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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CK124蒸汽機車的元氣重逢

◎文.攝影/洪致文


充滿元氣、奔馳而來的
CK124蒸汽機車

在人生的旅途上,常常會有一些特殊的人事物,在生命裡的不同階段反覆出現。可以說這是有緣吧?所以,當時事移轉之後回首過往的一切,便會對它(他、她或牠)有著特殊的一種眷戀。我相信,喜歡火車的人一定也一樣,會對於某幾輛的火車特別有感情,也許就只因為它曾經在生命裡的某些階段,都恰巧見證了那一段又一段的故事。

童年的火車身影

對於我來說,要選一輛跟我最有感情的台鐵蒸汽火車,我想一定非CK124號這輛莫屬了。這是一種支線用的蒸汽火車,日治時代跟日本內地一樣是稱作 C12型,光復以後才改稱CK120。這輛CK124號的火車,是該型車的編號第四輛,於1936年時由日本車輛所生產,製造番號424號。它在台灣的土地上,以行駛於集集線與淡水線最為人熟知。但是,我卻從未在那個蒸汽火車依然行駛的時代看過它──它在1 9 7 9年6月2日被公告報廢,卸下運輸重任。

我曾經一直很努力地回想,到底是在怎樣的場合第一次看到這輛火車的身影呢?我以非常模糊的記憶回溯過往,猜測大概是小學時候一次全家旅行時,火車駛過苗栗的剎那,所看到的那一排蒸汽火車之一吧?那時候,台鐵把一些蒸汽火車各留了一型一輛,要當作陳列在博物館的文物使用,CK124號很幸運地被選中,因此得以免於解體而留存於世。

CK124跟著這批火車初時被放在苗栗,後來移往嘉義扇形車庫,直到好幾年後我讀高中時,它才在淡水線快拆除之際被意外送到新北投車站。

因為該站離台鐵的員工訓練中心很近,為了以後靜態陳列這輛火車在中心裡,台鐵趁著鐵路還通的時候,趕緊把CK124號蒸汽火車給搬了過來。

探望傷痕累累的老英雄

在淡水線停駛之後,我依然很念念不忘這輛停放在新北投站內的老火車。所以在一個陰暗的下午,我到新北投車站「探險」。那時候的台鐵淡水線,路線都已經拆除了,不過鐵軌還是散放在路基的兩邊。新北投站房還沒搬遷去民俗村,偌大的日式木造房舍空間裡,聚集了一些當地居民在聊天。還是高中生的我,在CK124號上爬上爬下,好似一個小孩跟一個大玩具般地親密。這是我第一次與蒸汽火車如此接近,因為小時候的我,對於蒸汽火車又愛又怕,總是擔心它的鍋爐會爆炸,總是對著冒煙的蒸汽火車保持「安全距離」。

在之後的日子裡,我又去新北投看過CK124好幾次。那時候的台灣,對於鐵道文化相當不重視,不只珍貴的檔案被任意放置於員工訓練中心慘遭蛀蝕, CK124號蒸汽火車也一直被棄置於新北投站的舊址,鏽痕斑斑地成為落魄的老英雄。

新生與重逢

後來,是又一次到捷運新完成的新北投站參觀時,才發現原來CK124號老火車終於被搬到員工訓練中心裡去了,而且還經過一番整理,連遮雨棚都搭了起來。這幾年,台灣的鐵道文化開始漸受關注,繼CK101號蒸汽火車復駛後,經過老師傅們的勘查,認為CK124號的零件也是尚稱完整,要復活行駛比較容易。於是,第二輛復駛的蒸汽火車,也就選上了它。

2001年的三月,我在台北機廠的廠房裡,又一次地跟CK124號見了面。這天,是它重獲新生的第一次生火典禮。在眾人祭拜之後,看著這輛十三年前我曾經淘氣地爬上爬下的火車,竟然就在面前升起了噗噗的煤煙,讓我默然地不禁回首起這些年台灣鐵道文化的起起落落,那曾經被棄如敝屣的過去,以及終於獲得一點點重視的今天。

然而,台鐵在C K124號於2001年鐵路節復活之後,便再也沒有蒸汽火車的動態修復計畫,連觀光化活用蒸汽火車以繁榮地方的規畫都不積極。不過這幾年,因為CK101 號的狀況不佳,台鐵每次有什麼路線週年慶或者特殊的慶典活動,都讓CK124牽引普通車來亮相。南征北討的CK124,儼然成為台鐵蒸汽火車的活代表。

CK124那黝黑的鋼鐵身軀,在輕柔的蒸汽鼓動、壓縮、膨脹、流動中,化為推動巨輪的動力。從視覺上來欣賞,蒸汽火車的黑色車身,與縹緲的白煙迷霧成為明顯對比;於聽覺上來聆賞,汽缸與連桿的金屬鏗鏘作動,和空氣中瀰漫的水汽噓聲交合成不同音域的樂曲。神奇活現的蒸汽機車,靜止、行走、飛奔所產生的動人魅力,絕不是關在展示場的靜態陳列火車可以比擬。想起CK124落難在新北投的那些年,我很慶幸它的重生。元氣重逢,祝福這輛老火車,一直這樣快樂地奔馳在鐵道上吧!


(本文發表於 2006.03.29. 自由時報副刊 / 鐵道人與事 專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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