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保護區】--作品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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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過挪威的森林 20 年．直子、渡邊徹東京散步道／Aki

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時報），今年 10 月邁入 20 周年。這部在亞洲和歐美都暢銷不墜的小說，兩位主角直子與渡邊之間的愛情，觸動過無數青年的心靈。

小說中，1968 年 5 月中旬的星期天下午，渡邊在中央線的電車上遇見高中時代好友 Kizuki 的女友，直子。這是 Kizuki 自殺以來時隔一年的偶遇。當時直子正要一個人去看電影，渡邊則打算到神田的書店去，直子突然說「下車吧」，就這樣，渡邊跟著她一路從四谷走到駒入，這是一段超過 10 公里的路程，也是此後每個星期天，兩人一起在東京街頭漫無目的行走的開始，可說是《挪威的森林》裡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場面。

從四谷到駒入，究竟是一段什麼樣的路？作者循著 40 年前直子和渡邊的足跡走過這段路，帶領讀者窺看當時映現在他們眼中的是什麼樣的風景。

四谷站

我和直子在四谷車站下了電車，從鐵路旁的土堤上往市谷方向走。…鮮綠色的櫻樹葉子迎風搖曳，閃閃爍爍地反射著陽光。日光已經是初夏的了。在星期天下午溫暖的陽光下，每個人看來都那麼幸福。 ∼ 《挪威的森林》p.27

從 JR 四谷車站的四谷口或（麴）町口出來，走四谷見附橋在「站前」十字路口左轉（聖依納爵教會與上智大學對面那側），往前走一段即可看到登上外濠土堤的石階。

從四谷到飯田橋的外濠是江戶城時代的外護城河，直子與渡邊所走的沿岸約兩公里半的散步道，是有三百多年歷史的遺跡，這是三代將軍德川家光所進行的江戶城最後工事。這條步道如同《舞．舞．舞》中登場的另一條途經神宮球場、繪畫館、青山墓園的美麗並木道，兩側綠蔭如蓋，篩落的陽光適足溫暖而不燠熱，涼風習習枝葉掩映，走在其間像是置身畫中。書中寫到「鮮綠色的櫻樹葉子迎風搖曳」，雖然步道兩旁種的櫻樹已不見花蹤，但櫻花季節裡落英繽紛、倒映水面的景致之美可以想見，也因此每年花季這條外濠步道與從飯田橋往秋葉原流去的神田川沿岸，都是著名賞櫻勝地。

走上這條步道不久，就會在右手邊看見「雙葉學園」，這是一所歷史超過百年、從幼稚園到高中都有的名門學校。還記得渡邊第二次見到綠的時候，綠帶著他到四谷車站附近，坐在公園長椅上眺望她的高中校舍嗎？從敘述看來，綠就讀的很可能就是雙葉高中，而渡邊與綠顯然走了一小段一年多前他與直子一起走過的路。

接著走下去，左手邊越過鐵路線可以看到外濠公園以及網球場，就像當時渡邊看到的一樣，場上總有著年輕男子在太陽下盡情灑著汗水揮拍。

市谷站

外濠沿岸的土堤在快到市谷站之前中斷了一小段，必須步下土堤走小巷，穿越市谷橋銜接靖國通的路口，才能沿著市谷站旁的電車線再次走上土堤。

就在市谷站一帶越過外濠的左手邊，是陸上自衛隊的市谷駐屯地。在直子與渡邊走過之後的兩年半，1970 年 11 月 25 日，三島由紀夫率領楯之會成員闖入這裡，號召起義不成後剖腹自殺身亡。這個日期並不陌生，《尋羊冒險記》第一章以此為章名，小說中「我」和「跟誰都可以上床的女孩」在 ICU 的校園裡，時值下午兩點，「咖啡座的電視上一直反覆無數次地播映著三島由紀夫的影像」。在《1973 年的彈珠玩具》裡，1970 年這「充滿教訓的一年」也是重要的時間象徵。

繼續往飯田橋走，過了新見附橋後，法政大學的校舍巍然矗立在右手邊。在《挪威的森林》的重要背景事件「全共鬥學潮」中，法政大學也曾是核心派聚集的場所。

飯田橋到九段下

　──不過以散步來說，直子的走法卻有些太認真了。她在飯田橋向右轉，走出壕邊，然後穿過神保町的十字路口走上御茶水的斜坡，就那樣一直走過本鄉。∼《挪威的森林》p.29

在一路抵達飯田橋之前的牛橋，就得下土堤離開濠邊了，繼續沿著電車線路往北來到飯田橋車站。原本沿著走的外堀通（江戶城外廓）及中央線鐵軌往東延伸，接上景色優美的神田川，但直子他們是在飯田橋站東口的路口右轉目白通，折向東南方向繼續走，走過一站電車的距離來到九段下。

這段飯田橋到九段下之間的目白通沿街看似現代，其實路上滿滿豎立著「歷史的散步道」的標註和古地圖板，讓行經的人知道這段路在數百年前的江戶時代是什麼模樣、曾發生過哪些歷史事件，知道剛走過了日本大學、東京農業大學的開校地，附近又有哪些神社可以參拜。

神保町書街

走目白通來到地鐵九段下站，站在與靖國通交會的十字路口，可以遙遙望見斜對面隔著內護城河、被盎然綠意圍繞的北之丸公園，右手邊不遠處則是因供奉的陣亡軍人中包括二次大戰的甲級戰犯而頻生爭議的靖國神社。不過直子他們走的是另一方向，在路口左轉靖國通，往渡邊原本的目的地神保町書街走去。

走一小段路，過了「專大前」路口，就開始進入書店密集的地段，這裡是書蟲不可錯過的朝聖地，從古書、新書、特價書，到珍本漫畫、過期雜誌一應俱全，只要有耐心挖寶，絕對不會空手而回，就算只是路過也很難不被店外的陳列吸引，停下腳步翻翻書。為了避免書受到日曬褪色，相較之下開在靖國通南側的書店比北側多得多，過個馬路沿著這一側可以逛個過癮。不過在逛到三省堂之前的路口，直子和渡邊就往北彎上御茶水的斜坡囉！

御茶水站

沿著靖國通一路走，過了白山通路口、到三省堂書店之前，直子他們彎進了住友銀行路口的窄小坡道「富士見（土反）」，行經一小段斜坡後接上明大通繼續往北。顧名思義，走明大通到御茶水車站之前，會經過左手邊的明治大學，以及滿是餐廳、藥妝店、樂器店的熱鬧街區。

一路向北來到御茶水橋，橋頭和橋尾右側分別是JR和地鐵丸之內線的「御茶水車站」，過了御茶水橋左轉來到外堀通上。若說剛才經過的神田一帶特色是書店多，那麼御茶水一帶就是醫院特別多，而且都是大學附屬醫院這種規模等級，例如日本大學、東京醫科齒科大學、順天堂大學醫院等。綠曾經帶著渡邊到御茶水某間大學附屬醫院去看她住院的爸爸，他們從車站到醫院的路程，也和渡邊與直子走過的地方有短暫重疊。

下了御茶水橋左轉外堀通約走 5 分鐘左右，在有陸橋的「順天堂前」路口右轉往北，接著就會在「本鄉二丁目」路口接上本鄉通。

本鄉到駒入

就那樣一直走過本鄉。並沿著都營電車的鐵路走到駒。相當有一段路程。到了駒時，太陽已經西沉了。是個溫暖舒服的春天黃昏。「這是什麼地方？」直子好像忽然回過神來似地問。「駒。」我說。「妳不知道嗎？我們繞了一大圈呢。」 ∼《挪威的森林》p.29

走上本鄉通之後，就是一路往北直到駒、約莫 6 公里的路程。途經的本鄉區，被稱為日本近代文學發祥地，是夏目漱石、森鷗外、（木通）口一葉、宮澤賢治、二葉亭四迷、石川啄木、谷崎潤一郎、直木三十五等眾多文學家的故鄉，在深幽古樸的巷弄和坡道間，有著和時尚東京截然不同的面貌，彷彿舊日時光駐留。

持續往北，走過本鄉三丁目路口，東京大學的校園出現在右手邊。直子與渡邊在 1968 年 5 月行經其時，東大已經發生過第一次占領安田講堂事件，學運正如火如荼展開。現在的東大當然已沒有紛擾的痕跡，在古老建築和寬闊校園間流淌著寧靜的空氣。

過了東大，地鐵南北線的路線開始與本鄉通貼合，就這樣沿著地鐵線朝北走下去，經過著名的傳統日式庭園「六義園」後，就到達了終點站駒。直子和渡邊走到駒的時候天色都暗了，就在車站附近的麵店吃了點東西。屬於豐島區的駒，若跟新宿或青山等地比起來那非核心的感覺十分明顯。後來綠向渡邊提及自己讀的貴族高中時說，「住在什麼豐島區北大塚的，找遍全校只有我一個人喏」。那間傳統的小林書店所在的大塚，正位在從駒往西、電車兩站距離的地方。

從四谷到駒，一段 10 公里的漫長散步，渡邊始終走在直子身後一公尺處，看著她的背影和夾起一側的長髮。當時的渡邊是否已從這異常的距離和無效的溝通中，感覺到直子的失衡？無論如何他還是跟隨著，在接下來的一年裡也持續和直子兩人一起漂流在這個城市。

我們兩人在東京街頭漫無目的地繼續走著。走上斜坡，渡過河流，越過鐵路，無止盡地繼續走。並沒有任何要到什麼地方去的目的。只要能走就好了。簡直像在治療靈魂的宗教儀式一樣。∼《挪威的森林》p.39

Post Time： Post Time： 2007/10/15

★ 本文原載於中國時報開卷版／ 2007.10/14