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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天堂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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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 社會‧文化‧傳記>社會議題
叢書系列:春山出版
作者:臥斧
出版社:春山出版
出版日期:2020年05月01日
定價:380 元
售價:300 元(約79折)
開本:25開/平裝/416頁
ISBN:9789869866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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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天堂囚徒



  【零】天堂囚徒

我們擁有一切,但仍渴望更多
──〈Prisoners in Paradise〉by Europe

1

走出捷運站的時候,我有點不安。
我替經營夜店的老闆工作,職稱是「特別助理」,工作說起來可以很簡單,做起來可能很複雜︱老闆找我時隨傳隨到、老闆交辦什麼我就去辦,這很簡單;但要把老闆交辦的「什麼」辦妥,有時會很複雜。
會替老闆工作,始於一個意外。
約莫三年前,我搭乘一列從南向北行駛的火車,遇上出軌事故。
火車中段兩節車廂脫離軌道、猛烈扭曲,車廂內的乘客被甩離座位,包括我在內的幾名乘客甚至撞破車窗,飛出車外。我被拋離車廂很遠,著地翻滾後正面磨磳沙礫滑下邊坡,最後在接近邊坡底端的地方停下,距離事發現場太遠,趕來的急救隊伍根本沒發現我;要不是老闆正好駕車經過下方公路、停車查看,我的人生結局大概就是在草叢裡安靜地躺到斷氣。
急救人員在我身上找不到身分證件,我清醒後記不起自己是誰,住院的時候沒有人來探望過我,除了老闆。老闆替我墊了醫療費用,要我出院後到夜店工作、用薪水分期償還這筆款子,還在夜店地下室騰出一方空間當我的住所;老闆表示:自己並非我的舊識,為我出錢出力,是因從前有個長得像我的人說過一句重要到改變老闆人生的話。
這回答有點讓人摸不著頭緒,不過老闆的協助是明擺著的事實,我能做的就是盡責地為老闆工作。
一段時間之後,留在身體上的創傷大多已經痊癒,只剩被邊坡磨爛了的臉部上方留下長短不一的縱橫傷疤,還有不知頸部撞上什麼所以受損的喉嚨。可能因為臥床太久,我總覺得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於是在出院後開始持續運動;為了避免臉上的疤太過顯眼嚇人,所以無論白天黑夜,只要出門,我就戴上寬幅運動墨鏡遮掩。
至於喉嚨受損、導致嗓音粗嘎恐怖的問題,我就沒理會了︱只要不開口就行,況且我發現自己似乎本來就不喜歡說話。
意外後最古怪的一件事,是我發現自己有閱讀他者記憶的能力。

用手接觸他者、再拉遠距離,我的指尖和他者之間,會出現幾縷只有我看得見的晶亮絲線;只要能將糾結的絲線理順,被我拉出絲線的他者就可以做場好夢,因此之故,我將這些絲線命名為「夢線」。一段時日之後,我發覺只要我集中精神,就可以經由夢線讀到他者的記憶;記憶,就是做夢的原料。
我不確定這個異能和意外有沒有關係,或許我本來就是個超能力者,又或許被拋進空中或撞擊地面的時候觸發了身體裡的什麼開關;但我想得起來的絕大多數超能力記載都是騙局,在閱讀記憶的經驗裡,也沒遇過有類似能力或其他異能的他者。

經過實驗,我歸納出這個能力的三個限制:第一,必須接觸他者肌膚才能啟動,例如額頭或手臂,只要隔著衣物,無論厚薄,這個能力都無法施展;第二,他者必須處於失去意識的狀態,例如沉睡或昏迷,只要他者保持清醒,我就拉不出夢線,讀不到任何記憶。
最後一個限制最諷刺:我無法使用這個能力閱讀自己的記憶,所以我不能經由這個能力得知自己是誰。
這個限制本來似乎理所當然︱要拉出我的夢線,我就必須失去意識,但我如果失去意識,就不可能拉出自己的夢線,更不可能集中精神讀自己的記憶。不過,曾有幾回,這個能力在我並未打算閱讀他者記憶時自行啟動、在他者清醒後仍然短暫持續運作,如此看來,倘若多加練習,我或許不但能夠在他者清醒時使用能力,還能夠使用能力挖掘自己的記憶;只是後續試過幾次,我都沒能從自己身上拉出夢線。
所以,或許這個能力的限制就是如此。

2

閱讀他者記憶的能力受限,對我來說不成問題。我喜歡透過閱讀、看電影和聽音樂蒐集各種資訊,而且應該在意外之前就有這些習慣,因為雖然我記不起自己的身分,卻莫名記得數量龐大、紛雜混亂的東西,包括各種神話典故、小說電影情節、搖滾曲目歌詞,以及不同領域深淺不一的資料;閱讀他者記憶說來也可以算是一種資訊蒐集,但我認為每個人的記憶都是私密的,都該尊重,逕自閱讀,會有種窺私的噁心。
至於不能用異能搞清楚自己的身分,雖然有點可惜,但也不算真的可惜。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從前是做什麼的,但現在已經有了新身分,能夠繼續增加閱聽經驗、在新的生活圈子裡順利過日子,所以我也沒那麼在意。
如此生活已經過了三年。說真的,倘若這時候我突然得知自己原來是誰、但那身分牽扯了什麼麻煩,對我而言才真的會成為問題。
拉出夢線和閱讀記憶的異能聽起來太不可思議,所以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老闆。而老闆大約是懶得解釋,所以夜店同事連我曾經遭遇意外、遺忘過去這事都不知道。

無論老闆交辦的工作簡單或複雜,著手處理前我大多會知道一些相關資訊,對於自己要面對哪些情況有個粗略想像;現在會覺得不安,原因就是我對接下來會遇上什麼幾乎一無所知。
話說回來,我會在接近十一點的深夜走出商業區捷運站,不是為了工作,而是為了安帛。
安帛是夜店的舞孃之一,在我眼中,她是夜店裡最美好的存在。不是因為安帛有驚人的美貌或火辣的身材,而是她親切溫暖的個性,以及對世界充滿好奇的眼睛。發現我的腦袋是個雜亂資料庫之後,安帛常會找我聊天、問東問西,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變得比平常多話。
前陣子安帛身邊發生一些狀況,明顯影響了她的情緒;今天晚上,安帛告訴我,她加入了一個團體,參加團體聚會時她能夠感到放鬆、重新獲得力量。從安帛的描述裡,我知道團體成員尊稱領導人為「上人」,強調摒除各式宗教的偏見限制,直接在上人的帶領下直接認識自己、修養靈性,但並不知道團體聚會的具體細節。
遇上火車出軌事故之後,我沒有參加過任何類似團體,腦中的資料庫裡沒有相關記憶,想來在意外發生前也沒接觸過。我問安帛能否參觀團體聚會,安帛說今晚就有為上班族安排的深夜聚會,她也會參加,歡迎我一起加入。

聚會地點在這城東北緣的商業區,上下班時間交通繁忙,捷運班班客滿,還經常塞車;不過這個時間捷運站沒什麼人,路上的車也不多,整個區域充滿彷若巨岩的辦公大樓,只有零星窗戶透出燈光。
我經過一個空曠的停車場,繞過兩個街區,拐彎進入另一條街道,發現一棟建築的一樓燈光大亮;不用確認安帛提供的地址,我也知道那就是目的地︱因為安帛站在門口,正與一名穿著鮮黃色Polo衫的女子交談。
「珊德師姐,」見我走近,安帛對女子說,「這是我剛跟妳提到的同事。」
「歡迎你來。」珊德師姐笑著對我點頭,對我深夜仍戴著運動型墨鏡的樣子沒有露出任何意外表情。
入口接待人員要我在一張單子上填姓名職業手機號碼、繳「定緣金」,我拿出一張千元鈔,收回一張五百元和一張灰色貼紙。安帛教我把貼紙貼在胸口,珊德師姐遞給我一本薄薄的手冊,說很高興和我結緣,手冊不另計費。我被引導到距講臺最遠的一列入座,旁邊的每個人胸口都有灰色貼紙,有的人面露期待,有的人用興奮的語氣與鄰座說話。


3

放眼望去,不少人穿著和珊德師姐同款式的鮮黃色Polo衫;珊德師姐剛才同我說明,灰色貼紙表示我參加聚會的次數不到十場,次數和對團體的貢獻增加之後,就會發給不同顏色的貼紙,至於那件被珊德師姐稱為「靜心服」、像制服一樣但顏色十分扎眼的Polo衫,則得待我修習到某個程度之後,才有資格購買。
「資格?」我有點好奇「修習程度」的資格該怎麼認定。
「對團體的奉獻到達一定金額,或者多找幾個朋友一起加入;」珊德師姐的微笑一直沒有消失,「等你符合資格,我們就會告訴你。」
聚會場地不小,粗略計算,可能坐了一百五到兩百個人;我坐在座位上翻閱那本手冊,印刷和排版都很隨便,內容全是關於上人為世界所做的功德、以及成員加入團體後有多少收穫的見證,幾處空白印了一些勸世言語,讀起來像是從這城商家牆上時常看見的「某某法師靜思錄」或寺院外頭隨意拿取的善書裡抄的。
「你好,第一次來?」剛和鄰座攀談的那名男子挪到我旁邊坐下。
我點點頭。
「邱中興,叫我阿興就好,」男子笑著指指自己胸口的灰色貼紙,我瞥見他的手腕上有道疤,「也才來沒幾次,不過覺得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呢。」
我報了名字,望向會場,「人很多。」
「如果不是這種平日深夜時段的聚會,人會更多。」阿興的語氣難掩激動,「我參加過兩週一次的大型聚會,得租體育場館,不然根本塞不下;不過對我這種上班族來說,平日下班吃個飯順便參加聚會,比較方便。對了,你為什麼要戴墨鏡啊?」
「意外。」我指指蜿蜒爬出墨鏡外圍的疤痕。
「哦,我瞭解;」阿興以初識情況下顯得太過熱絡的方式拍我肩膀,「無論你從前做過什麼,在這裡都能重新開始。」
除了安帛之外,我沒向其他人解釋過傷疤的來歷;夜店裡很多人以為那些疤痕是我混黑道時留下的,夜店圍事金毛更常以此亂編故事,這名男子大概也這麼想吧。

聚會正式開始,穿著鮮黃Polo衫手持麥克風的主持人走上講臺,先指示大家關掉手機,再調暗燈光,要大家閉目冥想;幾分鐘後,座位區的燈光轉亮、講臺的燈光暗去,開始播放上人談話的影片、上人與各界名人交流握手的畫面,以及好幾個人的見證錄影,其中不乏學界商界及政界人物,還有明星及製作人。
講臺燈光亮起,主持人再度登場,「經過冥想與剛才的影片,大家是不是感覺到上人為大家灌注的力量了呢?」
座位區響起一片掌聲,我疑惑地看看周圍,和我一樣貼著灰色貼紙的人也跟著鼓掌,阿興拍得特別起勁。掌聲稍歇,主持人道,「上人也知道大家渴望直接得到他的加持,所以今天特別親自蒞臨深夜聚會現場!大家……」
主持人的話還沒說完,麥克風的聲音就被演唱會現場巨星登臺前的歡呼和掌聲淹沒,好些人站起來大力拍手,我還看到幾個人似乎激動地流出眼淚。
上人走上講臺,歡呼和掌聲又升高了層級,幸好這裡是晚上沒什麼人的商業區,否則鄰近的住戶一定會抗議。
究竟上人會開示什麼了不起的人生真理?我不禁也好奇起來,一起鼓掌。
上人對著講臺上的麥克風清清喉嚨,開始演講。
來了。我集中精神。

在捷運站時感受到的不安,主要來自我對聚會內容一無所知;剛才見證影片實在沒什麼重點,聚會的核心,肯定是接下來的演講。
一分鐘之後,我的聚精會神轉變成巨大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