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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Can Do Anything: The Surprising Power of a "Useless" Liberal Arts Education

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社會議題
叢書系列:NEXT
作者:喬治.安德斯
       George Anders
譯者:李宛蓉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9年03月08日
定價:550 元
售價:434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16頁
ISBN:9789571377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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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探索者

二○○七年,喬書.朱赫(Josh Sucher)從紐約的巴德學院(Bard College)畢業時,對怎樣才能找到工作毫無頭緒。他花了四年的時間(以及父母的一大筆錢)攻讀人類學專業,學會了如何以局內人或局外人的身分進行人類學研究;他能告訴你不同社會裡最叫人瞠目結舌的巫術故事。他的畢業論文主題,是分析一部價值一百美元的筆記型電腦的「建構主義基礎」,他形容這臺電腦是「一部內建政治意涵的機器」。朱赫浸淫在這所文理學院的校園中,各方面的表現都可圈可點。然而用美國一流雇主比較嚴苛的標準來看,朱赫就像暴風雪中的一株蘭花,一無是處。

朱赫的許多同學也遭遇類似的挫折。巴德學院的校園文化崇尚自由精神,學院畢業生理當找份待遇優渥的職業,但是這兩者似乎連繫不起來。朱赫的父親覺得這種情況悲慘到荒謬的地步,一度評論道:「你怎麼不去人類學工廠啊?我聽說他們在徵人。」連在畢業典禮上致詞的巴德學院畢業生,也沒辦法抹去那片陰霾,他們行禮如儀地讚頌精神生活──然後替每一位畢業生所面臨的危險前途捏一把冷汗。巴德學院的校長里昂.波茨坦(Leon Botstein)感嘆地說,美國全國的高等教育越來越不利於人文學門。受邀來演講的麥克.彭博(Michael Bloomberg)則警告在座畢業生,找工作「可能會很可怕」,還說:「諸位當中有些人找工作的時間恐怕會拖得長一點。」

儘管如此,朱赫還是成功了──並且不需要為了謀職而扼殺自己的性格、興趣或獨特的人生觀點。

本書以朱赫的故事作為開頭,因為在舉國上下對大學教育的價值感到焦慮之際,這則故事充分顯示,我們在這片焦慮之中,恐怕失落了一項基本真理。好奇心、創造力、同理心並非狂放不羈、必須加以約束才能確保成功的特質。恰恰相反,如今在職場上,人性化比以往更不可或缺。你不需要為了讓雇主出錢買你的能力而掩飾自己真實的身分;你不需要因為自己在大學選修那些據說不切實際的課程或是學習所謂的軟性技能而說抱歉。就業市場目前每個星期都在默默創造成千上萬個職缺,目標就是那些能為迅速變遷的高科技未來帶來優美人文氣息的人才。

想像一張試算表,橫跨上方的所有欄位代表人類的各種力量,而側面的每一直行則代表支持該力量的技術學門。橫欄與直行每一次交會,就定義出一種新的工作型態。好奇心+數據科學=市場研究。同理心+基因定序=遺傳諮詢。創意+資訊網絡=社群媒體管理人。這是個豐富、奇妙的矩陣。我們將會在本書中探索人文教育與社會需求兩者合契的種種方式。

中心思想是這樣的:例行事務越自動化,就越會創造出水準低落的數位連結力,越容易陷在大數據纏夾不清的龐雜與盲點之中,因此,將人類判斷力帶進數位生活的連接點就越形重要。我們很容易被身邊的數位工具所迷惑:社交用的Snapchat與臉書;計畫旅行用的TripAdvisor和Airbnb;還有裝著攝影機的無人飛機,天曉得是做什麼用的。人們很自然就會對建造這些工具的軟體工程師奉若神明,可是如果沒有人進行勸誘、交心、說服、辯論、教導、反抗、互動,每一項科技突破都只是個空殼子。基本上,我們都是社會動物,與人競爭、結交,渴求別人的尊敬,懲罰自己的敵人。人們的行為方式令工程師感到挫敗,但是看在文科背景的人眼裡,卻顯得理所當然。打從兩萬年前某人在阿爾泰米拉山洞(Cave of Altamira)望著一幅野牛的原始素描,然後對著鄰居說:「真好看!你該多畫一些。」這個道理就沒有改變過。

實驗室和工程師創新的東西越多,就為能夠從事人文範疇工作的人才創造出更多職務。在倉庫或工廠裡,科技也許會消滅很多職位。毫無疑問,在有規則可循的瑣碎事務方面,機器確實表現卓越,比人做得更快、更便宜、更可靠。然而生活中有很多方面,機器(甚至是以軟體為基礎的人工智慧)只是笨拙的入侵者,他們不懂如何應付比較微妙的情況;在那些情況裡,情緒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也沒有明文規範可以參考。可是我們懂。
如果兒時習慣可以預示成年後的命運,那麼從一幅家庭照片中,就能看出朱赫的起點。當時還在蹣跚學步的朱赫站在一張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支螺絲起子,正設法拆除牆壁上的插座。小男孩一臉認真(和自信),讓人希望他能成功──哪怕謹慎的自我忍不住想尖叫:馬上給我從椅子上下來!照片上的影像讓人揮之不去,我花很多時間推想,為什麼像朱赫這類愛探險的人,會不斷巧遇事業機會,而其他人卻對同樣的機會視而不見?朱赫(還有你!)的一部分好運氣,可以追溯到一個好習慣:在生活中保留一絲初始的驚奇感。

隨著朱赫慢慢長大,好奇心繼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推著他走,包括七年級時很不明智地嘗試騎腳踏車上學,結果闖進一條快速道路。到了該選擇上哪一所大學時,朱赫忽略班上謹慎的同學所偏愛的職業道路,反而選擇了巴德學院,該校位在紐約市北方一百一十英里外,以破除陳規陋習而聞名。這所學校的校友包括史提利丹(Steely Dan)搖滾樂團的幾名創辦人,還有數十個知名畫家、藝術家、演員、作曲家。多年來該校有多位赫赫有名的寫作老師,像是托妮.莫里森(Toni Morrison)、梭爾.貝羅(Saul Bellow)、齊努亞.阿契貝(Chinua Achebe)、拉爾夫.艾里森(Ralph Ellison)。巴德學院沒有商學院。

對朱赫來說,巴德學院擁有源源不絕的魅惑來源。大一的第一個星期,他選修的文化人類學課堂上,老師拿出一把指甲刀,剪下幾片自己的指甲──然後在學生之間傳閱。她的論點是:本來在我們指尖上看起來乾淨整齊的指甲,一旦剪下來,就忽然變得很噁心。「泥巴」、「髒汙」這類字眼不是絕對的,必須取決於它們所處的場合與文化。對於課桌旁激動的新鮮人朱赫來說,這不啻是真理給他的一記當頭棒喝。後來朱赫告訴我,教授的訊息「澈底重塑我的世界觀」。

在巴德學院讀完四年,朱赫曉得如何在短短一週內創作一齣短劇,如何在最不可思議的地點安排戲劇演出,這些地點包括學校收發室和廢棄穀倉。他累積了大量不切實際的技能,但沒有任何顯而易見的辦法,能夠將這些技能轉變成體面的工作。朱赫閒散了一段時間後,決定改念法學院,結果這項嘗試走進了死胡同:法律是父親的志向,不是他的。

為了幫忙支付就讀法學院的費用,朱赫成立「區塊工廠(Block Factory)」這項副業,專為使用蘋果麥金塔電腦的小公司提供技術支援。朱赫成了提工具箱的人,他在「克雷格列表」(Craigslist)分類廣告網站上打廣告,幫人安裝投影機、網路纜線和其他設備。他的「辦公室」靠近布魯克林區(Brooklyn)的格瓦納斯運河(Gowanus Canal),在一處共用工作站裡分租了一張辦公桌,每月租金四百五十美元。他的住家則是祖母家閣樓的一張床鋪,挺克難的。後來朱赫解釋:「我曉得自己嫻熟電腦,還喜歡拆東西。」

如果你見過那時候的朱赫,大概會以為他是遊手好閒的混混,可是實際上他正在鍛鍊巴德學院教他的一項關鍵技能:如何傾聽。朱赫的新客戶──特別是曼哈頓地區的一批藝廊──需要比AV端子更好的連接方法。他們想要一個友善的聽眾,不但能安撫他們的心靈,同時具有同理心,替他們解決技術問題。朱赫告訴我:「我大部分的客戶都感到焦慮,只要有東西壞了,就會開始責備自己。他們會說:『你一定覺得我是白痴吧。我覺得好失敗。』這種費盡脣舌安撫對方的場合非常多,我會說:『錯不在你;是技術的問題。這玩意兒設計得太爛了。』我先把情況搞定,接著再談公事。」

不過,兩年之後,朱赫渴望做不一樣的工作,想要利用更廣義的方式,解決科技挫敗的問題。朱赫說:「我開始心力交瘁,不再滿意於為了小小的資訊技術問題,一而再、再而三地設計巧妙的應急對策。」他的新目標是組織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建立團隊,創造對使用者友善的技術,從頭開始妥善顧及每一個層面。

朱赫空閒的時候,開始和數位設計師、實用性(usability)專家往來,他從來沒有寄過任何履歷表,卻透過人際網絡,疏通自己前進下一份工作的道路。朱赫跑去參加曼哈頓的一場派對,慶祝一本關於市場研究和訪談使用者的書籍出版──卻發現他打交道的對象,是一群嗓門大、活力足、欣賞奇妙設計的人。朱赫受到這次因緣際會的鼓舞,報名參加坐落在曼哈頓的視覺藝術學校(School of Visual Arts)的一項互動設計課程,在那兒,除了早就擁有同理心與好奇心的優點,他又結合了與設計、市場研究和些許計算機編碼有關的新技能。朱赫說:「對我來說,那是神奇的時刻。我找到了自己的群落,有那麼一刻,我的眼裡泛出淚來。」過不了多久,朱赫就明白科技最新的轉折,恰好使他在大學的訓練變得更具價值。迅速成長的新公司所需要的,是懂一點點科技、外加懂很多人類本質的通才。

三條不同的道路引導朱赫前往Etsy,這是一家位在布魯克林的公司,經營線上工藝品市集,產品從手工卡片到珠寶無所不包,市值約十億美元。朱赫在視覺藝術學校的幾個朋友和老師都在那裡工作,某一次會議中,他聆聽Etsy執行長查德.狄克森(Chad Dickerson)講述該公司的故事,喜歡上Etsy市集支持小企業銷售藝品的方式,因此一聽說這家公司有職缺,馬上就應徵了。

Etsy不只在徵人,而且特別喜歡擁有多元背景的人。狄克森本人曾在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主修英文,Etsy有許多軟體工程師和數據分析師,大學時的主修領域是文學史、日本研究、哲學。這是文科背景的員工不必隱藏個人過往的一家公司,他們可以取笑珍妮.侯哲爾(Jenny Holzer)的觀念藝術作品,然後把理論轉化為實務應用。對朱赫來說,Etsy聽起來就像自己的家一樣親切。

如今朱赫在Etsy負責數位時代版本的人種史與田野研究,他利用GoToMeeting和Google Hangouts等軟體,連結全世界各地的藝術創作者和買家,弄清楚他們如何運用Etsy,以及如何改進,使對方更加滿意。朱赫是很有耐心的聽眾,抽絲剝繭弄明白藝術家建立工作室的細節,還有他們克制不住的創作動力從何而來。好奇心與溫暖人心的作風,幫助朱赫深入了解Etsy的顧客,這些是標準化問卷怎麼也得不到的答案。朱赫向我解釋:「每一個人是自身故事的體現,外面有一百萬個人,而且他們都不會變老。」

我們可以把朱赫想成執行任務的人類學家,關注買家的偏好,那些偏好就像我們對指甲的觀感一樣,既原始又難以解釋。同事們很珍惜他的發現,靠這些發現指引公司推出新服務與新功能。朱赫說:「我站在買家和賣家的立場,永遠敞開心房,關心他們體驗科技的方式。」我們可以日以繼夜地辯論朱赫未經規畫的旅程,為什麼發展得這麼順利。很明顯地,你在大學所發展的好奇心、創意、同理心,幫助你找到自己的運氣。快速、破壞力強的變遷並未摧毀你的前途,反而對你有利。

二○○六年,經濟學家大衛.奧圖(David Autor)、勞倫斯.凱茲(Laurence Katz)、梅莉莎.卡爾妮(Melissa Kearney)出版了一項劃時代的研究,檢視科技如何改變人們的收入、命運,以及如何保住人們工作的能力。這三位學者(分別來自麻省理工學院、哈佛大學、全國經濟研究所)爬梳美國人口普查局、勞工部與其他政府機構長達四分之一世紀的數據,解開一九八○年以來,美國每一份薪資所隱藏的祕祕密。從此之後,奧圖、凱茲和卡爾妮所發掘出來的資料,便影響了公眾對於科技的魅力與危險的討論。

儘管新科技目前幾乎沒有波及低薪的勞力工作,譬如在餐廳端盤子,但是卻打擊了數以百萬計有規則可循、任務導向的工作,這類工作傳統上是中產階級的入門磚。數十年來,工廠作業員早就嘗過這個滋味,因為機器不斷取代生產線上的焊工和組裝工。可是奧圖、凱茲、卡爾妮的研究所呈現的,卻是高科技死神針對商店、辦公室、銀行,以及其他白領工作堡壘的威脅程度。事務員的工作不斷被軟體取代,編輯、銀行櫃員、行政祕祕書、接線生也一一遭到淘汰。麥肯錫(McKinsey)顧問公司的研究人員估計,當代社會有高達百分之四十五的工作,面臨了自動化的危險。風險資本家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觀察指出:「軟體正在吞食整個世界。」

當美國經濟在二○○八到二○一○年間碰上麻煩時,有八百八十萬個美國人丟了工作。後來經濟終於轉好,但是很多工作並沒有恢復。奧圖、凱茲和卡爾妮指出原因:科技進步擠掉了處理例行公事的那些工作。即使是向來吹捧尖端工程的《麻省理工科技評論》(MIT Technology Review),也在二○一三年推出一期封面故事:「科技正在如何摧毀工作」,隨即掀起一陣騷動。麻省理工學院的管理學教授安德魯.麥克菲(Andrew McAfee)在那篇文章中,對於一個充斥自動駕駛車輛和倉儲機器人的未來,表達緊張的思慮。他問:「當這些科幻小說中的技術都成為現實,我們還需要人力做什麼?」

隨著大眾的焦慮上升,有個念頭逐漸抬頭:科技部門本身也許能夠提供答案。這一派的論調是,如果我們訓練出足夠的軟體工程師,那麼新的世代就可以找到優渥的工作。於是從舊金山到底特律的眾多城市中,數以百計的電腦程式設計學院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美國前總統歐巴馬在任內頻頻呼籲,從事各行各業的青少年都應該充實科學、技術、工程、數學這些課程,這樣他們也能成為程式設計鬼才。《社群網戰》(The Social Network)之類的電影,美化了深夜鑽研程式設計的行為,連我們使用的語言也自我重塑,彷彿扭曲伸展迎向陽光的植物。有些與電腦相關的用語,也因此被納入字典,像是「開放來源」(open source)、「反向相容」(backward-compatible)、「駭客松」(hackathon)、「駭客空間」(hackerspace)等等。

可惜這裡有個令人痛苦的轉折:軟體部門並沒有打算保護自己的員工不受自動化所害;反之,軟體業不斷淘汰自己比較老的工作,速度幾乎和創造新工作一樣快。幾年前程式設計師以人力做的很多事情,現在都已經變成自動化的工具組、程式庫、副程式(subroutines)。從二○一二年五月到二○一六年五月,美國的一千零一十萬個淨新增工作機會當中,電腦部門只占百分之五,也就是五十四萬一千個工作機會。編寫商業軟體、管理電腦網路、創造智慧型手機應用程式的能力,在求才雇主的招攬名單中,只占了不到百分之十的缺額,對於其他的求職人才來說,工作機會是在別的地方。

科技狂熱分子忽略了,數位進步的廣義後果,其實就像漣漪一般,不斷擴散到經濟的其餘部分。每一世紀總會有一、兩次出現科技改革的浪潮,不只影響單一產業,而是影響人們的整個生活方式。二十世紀前半葉汽車工業興起,不僅帶動亨利福特汽車廠大舉招募員工,從一九二○年代到一九五○年代,全美各地出現了好幾百萬個新型態工作機會,汽車普及的美國社會如今所需要、渴望的東西,推動這些新工作應運而生。所有的城鎮自行重新建設,以容納汽車機械工人、道路營建工人、駕駛訓練學校、汽車買賣商家、洗車店、汽車保險代理、交通安全官員、停車場管理員、地圖繪製員、車禍傷患委託律師。

現在歷史正在重演。

仔細看看二○一二年五月以來所創造的工作機會,你會發現成長最快的領域往往是與科技革命非直接相關的行業。舉例來說,拜廉價網路民調和大數據分析之賜,美國現在有超過五十五萬個市場研究員和行銷專家,比二○一二年大幅增加百分之三十。像Qualtrics、Survey-Monkey、Clicktools、FluidSurveys這類民調服務,不但能立刻得到調查結果,而且成本低廉,根本不需要多少軟體工程師投入,就能做得到。巨大的衝擊在於這些無所不在的工具的利用方式,如今我們常常對自己做意見調查;過去一年中,不管願不願意,你很可能已經在網路上一路點選,填寫過至少十幾份這樣的民調。企業需要的數據無所不包,從航空公司的服務,到你家寵物上次看獸醫的經驗。在這個過程中,市場研究已經從不怎麼起眼的專業,脫胎換骨成為顯學,從業人數比克利夫蘭市(Cleveland)的人口還多。

先前提到過,從二○一二年五月到二○一六年五月,電腦部門增加了五十四萬一千個工作機會。以下十三個領域都是受到科技影響,但絕非以科技為中心的行業,現在我們將它們在同一時期的就業成長數字加總起來,看看結果如何:法令遵循主管(compliance officers)、娛樂製作人與導演、活動規畫師、資金籌集人、遺傳諮詢師、平面設計師、人力資源專員、管理分析師、市場研究分析師、行銷專員、學校行政主管、技術資料編寫者、訓練專員。總數是六十二萬六千個淨新增工作機會,其中許多領域創造就業機會的速度,是美國整體經濟的兩倍甚至四倍。

更重要的是,這才剛剛開始。再把綜合管理、財務、法務、銷售、教學幾大類加進來,淨新增工作機會還要增加一百七十萬個,過去五年來,總數已經超過兩百三十萬。再從更大的格局來看,這個龐大的總數是同期電腦部門所創造的新工作機會的三倍多。或者用其他的尺度來對照:這個數字相當於匹茲堡、邁阿密、紐奧良、亞特蘭大、西雅圖這幾個大城市的人口總合。

驚訝嗎?完全可以理解。這些新工作大部分是悄悄溜進美國經濟的,並沒有大肆宣揚;它們不符合媒體的傳統報導路線,也不貼近主要政黨的口號戰爭。我們說的不是電影《華爾街之狼》(The Wolf of Wall Street)的光鮮交易員,也不是無情無義的跨國公司裡領最低薪資的夜班單親勞工。這些有意義的工作正在遭人遺忘的社會中間階層復甦,涉及高級技能但低調領域的多種組合,它們剛好都開始渴求人才。

如果你大學剛畢業,正在找基層工作,那麼第四章特別列出多種機會,只要有大學學歷,就能立刻上手。如果你把眼光放長遠一點,焦點是把自己的文科背景轉變成快速發展的事業,那麼第七章將告訴你,擁有人文學科與社會科學文憑的人,如何在多種領域一路攀升到顛峰,這些領域包括金融、政府、非營利,以及創業型經濟。

在所有這些部門中,科技使人更靈活、更機智。由於花費在例行瑣事上的時間減少,我們的生產力提高了,因此也變得更搶手。工作機會擴增,社會不斷創造更多空間給我們這種類型的人。有了谷歌搜尋引擎的貼身協助,尋找新資訊只是彈指間的事,任何需要這種資源的領域(從醫學研究到運動播報都是),生產率都大幅提高。如果你從事募款活動,那麼Raiser’s Edge之類的軟體工具,就成了你的智多星。這張清單無窮無盡,譬如領英商業社群網站(LinkedIn)已經成為徵才機構的專業輔佐神器;律師也有類似的幫手,那就是律商聯訊(LexisNexis)法律資料庫;工業設計師愛用Auto-CAD電腦輔助設計軟體;電影導演採用Final Cut幫助剪接影片;建築師也廣用電腦輔助工具Houzz,依此類推。

就拿朱赫的情況來說吧。如果朱赫用的是老式人類學研究那一套,手拿筆記本和麥克風周遊美國,每天蒐集一兩個使用者的故事,那麼他根本不可能在Etsy找到工作。對於Etsy來說,那種方式既緩慢又昂貴,實在無法接受。然而有了GoToMeeting和Google Hangouts這類線上會議與溝通的平臺,一切都不同了。去世界任何地方的藝術家工作室進行虛擬參訪,突然間變得輕而易舉,朱赫不須承受傳統出差的負擔,他可以早上九點半抵達Etsy位於布魯克林的總部,短短幾分鐘之後,就和加拿大多倫多的一群藝術家開始數位聊天。而接觸位在亞利桑那州的顧客,也同樣易如反掌。從這個角度來說,整個世界莫不近在咫尺。Etsy總部的同仁可以觀看他與客戶的對話,提出額外問題,以利他的發問。科技或許摧毀了其他工作,卻也同時創造新的職缺,而這樣的工作機會二十年前根本還不可能存在。

這些機會絕大多數要求一點技術能力,但是所需要的技術水準,全都可以在投入幾個星期的密集學習之後達成。(你不需要電腦科學方面的文憑。)這類工作的平均年薪介於四萬三千美元至九萬美元之間──大學畢業生所追求的,一般就是這種等級的薪資。最重要的是,這類工作位於美國經濟心臟地帶,也就是在管理、教學、銷售、教育等幾大類中崛起,總體來說,這幾大部門大約占了美國一億四千萬在職人口的半數左右。相對來說,與電腦相關領域的從業人員只占全國就業人口的百分之三以下。軟體工程師的起薪可能高得令人咋舌,但是運動員和流行音樂明星也不遑多讓。對於絕大多數美國人來說,未來謀得新工作的領域,並不是程式設計的天下。

我們要怎麼稱呼這種令人興奮的新工作類別呢?許多工作的核心在於判讀現場氣氛與人員情緒,以及促使不同人員達成共識的能力。我們可以稱之為「和諧關係部門」(the rapport sector)。面對曖昧不明的狀況與混沌不清的資訊時,機器根本無法應付,因此另一類工作機會是突破這類障礙,做出明智的決定。人類在處理這種狀況時,最能夠發揮精挑細選適當訊號的能力,反觀機器,只要公式無法定義明確,它們就永遠不能理解或平衡輕重緩急。現在我們討論的是「原創經濟」,甚至需要特別彰顯在數位時代重啟老式溝通的價值。早在《伊索寓言》和《羅摩衍那》(Ramayana,印度史詩)那個時代以前,人們就已經嫻熟說故事的本領,即使當代文化已經不再形諸於羊皮紙,改以Pinterest和Prezi等資訊平臺形式記載,可是能夠提供資訊、娛樂、靈感的人才依然供不應求。
這些工作機會的共通點是更基本的東西:探索精神。美國最有趣的工作將是前所未見的型態,而且機會比過去更大,官僚性質比以往更低。找到(或發明!)一個這樣的工作,你就掌握了自己的命運。你最棒的點子將會更快落實,犯的錯誤將會更快消失於無形。這種機會不僅存在於新創事業,也存在成千上萬家大公司裡面。老舊的工作實務逐漸退場,新機會應運而生,需要嶄新的觀點。只消看看廣告業、公共關係業、行銷業如何因社群媒體而翻天覆地,就可明白這場巨變的規模將會多龐大、腳步將會多迅速。從沃爾瑪百貨(Walmart)到瓦利釣餌(Wally’s Bait and Tackle),人人都需要補充如何運用社群媒體的本事,以便連結新一代的顧客。
你要學習朱赫,帶著拓荒者的精神去找到你的事業,然後藉由穩定培養自己的力量,信心將隨之增加。同樣重要的是,當不可預料的變化發生時,你的經驗與氣性也會儘可能利用即將到來的一切。誠如哲學作家艾瑞克.賀佛爾(Eric Hoffer)觀察指出的:「劇變來臨時,學習者將掌握未來。至於有學問的人,則往往發現自己對不復存在的世界博學多聞。」

自從一九七○年代以來,甚至是一九九○年代以後,找工作這件事已經面目全非。可以預測的職業道路變稀少了,無中生有的機會則多得多。歐文信託(Irving Trust)和斯佩里蘭德電腦公司(Sperry Rand)不再去校園徵才,尋找可以安排進入公司、接受數年管理訓練計畫的人才。事實上,這兩家公司今天甚至都已不存在,他們在一波公司購併與重組浪潮中煙消雲散。如今所有事情都變動得更快速,未來亦復如此。在日常生活中帶有創意的混亂中,有辦法的人將贏得主宰權,套句麻省理工學院經濟學家奧圖的話,當成功取決於「解決問題、直覺與說服」時,就輪到探索者出頭天了。

我在大學裡修習過的所有課程當中,最寶貴的那一門課,和我後來所從事的職業(撰寫商業書籍、替《華爾街日報》和《富比士雜誌》等刊物編寫封面故事)完全不相干。這門課帶我認識十九世紀的俄羅斯,閱讀一個聰慧但備受折磨的人物畢生所寫的作品。此人在西伯利亞的沙皇監獄中被囚禁七年,因為賭博成性,多次瀕臨破產,即便如此,他依然寫下兩本世界知名小說,以及十餘本其他的書籍。

你可能已經猜到,我說的這門課就是以杜斯妥也夫斯基(Fyodor Dostoevsky)為主角的俄國文學課。當年我還是史丹佛大學的菜鳥新生,因為高中時很迷杜斯妥也夫斯基所寫的《罪與罰》(Crime and Punishment),上了大學便選修這門課。第一次拜讀他的小說時,我深感震撼,因此想要再多接觸他的作品。第一堂課上,教授威廉.米爾斯.陶德三世(William Mills Todd III)解釋,接下來我們要花十個星期,閱讀杜斯妥也夫斯基所寫的幾乎所有文字。不只是《卡拉馬助夫兄弟們》(The Brothers Karamazov,厚944頁)、《罪與罰》(Crime and Punishment,560頁厚),還有《窮人》(Poor Folk)、《地下室手記》(Notes from the Underground)、《死屋手記》(House of the Dead)、《群魔》(The Possessed)。總共加起來,教授派給我們的作業是杜斯妥也夫斯基將近三千頁熱情洋溢(有時淩亂)的作品。這門課的分數當中,有一小部分是交一份六到八頁的期中報告,至於重頭戲則困難多了:一份長篇期末報告,必須擷取杜斯妥也夫斯基作品的某一方面,然後分析他所有小說中所呈現的這一方面議題。我嚇呆了,怎麼可能讀完所有的東西?怎麼理解這一切?我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劫難求生電影中開幕場景裡的一個旅人:巴士意外撞毀,周遭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森林,不曉得接下來會怎麼樣。難道大學就是這樣的嗎?

一開始我仰賴普通的讀書習慣,傍晚在寢室裡和室友閒聊,再抽空翻一翻書頁。可是我的進度落後,太多書頁,太多同名人物,搞得我暈頭轉向,還好我終於搞定期末報告的生動主題:「杜斯妥也夫斯基小說中的酗酒與放浪形骸」。這題目不錯,我有許多許多關於飲酒與縱欲的情節可以選擇,然而我寫得越努力,焦點就越模糊,這門課恐怕要當掉了。

學期快結束時,我在絕望之下,七拼八湊出一種全新的辦法。我開始讀書到深夜,趴在書桌上心無旁鶩地快速跳讀冗長的段落──這些段落裡所有角色都神智清醒、衣著完整,至於每次新發生的道德違規事件,我就花時間記錄下來。我沒有拿黃色螢光筆輕輕畫出重點段落,而是用原子筆攻擊那些字句。很快地,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作品上面,到處都是我這個輕率的青少年所留下的評語。我的這些評語中,有一半都是空洞的廢話,但是沒關係,稍後我可以把其中最好的見解細細修飾,其餘的全都捨棄不用。這麼做我至少把該讀的書全部讀完了。
時間過去數十年,我仍然保留那種隨興不羈的讀書習慣。事實上,我最重要的專案計畫,以及最具生產力的時刻,都是因為這個習慣,才形成了特色。

學習如何與龐大、粗糙的觀點周旋──以及如何持續克服疲倦──是我所學到最棒的一課。我不是要中傷大學提供的專業課程標準。基礎新聞學確實教我如何將某人的言談轉成新聞報導;經濟學和會計學課程教我如何閱讀資產負債表,以及如何透過供需的問題思考。那些職業導向的課程不僅讓我容易找工作,也確保我順利度過雇主用來評量我的那段尷尬期:這隻菜鳥真的能做事嗎?然而十年之後,當我開始夢想撰寫重大的、野心十足的專題報稿,或是篇幅不短的非文學書籍時,新聞學入門課程幫不了我的忙,我從杜斯妥也夫斯基課程中學到的習慣則幫了大忙。

基本上,教授把我們這些沒有充足準備的傢伙隨便丟進一項大計畫中,然後就不顧我們死活了。我們有十個星期的時間凝思失敗,然後想辦法拿出自己的求生策略。當我們即將被太多資訊淹沒之際,該如何堅持不沉下去?怎樣才能保持有條有理?怎樣將這麼多材料塑造成前後連貫、可信的、出人意表的結論?教授不打算直接將答案餵給我們,而是要我們自己去找解決辦法,意思就是我們必須靠自己慢慢摸索前進,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努力不懈,但沒有任何外在的東西可以保證我們所走的路線是正確的。

明白如何在這種渾沌時刻勝出,正是人文教育的特點,即使你就讀的並非哈佛、史丹佛或安默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這類菁英學府,照樣能受益匪淺。和成績相比,拓展點子與實現抱負的意願更形重要。

讀者將會在後文看到密西西比學院(Mississippi College)、內華達大學(University of Nevada)、舊金山州立大學(San Francisco State University)的畢業生,如何以文科生的起點,發展出成功的事業。不論你攻讀的是哲學、英文、社會學,或其他十幾種人文學科的其中任何一種,你都被引介一種更寬廣的方式,得以參與這個世界。文科生不管從事何種職業,投資報酬都將在日後逐漸升高。就像十九世紀英國教育家威廉.柯瑞(William Cory)所說的,這種教育的好處包括「集中注意力的習慣……表達的藝術……迅即採取新知識立場的藝術……快速進入他人思想的藝術」──甚至包括接受自己可能犯錯的意願。

人生中最大的挑戰,可不是向來如此嗎?

在電影(和小說)《絕地救援》(The Martian)中有一幕,是太空人馬克.瓦特尼(Mark Watney)發現自己一個人被隊友拋棄在火星上,至少需要再等四年,才會有太空探險隊回來。此刻他還沒死,尚有三百天存糧,以及一些用途不明但種類繁多的補給品和工具。電影演到這裡,瓦特尼開始構思出路,宣稱:「我得利用科學逃離這見鬼的困境。」這部電影對於科學與工程的強大威力,給予美好的讚頌,如果有朝一日你困在另一顆星球上,需要補給食物、氧氣和棲身之所,確實少不了這些。

我得到瓦特尼的啟發,將在這本書中盡一切可能幫助讀者「利用人文學科」掙脫在地球上的類似困境──只不過這兒需要補給的是個人的心智與靈魂。

我們很難精確指出人們的拓荒精神是如何形成的,又是為何而形成。心理學研究顯示,兒童時期的性格變動很大,到了中學時期才開始比較成形,到了成年初期則大致定型。至於人的性格究竟有幾分是靠遺傳、教養、教育、社經地位和同儕互動所決定,我們還是無法了解透澈。也許永遠不會有結論。即使如此,性格與成敗之間的關係,依然是社會科學最積極研究的主題之一。

近年來,社會十分推崇意志力(grit,或譯恆毅力),視其為最關鍵的成功特質。堅韌、盡職也是數十年來備受稱許的人格特質,如今很多學術研究都證明這些力量能帶來甚為廣泛的利益。賓州大學心理學教授安琪拉.達克沃斯(Angela Duckworth)在她的暢銷書《恆毅力:人生成功的究極能力》(Grit: The Power of Passion and Perseverance)中,一針見血地解釋箇中關聯。然而,即使最棒的點子也可能過分誇大,尤其是謹慎的科學研究遭到媒體斷章取義,變成誘惑讀者點閱的標題時,難免會流於聳動。說意志力很重要(這是事實),和認為意志力是唯一重要的特質(並非事實),這兩者之間是有差別的。

還有第二條路也可通往成功,可惜目前的公共辯論極度漠視它的力量。數以百計的心理學研究已經發現,「敞開心房接納新經驗」的程度較高的人,不但在學期間的表現較優秀,日後的生活也過得比開放程度低的人更好。我們的世界需要打破陳規的人,當大學(甚至中學)鼓勵這種探索式思考時,學生將從兩方面獲益:假如你早已擁有滿溢的好奇心,將能盡情發揮天分;萬一你對嶄新、陌生的事物依然態度搖擺,也許能藉此發掘成功的策略。

不過在此要提醒一下:準備周全的探索者成就大於倉促成行的旅人,後者以為只需一腔熱忱,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如果探索的是荒野,這種說法絕對正確,因為攜帶足夠糧食、飲水,以及某種指引方向的器材,成功的機會肯定大為增加。若探索的是如何從大學步入職場,這種比喻也很貼切。下文將會談談大學經驗的一些額外元素,它們一方面能夠幫助你做好就業準備,另一方面依然能促使你儘量發揮自己的人文專長。接觸點將涵蓋你為何應該結識教授和近期畢業的校友、挑選適當的暑假打工地點、正確的選修課程等等(沒錯,一旦開始工作,好奇心、創造力、同理心將會帶來報酬,可是先擁有幾項務實的技能,則有利於找到第一份工作)。一個世代以前的學費遠比現在低廉,幾乎任何大學文憑都足以討好雇主,當時大學主管還能開玩笑說,人文教育「訓練起來不費分文,卻幫你做好從事一切職業的準備」。如今你不但要做好恰當的準備,也需要妥當的訓練。
你很可能感到好奇,探索者的路徑是否比較偏愛家境富裕、人脈通達的學生,畢竟他們比較有本錢承擔風險,別人恐怕就不敢輕易嘗試。雖然目前我們還未達到機會完全平等的境界,不過有很多人正在努力拆除藩籬。後面的章節會告訴你,許多傳統上屈居劣勢族群的學生──譬如第一代移民、拉丁裔、非裔美國人、低收入家庭──如何踩著人文教育的起點,創造出令人矚目的事業。科技是一大助力,比起從前,現在你不論是什麼樣的出身背景,都更容易和潛在盟友展開線上對話(請參考第九章的一個極端案例,看看區區一次Skype通訊能夠達到什麼成果)。生活中因為金錢因素而產生的不平衡,永遠不會消失,然而某些有良心的大學正在協助低收入戶學生,希望他們不須傾家蕩產,就能獲得前景看好的職業選項。這樣的實驗計畫早就該有了;它們應該儘速擴張才對。

本書的第一部(「你的力量」)將說明,為何看似不切實際的課程,居然化身為志向遠大的學生建立事業時的絕佳跳板。第二部(「你的機會」)將探索四種威力強大的職業新策略,它們幫助那些學歷「不理想」的探索者,找到出色的工作。讀者將會明瞭,IBM為何依賴社會學系出身的員工,向客戶解釋公司最複雜的技術;主修哲學的人才,為何能創造出矽谷首屈一指的新創事業;為什麼一家廣告業龍頭公司想找人用數字來述說故事時,僱用的是英語系畢業生,而非數據科學家。

第三部(「你的盟友」)將探討更廣泛的變化,這些變化可能幫助國家和企業更進一步利用拓荒精神。你會學到如何借助學校的就業輔導室和近期畢業校友,以減少謀職的挫折。我會介紹許多大公司給你,它們都很「上道」,非常清楚僱用文科畢業生的優點,其中有些是頗受科技影響的產業,另一些則是傳統上便十分青睞人文和社會科學背景人才的部門,像是政府單位、教育機構、媒體。第四部(「你的工具組」)將提供戰略建言,教你如何講述自己的故事,如何拿到像樣的薪水。

二○一五年夏天,我替某一期《富比士》雜誌撰寫封面故事,標題是「『無用』的人文科系學歷已成為前進科技業最搶手的門票」。我一直到那次的採訪和寫作任務即將結束時才恍然大悟,這個專題實際上是一則意識型態宣言,外層披著較安全的防護罩,也就是用謹慎報導的雜誌專題為其遮掩行藏。美國現在有個危險,就是最有價值的才華正遭到孤立和邊緣化。我們比以往更需要思想自由的先驅者,然而有許多行業卻嘲弄這些本來應該受到表揚的人。

奚落文科背景的人,成了一種醜惡的遊戲。全國知名專欄作家梅根.麥雅朵(Megan McArdle)於二○一二年寫道:「如果你打算進大學主修英文,還不如先去星巴克咖啡找份工作。」幾年之後,輪到哲學系學生遭到非難,這次是佛羅里達州參議員馬可.魯比歐(Marco Rubio)在總統競選辯論會上揚言:「我們需要多一點焊接工人,少一點哲學家。」二○一五年,佛羅里達州的前任州長傑布.布希(Jeb Bush)在一場演說中建議,各大學應該警告他們的新生:「嘿,主修心理學啦、哲學啦都不錯,人文學系、社會科學都滿重要的……不過你們要弄清楚,學這些東西將來只能去速食店工作了。」如果是個別事件,我們也許還能一笑置之,然而整體來看,這樣的想法就挺椎心的了。

諷刺的是,這些批評者自身的職業道路,反而駁斥了他們抱持的悲觀看法;上面提到的這三位全都擁有人文學系的學歷:麥雅朵在達特茅斯學院(Dartmouth College)主修英語文學;魯比歐在佛羅里達大學(University of Florida)主修政治學;布希在德州大學(University of Texas)主修拉丁美洲研究。他們自己的人生透露出,這條學術路徑擁有拓寬眼界、培養領導才能的力量。獨立思考、好奇心、大膽、清楚明白的溝通技能固然可以在大學校園裡培養出來──可是放眼整個美國文化傳承,這些精神早就烙下十分深刻的印記。雕刻家古森.伯格倫(Gutzon Borglum)受僱在拉什莫爾山(Mount Rushmore)雕出歷任總統的頭像,他心目中的四個大英雄,有三位(傑佛遜、林肯、羅斯福)是自由精神的代表人物。他們屢屢重新塑造自我,追逐新的事物,盡一切可能鼓吹好事多磨的價值。

可惜我們國家後來喪失了這樣的精神。

大概在一九八○年代末期或一九九○年代初期,美國人變得謹小慎微。作家傑克.凱魯亞克(Jack Kerouac)的小說《在路上》(On the Road),以及演員兼作曲家鮑比.特洛普(Bobby Troup)創作的歌曲〈66號公路〉(Get Your Kicks on Route 66)風光不再,代之而起的是一整個保守戀家的國度。從一九八○年到二○一五年,人們遷往他州展開新生活的意願下降了一半。家家戶戶開闊的草坪消失了,社區裡處處搭起高門圍籬。做父母的變得緊張兮兮,將孩子緊緊護在羽翼之下。大學學費大舉攀升,以至於很少大學主管還敢說他們的學生「訓練起來不費分文」,哪怕這些信心飽滿的創意人才,長遠來看可能在職場上大放異彩。相反地,大學領導人競相鞏固大學部的商業、工程學程,很多學校的行銷、會計、管理、金融科系比英語系、歷史系熱門多了。家庭對於大學教育的長遠利益失去耐心,人人都把焦點鎖定起薪最高職業的相關主修科系。除此之外,有時候人文學系本身竟是自己最大的敵人,它們退縮回狹義的經院哲學(scholasticism),使得畢業生謀職像是在出賣自己。

然而我們國家原有的好奇心與探索欲望是熄滅不了的。就拿自家人來說吧,我覺得岳父大人傑克.柯闊仁(Jack Corcoran)就是這樣的人物。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他從軍中退役,自日本返回家鄉,拜「軍人復員法案」(G.I. Bill)之賜,獲得上大學的機會。岳父家的親戚幾十年來都在康乃狄克州(Connecticut)的工廠城鎮做活兒,但是他不走這條路,決定去維思大學(Wesleyan University)找前程。他攻讀的是生物學和英語,咬牙讀完了羅曼.加里(Romain Gary)那些晦澀的小說。如果女朋友受不了那類書籍,他也不當一回事,再交個新女友就是了。

我認識岳父的時候,他已經從事軍事工程二十餘載,不過光是憑一個頭銜,根本不能完整了解他這個人。終其一生,岳父不斷追求挑戰,滿足他自己的好奇心。有一年他大量閱讀神經網絡的文章,對電腦模仿人腦的能力讚嘆不已。過了幾年,他給自己取了「虛擬傑克」(Virtual Jack)的筆名,開始寫科幻風短篇小說,另外又嘗試影片剪接……拍紀錄片各種源源不絕的新計畫。大學教育為岳父灌輸了探索者的心態,那股勇往直前的精神始終與他同在。

我們大家都需要重新找回那股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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