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雷貫耳的輕聲細語　　　　　　　　•王文華

上禮拜三我去主持恩雅訪台記者會，體會到輕聲細語的力量。

記者會開始之前，主辦單位帶我去她的房間認識她。門外站著嚴肅的保全，來開門的卻是親切的笑臉。我首先認識Roma，她是恩雅長年的作詞夥伴，在門口，她像鄰居般招呼我，彷彿我是來拜年的親戚。

走進客廳，恩雅和她的製作人Nicky站起來。我們握手、寒喧，她第一句話就是謝謝我今天幫忙(雖然說我什麼忙都還沒幫)，當時我第一個感覺是：他們三人，聲音都好溫柔！

恩雅、Nicky、Roma合作了25年。我第一次聽到恩雅的歌，是《加勒比海藍》，當時印象最深的，是她能把空靈的氣氛，表現地波瀾壯闊。很多藝術家在表現「空靈」時，會顯得「空洞」。但恩雅不同。她的空靈，不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毛毛雨，而是前撲後繼的海浪。十多年前的《加勒比海藍》是如此，這次的新歌《永恆之約》也是這樣。

恩雅的歌能撫慰人心。911後，她上張專輯的《惟有時光》常被歐美的新聞台拿來做背景音樂。撫慰人心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極度柔軟，像薄紗。一種是極度厚實，像毛毯。對我來說，恩雅一直是厚實的毛毯。

既是毛毯，我會假設她像歌劇演員般聲若洪鐘。所以當我見到她，發現她和創作夥伴都是輕聲細語的人，我小小驚訝了一下。但也因此領悟到「以柔克剛」的道理。原來，有力量的音樂，不一要大聲嘶吼。有力量的人，不一樣要全身肌肉。

因為輕聲細語，所以充滿彈性。記者會中，恩雅聊到她的歌詞不一定是英語。一切以音樂為主，只要適合旋律，她唱過西班牙語、拉丁語、蓋爾語(愛爾蘭北部方言)、精靈語(《魔戒》原著托爾金發明的語言)、拉辛語(恩雅作詞人Roma發明的語言)、日語，以及完全沒有歌詞。因為溫柔，所以寬厚，她可以接納任何語言。然後用任何語言來表達情感，感動完全聽不懂那種語言的人。

想想看，這要多大的力量！

恩雅本人輕盈纖細、說話溫柔緩慢，但坐在她的旁邊，我卻覺得腳踏實地、渾厚有勁。我們活在一個比音量、比肌肉的世界。恩雅的來訪，讓我體會到真正的如雷貫耳，是什麼樣的聲音。

◎刊載於2005年12月12日《民生報》

-完-

... 想跟其他讀者分享心得嗎？請按此連結，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