很雷同,不過在我的第一個例子裡,這位希臘詩人說「我希望化為夜晚」,詩人要我們感受的是他的溫柔還有他的焦慮;在第二個例子中,我們感覺到我們看到一種對人類超凡的冷淡;在第三個例子裡,稀鬆平常的夜晚也可能會變成夢靨。

讓我們再列舉另外一個不同的典型吧:我們來討論時光流逝的觀念吧──就是把時光的流逝比喻成河流這樣的觀念。第一個例子取自於丁尼生(Tennyson)【譯注 3】大概在 13、4 歲寫的詩。他後來毀掉了這首詩;不過很幸運地,其中的一行詩還是流傳了下來。我想你們大概可以在安德魯.蘭(Andrew Lang)所寫的丁尼生傳記中找到這段典故。這行詩是這麼說的:「時光在深夜中流逝。」("Time flowing in the middle of the night.")我覺得丁尼生在時間點的選擇上非常的聰明。世界萬物都在夜色中沈靜了下來,人們也都還睡夢方酣,不過時間卻依然無聲無息地流逝。這是一個例子。

有一本小說叫做《流水年華》(Of Time and the River),我想各位大概也已經想到這本書了。單單把這兩個字擺在一起就可以點出這當中的隱喻了:時光與流水,這兩者都是會流逝的。接下來我要舉的例子是一位希臘哲學家的名言:「沒有人能夠把腳放進同樣的水中兩次。」我們開始在這句話裡頭感受到恐懼,因為我們一開始會先想到源源不斷的河流,而且也想到了每一滴河水都不一樣。然後我們會想到,我們就是那河流,我們就像是那河流一般地一去不回頭。

我們來看看曼雷克(Manrique)【譯注 4】的這幾行詩:
我們的生命就宛如那流水
流入那大海
了然無生氣。
這幾句詩翻成英文並不令人驚艷;我很希望我能記得住朗費羅(Longfellow)【譯注 5】是怎樣把這個概念在他翻譯〈曼雷克之聖杯〉("Coplas de Manrique")一詩運用出來。(我們大概還要另外辦一場演講才能夠把這個問題說清楚)。不過,在這個公式化的隱喻背後,我們當然還是感受到了文字莊嚴肅穆的音韻:
生命如流水,自由奔放
潛入那深不可測、無邊無際的海洋,
這是座寂靜的墳哪!
所有人間的浮華虛榮都在這裡
澎湃洶湧,也都將被吞沒,消弭
在這黑暗的波濤中。
不過在這幾個例子當中,這個隱喻幾乎還是一模一樣的。

【譯注 1】盧貢內斯(Leopoldo Lugones 1874~1938)阿根廷詩人、文學評論家。是尼加拉瓜詩人達里奧為首的現代主義實驗詩人集團中的活躍成員,擅用現實主義風格創作民族題材。

【譯注 2】《貝奧武夫》(Beowulf)為英雄史詩,古英語文學的最高成就,最早用歐洲地方語言寫成的史詩,據信於西元 700~750 年間寫成,描寫氣力過人的大英雄貝奧武夫與噴火龍戰鬥的故事。

【譯注 3】丁尼生(Lord Alfred Tennyson 1809~1892)英國維多利亞時代最傑出的詩人之一。為詩開闊莊嚴、用詞確切、聲韻和諧。〈尤里西斯〉與〈悼念為其代表作。

【譯注 4】曼雷克(Jorge Manrique 1440~1479)西班牙詩人,部分作品被編為《詩歌全集》。

【譯注 5】朗費羅(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 1807~1882)19 世紀最著名的美國詩人,翻譯作品非常流暢,翻譯過但丁的《神曲》。其代表作為〈生命頌〉與〈群星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