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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殘遊記:帝國的最後一瞥

古典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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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殘遊記(XO0049)──帝國的最後一瞥

類別: 文學‧小說‧散文>古典文學
叢書系列:中國歷代經典寶庫(袖珍版)
作者:簡錦松
出版社:時報文化
出版日期:1987年01月15日
定價:100 元
售價:79 元(約79折)
開本:菊32開/平裝/360頁
ISBN:9571317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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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摘 1

一、蓬閣風多,敗檣波立,夢回少駐初程

溼雲如撥開的水墨,迅速地壓上黃大戶家的白牆;雨,還未下來,空氣中已經有了絲絲的濕意。

黃大戶是當地人對老地主黃瑞和的稱呼,黃老爺子害了一個奇怪的痛,每年夏天、渾身總會潰爛幾個窟窿,今年治好這處,明年又在別處爛上幾個地方,藥也吃過不少,就是沒有起色。幸好這病每到秋分時節,就不要緊了,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天,黃家大宅的上房中,管事的黃福著急的搓揉著雙手,向一位中年模樣的醫者,低聲詢問道:

「先生,治得好嗎?」

中年人像有滿懷的委屈,一字一字緩緩地說著:

「法子儘有,只是你們未必肯依我的法子去做。這樣吧,若要老爺子的病永不發作,也沒有什麼難處,只須依著古人的法子,就不會錯了。」

說著,他感慨地注視著管事的黃福,接下去道:

「別的病是神農黃帝傳下的方子,惟獨此病是大禹傳下來的方子才有用;歷史上只有唐朝王景,曾經得到這個秘方,以後就沒有人知道了。這也是奇緣,偏偏我也懂得這個方子。」

屋簷外,細雨潺潺;房中的兩個人,似乎一點也沒有聽到。

中年人開出的藥方;果然靈驗,往年是一處醫好,一處又潰爛起來,今年雖然小有潰爛,卻是一個窟窿也沒有。漸漸秋色已深,病勢已經不要緊了。你道,這中年神醫是誰?此人原姓鐵,單名一個英字,號補殘。大家因為他為人頗正直,都器重他,叫他老殘。不知不覺的,「老殘」二字便成了他的新別號。老殘今年不過三十五歲,原是江南人氏,曾經讀過幾年書,參加過科舉考試,也曾學過生意,都沒有成功,有一天,他江南的老家來了個道士,治病很是靈效,老殘就拜他為師,學了幾句應用口訣,從此也就抱個串鈴子,替人看病去了。奔走江湖,也有十幾年了。閒話休提。

卻說這山東地方,三面環海,北面登州府東門外有座名山,山上有個閣子,名叫蓬萊閣,這闊造得形勢極好,西邊看去,是城中萬家屋宇;東邊看去,又是海上波濤,崢嶸千里,夙稱山東名勝。遠近遊客,往往在下午挑酒擔食的。預先在閣中住宿,準備次日天明時,看海中日出。老殘久有一遊的念頭。不料連日來,黃大戶一家人為慶祝老爺子的病癒,日日演戲宴客,把老殘鬧得疲憊不堪。這天下午,老殘多喝了幾杯酒,就倚在自己房裡一張便榻上休息,剛閤上眼睛,外邊就來了兩個人,一個叫文章伯,一個叫德慧生,兩人都是老殘的至友,見了老殘便一起說:

「這樣的好老氣,你蹲在家裡做什麼呢?」老殘連忙起身招呼,一面說:

「我這兩天來應酬太多,正想出門走走呢!」

文章伯向德慧生望了一眼說:

「我們現在要往登州府遊遊蓬萊閣,特地過來約你的,車子已經等在門口,快走吧!」

老殘心想,這一去便不要再回黃大戶家裡,就把隨身的行李收拾收拾──其實,也不過是數冊古書,幾件西洋儀器,並不難收檢。就這樣上車去了。

到了登州,三人就在蓬萊閣訂了兩間客房住下。這時正是九月七日,月色十分好看,老殘向文、德二人道:「人人都說日出好看,其實今夜的月色更是奇絕,我們何妨徹夜不睡,領略領略這風光才好。」

二人正有此意,都道:「老兄有此清興,弟等一定奉陪。」三人就敞開了軒窗,趁著月光,開了兩瓶清酒,取出攜來的餚饌果子,一面吃酒,一面談心,不知不覺東方已漸漸放出光明。德慧生望了望天色,驚叫起來道:

「不好!今天的日出是看不成了。」

老殘和文章伯正取了禦寒的毯子,準備到閣子上頭,聽他一嚷,才發現滿天空都是厚厚的雲絮。老殘道:

「「天風海水,能移我情」,古人不是這樣說嗎?即使看不到日出,也不算辜負此行。」

於是三人都帶了望遠鏡,從閣子後面的扶梯,曲折地攀上去,一到閣上,風吹得更緊,彷彿閣子都要搖動似的。天上雲葉子一片片疊起。只見北邊一片大雲,飛到中間,將原有的雲,壓了下來,並且將東邊一片雲擠得越逼越緊,越緊越不能相讓,情狀十分詭譎。海中間呢?白浪如山,一望無際,靠東北的方向,隱隱約有數點青煙,最近的是長山島,最遠的便是大竹、大黑等島了。看著看著,遠近四方忽然變成一片紅光,想是太陽在雲層背後昇起了。

老殘和慧生朝東觀看,回頭忽見章伯正在用望遠鏡凝視,於是兩人也拿出望遠鏡觀看,原來在海天交界處有極細的一絲黑線,隨波出沒,大約是一艘西洋的輪船。看了一回,那輪船也就過去了。老殘和章伯便放下望遠鏡。

慧生還拿著望遠鏡,左右窺視,正在凝神,忽然大叫:

「咬呀!吸呀!你瞧!那邊一隻帆船,在洪波巨浪中,好危險呀!」

兩人齊道:「在什麼地方?」

慧生道:「你望正東北處,就在長山島的這邊,漸漸向我們這邊駛來。」

兩人用望遠鏡一看,都道:「是呀!實在危險極了,幸好是向這邊來。不過二、三十里,就可泊岸了。」隔了一點鐘之後,那船來得已經很近了。三人用望遠鏡細看,原來是一艘二十三、四丈長的大船;船主坐在當中的舵樓上,樓下四人,專管轉舵的事;前後六枝桅杆,掛著六扇舊帆;又有兩枝新桅,掛著一扇簇新的帆,一扇半新不舊的帆,合計起來,便有八枝桅杆。船身吃水很深,想必艙裡已經裝滿各項貨物。幾乎所有的乘客,男男女女不計其數,都坐在船面上,卻沒有篷窗遮蓋風日。這天風浪又大,臉上有北風吹著,身上被浪花濺著,又濕又寒,又飢又怕;整隻船上的人,都有民不聊生的氣象。

乘客以外,那八扇帆下,各有兩人事管繩腳的事,船頭及船面上,有些來回走動的人,彷彿是水手的打扮。

這船雖有二十三、四丈長,卻是破損的地方不少:東邊有一塊,約有三、四丈長短,已經破了個大洞,浪花直灌進去;那旁邊──也是東邊──另一塊丈許長的,水波也漸漸侵入,其餘的地方,沒有一處無傷痕。

那八個管帆的,倒是認真的在那裡照管;又是各人管各人的一扇帆,彷彿在八隻船上似的,彼此不相關照。那些水手,只管在坐船的男男女女堆裡亂竄,不知道在做什麼。用望遠鏡仔細看,才知道他們在那裡搜括乘客所帶的乾糧,也有的正在剝客人身上穿的衣服。

章伯看得真切,不禁有氣,狂叫道:

「這些該死的奴才!你看!眼見這船就要沉了,不知想法補救補救,早點靠岸,反而在那裡蹂躪好人,氣死我了。」慧生道:

「章哥不用著急,這船現在離岸不過七八里路,等它泊定以後,我們上去勸勸他們好了。」

正在說話的時候,忽見那船上殺了幾個人,拋下海去,轉過舵來,又向東邊大洋裡去,不願泊岸。章伯氣得兩腳直跳,罵道:「好好的一般人,許多生靈,無緣無故斷送在幾個駕駛人手裡,豈不冤枉!」

沉思了一會,又說:「好在我們山腳下,有的是漁船,何不駕駛一隻去,將那幾個駕駛的人打死,換上幾個,豈不救了一船人的性命。」慧生聽了,皺起眉頭,向老殘望了一眼。老殘會意地向章伯笑著說:

「此計甚妙,不知你要帶幾營人馬去。」章伯憤憤說:

「殘哥怎麼也這樣糊塗呢?此時此刻,那有幾營人來給你帶去?自然是我們三個人去。」老殘說:「既然如此,他們船上駕駛的不下二百多人,我們三個人要去殺他,恐怕只會送死,不會成功,慧生。你說是嗎?」慧生點點頭。

章伯一想,理由倒也不錯,便道:

「依你怎麼樣?難道白白看他們死嗎?」

老殘說:

「依我看來,駕駛的人,也並沒有錯,只是有兩個緣故,所以就把這船弄得狼狽不堪了。怎麼說呢?第一,他們平常走慣了風平浪靜的水面,在那種場合,他駕駛得也有操縱自如之妙;不料今天遇到這大風大浪,所以手足無措。第二,他們未曾準備方針,平常晴天的時候,照著老法子去走,又有日月星辰可看,所以南北東西,尚還不大很錯;那知遇上陰天,日月星辰看不見了,就不知道東南西北,越走越錯起來。為今之計,依章兄的法子,駕駛一艘漁船,追上他們;但不是去殺那駕駛的,反而要把羅盤送給他,他有了方向,就會走了;再將這有風浪無風浪時駕駛不同之處,告知船主,他們曉得了,不就可以安全上岸了嗎?」

慧生便挽了章伯、老殘,道:

「極是!極是!我們就快去吧!不然,這一船人實在危險極了。」

說著,三人就下閣子,在山腳下覓了一隻輕快漁船,掛起帆來,一直追向前去。這日刮的是北風,使起帆來,分外趁手。一霎時,離大船已經不遠了;連船上人說話的聲音都聽得見了。三人靠近一聽才知道那船上除了管船的人在搜括眾人財物外,又有一種人,正在演講。只聽他說道:

「你們各人都是出了船錢坐船的。況且──這船也就是你們祖先遺下的產業,現在被幾個駕駛人弄得破損不堪,眼下就要沉沒了;你們全家老小性命都在船上,難道要坐在這裡等死嗎?就不想個法子挽救?真是沒知識的奴才!」

眾人被他罵得啞口無言,內中便有幾個人出來說話:

「你這先生所說的.都是我們肺俯中說不出的話。今天被先生提醒,我們實在感激得很;只是請教有什麼法子呢?」

那人便道:

「你們知道:現在是非錢不行的世界,你們大家捐幾個錢出來;我們拿出本領,奮起精神,拚著幾個人流血犧牲,替你們爭個萬世安穩自由的基業,你們看好不好呢?」眾人聽說,一起拍手叫好。章伯遠遠的聽見,對二人說:

「沒想到船上還有這等英雄豪傑之士,早知如此,我們便不必來了。」慧生道:

「倒也不甚見得,不如這樣好了,我們遠遠地跟著他,看看發展如何,再說吧!」

老殘點點頭,道:「慧哥所說甚是。我看這班人恐怕是做不好的,只是用幾句新潮的口號來煽動人,騙幾個錢用用罷了。」當時三人便將帆葉放下,緩緩的隨大船走。只見那船上男女捐獻了許多錢,交到演說人的手裡,等著看他有一番作為。那知那演說的人,兩手抓著錢袋,爬上一塊眾人傷害不著的地方,立住了腳,便高聲叫道:

「你們這些沒血性的人!涼血種類的畜生!還不趕緊去打那個掌舵的嗎?」

又道:

「你們還不把管船的,一個一個殺了嗎?」

就有些不懂事的少年,聽他的話去打掌舵的,也有去罵船主的,都被水手們殺死拋下海去。

那個演說的人,看看不能成功,又在高處大叫道:

「你們為什麼不能團結,如果全船人一齊動手,還怕打不過他們少數人嗎?」

正在劍拔弩張的當兒,只見船上一些年長的人,也高聲叫道:

「諸位萬萬不可亂來,倘若照他的話去做,勝負未分,船先翻了!萬萬不可亂來!」

慧生聽到這裡,向章伯道:

「原來這裡的大英雄只管自己要錢,叫別人流血的!」老殘也道:「幸而尚有幾個老成持重的人,不然,這船翻得更快了。」

說著,三人便拉上帆葉,頃刻追上大船,大船上放下繩梯,三人便攀了上去,走到舵樓底下,深深地作了一個揖,把自己帶來的羅盤及紹限儀器等,取出呈上。舵工看見,倒也和氣,便問這東西怎樣用法?有何益處?正在說話間,下面的水手裡面,忽然起了咆哮,說道:

「船主!船主!千萬不可被這幫人騙了。他們帶來的是外國羅盤,一定是洋鬼子差遺來的漢奸。他們是天主教,他們把這隻大船,已經賣給洋鬼子了,所以才有這個羅盤。請船主趕快把那三個人殺了,免除後患!倘若和他們多說幾句話,再用了他們的羅盤,就算收了洋鬼子的定錢;他們就要來取我們的船了。」

經過這一陣喧吵,滿船的人,都被他震驚,連演說的英雄豪傑,也在那裡喊道:

「這是賣船的漢奸。快殺!快殺!」

船主舵工聽了,都猶疑不定。其中一位舵工好意地勸他們道:

「你三位來意甚善,只是眾怒難犯,趕快去吧!」

三人含著淚水,低頭跳進小船,就要離開;那知大船的人,餘怒未息,看三人下了小船,便用船上一些斷椿破板,砸將下去。你想小小一隻漁船。怎禁得起幾百個人用力亂砸,頃刻間,便粉身碎骨沉下海底去了!

老殘「哎呀!」叫了出來,原來是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