鯛魚情結

2003年6月21日


我最近愛上鯛魚,其實對鯛魚一點也不好,已經活生生吃掉很多鯛魚,雖然鯛魚很可憐,不過我好不容易才稍微紓解了自己無可救藥的鯛魚情結呢!

我最近能大吃鯛魚是因為鯛魚養殖非常成功,方法也接近天然,所以不但魚的質感不錯,最主要是因為價格大暴跌,以前一隻鯛魚可以換到八十隻沙丁魚,但是像這兩年沙丁魚漁獲量非常少,結果一隻鯛魚可能換不到五隻沙丁魚呢!因此像我常去吃的一家割烹的居酒屋的活鯛全餐只要二千日圓呢!

以前江戶子(東京土生土長的人)說到刺身,便認為是只有鮪魚,以前江戶壽司用的魚種類非常有限,白魚的種類沒有現在這麼多,白魚都比較昂貴,所以我很現實地偏愛白魚,尤其是好吃的白魚如鯛魚,當我入口時,那種沈著冷靜的口感令我覺得十分意外,雖然緊密地貼著舌頭,十分有勁而不會馬上就從舌頭上輕薄地滑掉,但是又有優游自在地在口中漫步的優雅,然後特有的鯛魚的甘美之味在口中蔓延開來,讓我為之醉心;吃了許多鯛魚之後,便覺得赤魚的鮪魚的脂肪實在有點過強、而魚肉纖維過軟,像是中年女人,而鯛魚卻永遠是肌膚雪白的小姑娘呢!

日本人說萬魚之王是「櫻鯛」,我原本以為是顏色很像櫻花的紅鯛魚便是「櫻鯛」,不過最近才知道原來這不是鯛魚的種類,而是在櫻花開放時期為了產卵而靠到淺灘上,所以美其名為櫻鯛,也是最為美味的,春季是季節,此一時期的雌鯛因為懷有魚子,雄的則會讓白子(精巢)充實,所以特別好吃對於日本人而言,最愛的櫻花正好與高級魚代稱的鯛魚的季節相同,這本身便是很美的事呢!;不過現在對於全長約廿公分長的顏色是鮮麗的紅色的也叫櫻鯛,現在人工養殖鯛魚,為了想要能讓鯛魚顯出櫻花紅,所以拼命餵給鮮蝦。

日本人的關於鯛魚的諺語非常多,像是「腐爛也是鯛魚」,也就是鯛魚是在有喜事慶祝或是逢年過節時才吃的魚,所以這麼好的東西,即使稍稍有點瑕疵,也還有價值的,這其實不僅是表示鯛魚是很貴重的魚,而且是很不容易腐敗的魚,所以不容易腐爛的原因是鯛魚的細胞非常密集,身體的組織相當細緻,在冷藏以及輸送技術還未發達的時代,鯛魚的此一特點大概更為人所珍惜吧!所以日本人在正月時將鯛魚抹鹽烤之後裝飾在床間(較地板高一階,平時專門擺飾花瓶或是書畫的位置)三天,稱為「睨鯛」,也就是與鯛魚相瞪三天後才吃,這個風俗大概也是古人很早便已經正確地掌握了鯛魚的本質吧!

鯛魚因為是相當高貴的魚,所以全身除了硬骨之外,連魚皮等都全部吃下去,還有的地方將魚鱗用油炸撒點椒鹽,便等於像是煎餅般好吃的酒餚,不過有點費工,最近已經很少看到日本人吃魚鱗了;然後也有人連眼珠也吃呢!魚皮則可以烤來吃,現在大部分是與魚肉一起煎、烤的機會多。

我去吃的地方的鯛魚全餐,其實只有三吃而已,也就是鯛魚整隻大部分的肉都切成生魚片,然後魚頭可以選擇烤來吃或是煮味噌湯;我有一次數了一下,大概有卅片的生魚片,所以二人或是三人去大概都能夠吃到十片以上吧!覺得自己真的吃到鯛魚了;魚頭其實最常用來煮甜醬油味的「兜煮」,也就是將魚頭煮成像是兜(鎧冑)般。

鯛魚的背側與腹側的肉質其實是很不同的,腹側比較多油,也比較甜美,據說是因為腹側的細胞較密,密度濃厚,因此肉質細緻,在口中也會有一片甘美散開;與此相較,背側的肉則比較淡白,所以同樣是刺身,腹側的肉較為肥美,因此如果去餐廳,一整隻都是自己吃的話,就沒問題,可是如果只點只有三、五片的一人份的話,大概師傅會看人而給腹側或是背側吧!

現在因為運輸技術的進步,所以連我家附近的小店都能吃到活鯛,但是如果依行家的說法,養在水槽的活雕,不如從海邊抓來放了一天的死鯛呢!因為鯛魚(或是其他許多種魚都一樣)都是讓它們在剖殺之後擺一天讓其「熟成」的話,味道會更好,因為活雕的話,雖然很Q,吃起來勁道夠,但是甜美度不如擺一晚的鯛魚呢!這種講究,好像是各種燉菜或是咖哩呢,做好之後,最好讓其「睡」一晚的話,風味才會發酵出來呢!

不過我吃過一輩子難忘的鯛魚料理,則是一位新聞界的老前輩帶我去赤阪的高級料亭「鯛屋」吃的「鯛飯」;「鯛飯」有二種做法,我在「雕屋」吃到的是將整隻的鯛魚都放到剛煮好的飯去蒸一陣子,然後再將鯛魚去骨後拌飯吃,實在是太美味了。

還有一種鯛飯,是將鯛魚刺身浸泡在麻油醬油,然後放在熱飯吃;此外「雕茶漬」也是天下絕品,我在銀座吃鰻魚飯專門店的竹葉亭吃過這種「鯛茶漬」這據說是關西著名的料亭「吉兆」的原點,也就是將帶皮的鯛魚刺身用芝麻與醬油與酒拌後放在飯上,然後加上山葵與燒海苔,再沖上茶,也就是鯛魚茶泡飯,此時如果有淡淡的一夜漬的泡菜,則便是完美的吃法。

「人為武士、木為檜,魚為鯛」,鯛魚與檜木、武士一樣都是有貫祿的尊者,所以日文用「以蝦釣鯛」來比喻「拋磚引玉」呢!偉大的人去和無聊小人來往便說是「鯛與蝦交」,雖然我也愛吃蝦,不過在鯛魚的面前,蝦變成很渺小,大都是用來餵蝦呢!不過這樣的鯛魚也其實過去也有遭打入冷宮的時代呢!因為在室町時代(1392-1573年)時,在公家大人的主廚間,最為大的魚是鯉魚,因為當時料理流派之一的四條派的「包丁書」中寫有「如果是魚類的話,應該先端出鯉魚,其後才端出鯛魚來」,所以鯛魚的地位不如鯉魚,即使現在在日本的神社等也用二尾鯉魚的腹部相對來祭神呢!

鯛魚在日本最有名的是瀨戶內海的「明石鯛」,在關東地區也千葉外房的鯛魚也很有人氣,千葉小湊是鯛魚的觀光勝地,我曾經去過一次,雖然此地產的鯛魚其實是尾鰭帶黑的鯛魚,但是到處的招牌都畫得是很紅的鯛魚,該處的誕生寺是與日蓮上人有點淵源的地方,據說日蓮上人誕生時,附近的海上盛開蓮花,在海面躍出無數的鯛魚,因此才稱此處為「鯛浦」,其後變成禁止捕鯛,搭遊覽船出海給餌時,會有許多的鯛魚圍過來,還蠻壯觀的。

我吃鯛魚魚頭時,重要的一項樂趣是尋找「鯛中鯛」,也就是魚頭中有一片魚骨的形狀很像鯛魚,吃到的人會有好運呢!所以以前的人吃到「鯛中鯛」,便會收藏起來,用紙包起來,放在皮包中,現在也有些女孩用指甲油將「鯛中鯛」上彩呢!我幾乎每次都能吃到「鯛中鯛」,那是當然嘍!因為我都獨佔魚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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