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與歡愉，需要主動去營造〉文／戴晨志

今天一早，台北天氣變晴朗了。

早上六點多，我打個電話，跟媽媽說："我帶妳出去走走，好嗎？"

媽說："好！"

於是，我從新店開車到內湖，去哥哥家接媽媽。

媽媽上個月心律不整、心跳太快，住進三軍總醫院，辛苦地住院二周。如今她出院了，左胸肩皮膚內，還塞裝著節律器。

八十歲了，媽媽總是說∼∼"這樣活夠了，也夠久了，上帝隨時召我回去，我都準備好了，沒關係！"

二周前，媽媽如廁，又不小心跌倒，前胸撞到馬桶。

她，一定很痛！但，她的個性，總是忍著、不太說出口。

她很少嚷說痛。

醫生說，我媽的個性是："若身上有十分的痛，妳媽只會說三分；別人呢，若身上有三分的痛，會說成十分。"

＊　　　　　＊　　　　　＊

媽坐在我車上，我開著車，兩人討論著∼∼不知道要去哪裡？

"去南港展覽館好了！那棟新蓋的大樓，我還沒去看過！"我媽說。

"好！可是，現在早上七點多，展覽館還沒開門！"我說。

"沒關係，去看看那裡長什麼樣子，我想去看看！"媽媽說。

我媽是“好奇老寶寶"，什麼新奇事情，都想去走走、看看。

只是她現在年紀大了，身體行動不便，出門機會變少了。

趁著今天周六早上，我帶媽媽到南港展覽館外面，逛了一圈，看一看，也有新捷運經過……

說真的，我自己也還沒機會進去這展覽館看過。

＊　　　　　＊　　　　　＊

車子再往哪裡走呢？……南港過去，往汐止方向開吧！

看看汐止工業區的高聳大樓，過去淹水的汐止，現在不淹水了，聽說房價也攀升了！

我下車買個麥當勞早餐，和媽媽一起慢慢開車前進、一起吃早餐，也聽媽媽講話……

其實，我和媽媽並不是很有話講；平時，我忙我的，媽媽也不知道我在忙些什麼？我只是常在電話中，跟她說："今天我到台中演講！""今天我到嘉義演講！""我剛從馬來西亞回來""我今天忙寫稿"……

說真話，我的個性，話不多；但在車上，我知道，我要做一個「製造媽媽說話的人」。

所以，我總是會「拋話題給媽媽」∼∼"阿姨最近怎麼樣？""姑媽最近好嗎？""教會最近換了新牧師了？他人好嗎？”“舅舅要回國了嗎？"……

在車子裡，一路上，我從不讓我們母子的話題枯竭、沒話講；我一定會想盡辦法問許多問題，讓我媽媽去說話。

而我，只負責傾聽。

因為，我媽媽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她當了一輩子國小老師、退休；多讓她說話、回憶小時候的我，和姊姊(已逝)、哥哥，和她以前在鄉下教過書的學校、同事，是她最快樂的事！

＊　　　　　＊　　　　　＊

父親離世七年了。

父親是在晚上十點上床睡覺時，輕輕、靜靜地、沒說一句話，安詳地離開人世的。

當時，媽媽睡在父親旁邊，竟然沒有察覺……

下周，就是清明節了。

我開著車子，載著媽媽，一路往汐止的郊區走。沿路，有愈來愈多的民眾，車停在路邊，到附近的墓地去掃墓了。

我和媽媽，話題沒提到過世七年的父親。

我只是載著她，往青山綠水的小路，一直蜿蜒前進。

這條路，通往平溪，叫做"汐平路"。平溪，是以放天燈聞名的小鎮。

這條路，下過雨，山景好翠綠、好漂亮！

知道此路的人不多，車子也很少。許多年輕人騎著腳踏車運動、氣喘地緩緩前進。

“早啊！你們好啊，祝福你們，一路平安！"

“上帝祝福你們哦！"

您知道嗎，我媽看到腳踏車騎士，都是這樣主動、笑嘻嘻地開口打招呼的！

對不起，我好像不是我媽的兒子，我的個性比較含蓄、內向；這些話，對陌生人，我是說不出來的！

可是我媽，卻是，很自然地說出口，因為，這是她開朗的個性。

她，隨時可以開口跟別人聊天、做朋友。

“麻煩您幫我和我媽，拍一張照片，好嗎？"這些話，我會說。

在一清澈的小橋頭上，我攔了一腳踏車騎士，幫我和媽媽拍一張照片。

因為，我心想，今天難得天氣好，只幫媽媽拍“獨照"，不如請別人幫我們拍"母子合照"。

而且，我是不會、也不習慣"自拍"的人。

＊　　　　　＊　　　　　＊

媽媽80歲了，我55歲了，母子一起在青山綠水前的合照，今天不拍，要待何時？

其實－－"機會，總在猶豫中錯過！"

所以，我主動開口，麻煩一陌生腳踏車騎士，幫我們母子合照一張；但，他很熱心，主動拍了三張。

而在這小橋頭、我停車的小空地旁，居然有兩個流動廁所，我趕緊叫媽媽去上廁所。真是太棒了，我跟媽媽說，在郊外這麼好，居然有流動廁所，不然，我說∼∼“媽，妳就麻煩了！"
“對啊，我常頻尿，常急著上廁所……"和我一樣臉圓圓的媽媽說。

＊　　　　　＊　　　　　＊

我從未在臉書粉絲團上，寫過我媽媽。

今天，天氣晴朗，與媽媽度過開心的兩個多小時，在清明節前夕的清晨。

我特別放上我與媽媽的照片，和大家分享。

我們的父母，或許年紀大了，行動不便了，但，可以的話，抽個空，多陪陪他們，也製造些話題，和父母多說說話。

因為，親情與歡愉的互動，是需要我們主動去營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